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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紀 - Qian Han Ji》 | [Eastern Han] 198-200 | Books referencing 《前漢紀》 Library Resources |
《序》 | Library Resources |
1 | 序: | 凡漢紀十二世十一帝。通王莽二百四十二年。一祖三宗。高祖定天下。孝惠高后。值國家無事。百姓安集。太宗昇平。世宗建功。中宗治平。昭景稱治。元成哀平。歷世陵遲。莽何篡國也。凡祥瑞。黃龍見。鳳皇集。麒麟臻。神馬出。神鳥翔。神雀集。白虎仁獸獲。寶鼎昇。寶磬神光見。山稱萬歲。甘露降。芝草生。嘉禾茂。玄稷降。醴泉涌。木連理。凡災異。大者日蝕五十六。地震十六。天開地裂。五星集于東井各一。太白再經天。星孛二十四。山崩三十四。隕石十一。星隕如雨二。星晝見三。火災二十四。河漢水大汎溢為人害十。河汎一。冬雷五。夏雪三。冬無冰二。天雨血雨草雨魚。死人復生。男子化為女子。嫁為人婦生子。枯木更生。大石自立。建安元年。上巡省。幸許昌。以鎮萬國。外命亢輔征討不庭。內齊七政。允亮聖業。綜練典籍。兼覽傳記。其三年詔給事中祕書監荀悅鈔撰漢書。略舉其要。假以不直。尚書給紙筆。虎賁給書吏。悅於是約集舊書。撮序表志。總為帝紀。通比其事。例繫年月。其祖宗功勳。先帝事業。國家綱紀。天地災異。功臣名賢。奇策善言。殊德異行。法式之典。凡在漢書者。本末體殊。大略粗舉。其經傳所遺闕者差少。而求志勢有所不能盡繁重之語。凡所行之事。出入省要刪略其文。凡為三十卷。數十餘萬言。作為帝紀。省約易習。無妨本書。有便於用。其旨云爾。會悅遷為侍中。其五年書成。乃奏記云。四百有一十六載。謂書奏之歲。歲在庚辰。昔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虞夏商周之書。其揆一也。皆古之令典。立之則成其法。棄之則墜於地。瞻之則存。忽焉則廢。故君子重之。漢書紀其義同矣。凡漢紀有法式焉。有監戒焉。有廢亂焉。有持平焉。有兵略焉。有政化焉有休祥焉。有災異焉。有華夏之事焉。有四夷之事焉。有常道焉。有權變焉。有策謀焉。有詭說焉有術藝焉。有文章焉。斯皆明主賢臣命世立業。群后之盛勳。髦俊之遺事。是故質之事實而不誣。通之萬方而不泥。可以興。可以治。可以動。可以靜。可以言。可以行。懲惡而勸善。獎成而懼敗。茲亦有國之常訓。典籍之淵林。雖云撰之者陋淺。而本末存焉爾。故君子可觀之矣。 |
《高祖皇帝紀一》 | Library Resources |
3 | 高祖皇帝... : | 漢高祖諱邦。字季。初昭靈后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上皇視之。見蛟龍臨之。遂有娠而生高祖。隆準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寬仁愛人。有大智度。曾為泗水亭長。嘗從王媼武負貰酒。每飲醉留寢其家。上嘗見光怪。負等異之。輒折契棄券而不責。單父人呂公好相人。有女以為貴。避讎于沛。沛令求其女不與。及見高祖狀貌。公奇之。因以女妻焉。是為呂后。生孝惠魯元公主。嘗有老父過乞漿。相呂后孝惠魯元公主皆大貴也。及見高祖。乃大喜曰。夫人兒子。蒙君之力也。君貴不可言也。遂去不復見。高祖以亭長送徒驪山。夜行經豐西澤中。有蛇當道。拔劍斬之。遂過。後人至者。見一老嫗哭蛇曰。此白帝子也。向赤帝子遇而殺之。嫗因忽然不見。高祖亡避吏於山澤中。呂后常知其處。云高祖所在。上有赤色雲氣。占氣者山東有天子氣。秦始皇帝乃東遊。欲以厭之。秦二世胡亥元年秋七月。發閭左屯漁陽。陽城人陳勝。字涉。陽夏人吳廣。字叔。皆為屯長。行至蘄。會天大雨。度已失期。失期法當斬。遂因天下之怨謀叛。陳勝以繒為書。置魚腹中。曰陳勝王。令人賣之。士卒得魚者。故已怪之矣。又令吳廣夜於叢祠中構火作狐鳴。曰大楚興。陳勝王。眾乃大驚。遂殺其將尉。號令徒屬。稱大楚。勝為大將軍。廣為都尉。攻掠城邑。至陳。眾數萬人。勝自立為楚王。大梁人張耳陳餘諫曰。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賊。今始至陳為王。是示天下私也。不如立六國後。自為樹黨。進師而西。則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安據咸陽。以令諸侯。天下可圖也。勝不聽。以陳人武臣為將軍。耳餘為校尉。北徇趙地。當此之時。楚將徇地者甚眾。楚兵數千。聚黨者不可勝數。以吳廣為假王。監諸將。以周文為將軍。眾十餘萬。西至戲水。蓋百二十萬矣。秦令將軍章邯。赦驪山作徒七十萬人以擊之。是時吳廣別圍滎陽。不能下。將軍田臧等謀曰。假王驕。不可與計謀。乃矯陳王命誅吳廣。進兵而西。是歲太曰再經天。占曰法為大兵。天下易王。九月沛人殺其令。高祖為沛公。蕭何為丞相。曹參周勃以中涓從。夏侯嬰樊噲為舍人。蕭何即沛主獄吏。曹參沛獄掾。嬰沛廄騶。勃以織簿為產。噲以屠狗為事。皆公之舊也。是時沛公在外黃。兵眾數百人。蕭何等欲應陳勝。故召沛公立之。收沛子弟得三千人。而項籍亦起兵會稽。籍字羽。故楚將項燕之孫也。羽初起時。年二十四。身長八尺二寸。目重瞳子。力能扛鼎。與季父項梁避讎於吳。梁好為辯說。陰有大志。吳中賢士大夫皆出梁下。梁乃與籍殺會稽太守殷通。佩其印綬。自號為會稽將。籍為裨將。徇下邳縣。張耳陳餘既至趙。說豪傑曰。秦為亂政虐刑。殘賊天下。北有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內外搔動。百姓罷弊。財匱力盡。重以苛法。使天下父子不相聊生。陳王奮臂為天下唱始。莫不響應。於此時不成封侯之業者。非人豪也。因天下之力。誅無道之秦。報父兄之讎。而成大業者。此壯士之一時也。皆然其言。乃收兵數萬人。遂下趙十餘城。武臣自號為武信君。進軍圍范陽。范陽人蒯通為其令徐公說武信君曰。范陽令欲以其城先下君。而君不利之。則諸守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君計莫若以黃屋朱輪以迎范陽令。使馳鶩乎燕趙之郊。則邊城皆喜。相率而降。此由以下阪而走丸也。武信君乃以侯迎徐公。燕趙聞之。降者三十餘城。耳餘聞諸將徇地者多畏以讒得罪。又怨陳王。不以己為將軍。陳王欲誅其家。柱國房君賜諫王曰。秦王未亡而誅趙王家。是復生一秦也。不如因賀之。令進兵擊秦。勝從之。耳餘與趙王謀曰。王王趙非楚意也。楚已誅秦。必加兵於趙。不如北徇燕地以自廣。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若不勝秦。必重趙。趙承秦楚之弊。可以得志於天下。乃使韓廣北徇燕地。燕人欲立廣。廣曰。母在趙不可也。燕人曰。夫以楚之強不敢害趙。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廣乃自立為王。而趙亦歸其家。趙王略地燕界。間行為燕軍所得。囚之以求割地。趙使請王。燕輒殺之。有廝養卒請使燕軍。說燕將曰。夫張耳陳餘與武臣俱。杖馬策下趙數十城。豈樂為人臣哉。顧其勢初定。且以長幼相次。先立武臣以持趙心。今趙地已服。此二人名為求王。實欲令燕殺之。而分王其地。夫以一趙尚陵少燕。今以兩賢王立。左提右挈。而齎直義。破燕必矣。燕乃遣趙王。廝養卒為御而歸。魏人周市為陳王定魏。魏人欲立市。市曰。國家昏亂。忠臣乃見。乃請於陳王。立故魏公子咎為魏王。故齊王田氏之族儋。亦殺縣令自立為齊王。章邯敗楚軍。殺周文於邯鄲。殺田臧於敖倉。楚將皆敗。秦遂攻陳破之。 |
《高祖皇帝紀二》 | Library Resources |
1 | 高祖皇帝... : | 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東井。從歲星也。東井。秦之分野。五星所聚。是謂易行。有德者昌。無德者殃。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繫頸以組。奉皇帝璽降于軹道旁。沛公執之以屬吏。於是秦遂亡矣。本傳曰。賈生之過秦曰。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闚周室。有席卷天下并吞八荒之心。當此之時。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橫而鬥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及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取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合從締交。相與為一。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軍。仰關而攻秦。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已困矣。於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彊國請伏。弱國入朝。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南取北粵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頫首繫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郤匈奴七百餘里。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峻。臨不測之深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地。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關中之固。萬世之業也。於是廢先王之典。焚百家之言。以威力為至道。以權詐為要術。百姓失望。而天下懷怨矣。故陳涉起於行陣之間。將數萬之眾。轉鬥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合響應。贏糧而影從。山東豪傑。並起而亡秦族矣。夫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權。然後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沛公入咸陽。宮室婦女珍寶犬馬之飾甚盛。欲留之。張良諫沛公曰。秦為無道。故使沛公得至於此。今始至秦。即安其樂。此助桀為虐也。乃還軍霸上。諸將皆爭取秦寶貨。蕭何獨悉收秦圖書。十有一月。沛公與秦人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吏人皆安堵如故。民爭獻牛酒。又讓不受。於是民知德義矣。沛公乃遣兵距關。欲王關中。是時項羽率諸侯兵四十萬眾。號百萬眾。西至新安。卒心不服出怨言。羽乃夜擊之。坑秦降卒二十餘萬人。十有二月。遂至鴻門。欲擊沛公。項羽季父項伯告張良令出。良曰。今事急亡去則不義。乃告沛公。令見項伯。自解于項羽。沛公遂見羽於鴻門。亞父范增欲擊沛公。羽不聽。范增謂項莊曰。汝入以劍舞。因擊沛公。項莊既舞。項伯常以身蔽沛公。於是甚急。賢成君樊噲聞之。杖劍楯衝門而入。立於帳下。羽曰。壯士哉。賜之卮酒豚肩。既飲酒。拔劍切肉。肉盡。因責讓羽曰。沛公先定關中。以待大王。今大王聽讒臣之言。乃欲誅沛公。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所以遣兵守關者。以備他盜也。羽默然。遂無誅。沛公乃還霸上。范增怒曰。吾屬今為沛公虜矣。羽遂殺子嬰。收其寶貨婦女而東。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韓生說羽令都關中。羽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韓生曰。人謂楚人曰沐猴而冠。果然。羽聞之怒。殺韓生。羽所過殘賊。秦人失望。春正月。羽陽尊懷王為義帝。徙之長沙。都郴。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四十一縣。都南鄭。三分關中。立秦三將。章邯為雍王。司馬忻為塞王。董翳為翟王。黥布為九江王。徙趙王歇為代王。立張耳為常山王。徙魏王豹為西魏王。徙燕王廣為遼東王。燕將臧荼為燕王。徙齊王市為膠東王。齊將田都為齊王。趙將司馬邛數有功。立為殷王。瑕丘申陽先下河南。迎楚王於河上。立陽為河南王。吳芮率百越佐諸侯。立芮為衡山王。義帝柱國共敖。別將擊河南功多。立敖為臨江王。舊齊王建之孫田安。初以濟北數城降。立為濟北王。田榮背項梁。陳餘不從入關。故皆不王。然素聞餘賢。封南皮三縣為鄱君。別將枚鋗功多。封十萬戶侯。夏四月。諸侯皆就國。漢王欲叛楚。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且語稱天漢。其稱甚美。夫能屈於一人之下。則伸於萬人之上。湯武是也。願大王王漢。撫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乃就國。賜曹參爵為建成侯。樊噲為臨武侯。張良燒絕棧道。示無還心。良因絕棧道而還於韓。於是沛公遂至南鄭。封呂公為臨泗侯。淮陰人韓信為治粟都尉。初。信家貧。常寄食於下鄉亭長。亭長妻厭之。乃自絕而去。釣於下邳城下。有漂母憐信。食信數十日。信曰。富貴我必厚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豈求報乎。淮陰市有少年眾辱信曰。能死殺我。不能死出我跨下。信遂俛而出其跨下。市人大笑之。信母死。家貧無以葬。乃行營高敞葬地。令其傍可置萬家者。後事項羽為郎中。羽不能用而去。歸於漢。坐事當斬。已伏鑕。仰視乃見夏侯嬰曰。王不欲取天下邪。而斬壯士。太僕嬰言之於王。赦之不誅。以為都尉。蕭何知其賢。王不能用。信亡。蕭何遽自追之。不及以聞。三日乃至。王怒曰。何之。何曰。追亡者耳。王曰。諸將亡者十輩。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大王必欲定天下。非信無可用者。王乃以為大將軍。何曰。大王性素慢人。每拜大將軍。若召小兒。此信所以去也。宜立壇場。齋七日。設九賓禮而拜之。既拜信。眾咸驚焉。信見王曰。今東向爭天下。豈非項王也。王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王曰。不如也。信再拜曰。唯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項王喑嗚叱吒。千人皆靡。然不能屬任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與人恭敬。人有疾病。流涕與之分食。至於封賞。吝而不能與。此特匹婦之仁耳。雖王天下。不居關中。都彭城。又背義帝約。而以親疏王諸侯不平。所過無不殘滅。百姓不附。雖名為伯。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強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勝。且三秦王詐其眾降諸侯。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人。唯邯忻翳等三人得脫。秦人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大王入關。秋毫一無所取。除秦苛法。吏人無不欲得大王王秦。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王失職之蜀。秦人無有不恨者。今大王舉兵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也。五月。與韓信俱東。蕭何留守蜀。王進兵襲雍王章邯。敗走廢丘。令將軍樊噲圍之。王遂東。田榮怨項羽不肯王己。又不令市徙膠東。市畏楚。亡之國。六月。田榮殺市。自立為齊王。而擊田都。都亡走楚。田榮與彭越將軍印綬。令反徇梁地。越者。昌邑人也。初少年相聚百餘人。請越為長。與期會。十餘人後至。越曰。請斬最後至一人。眾皆笑曰。何至如是。越遂斬之。立約束而盟。徒屬皆驚而不敢仰視。後眾萬餘人在鉅野中無所屬。乃受榮印綬。擊殺濟北王安。榮遂并三齊之地。遼東王韓廣不肯徙之國。故燕王臧荼殺廣。并其地。塞王忻翟王翳來降。項王殺韓王成。以張良從漢入秦故也。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距漢。張良遺項羽書曰。漢失職之蜀。欲得關中。如約則止。不敢反也。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欲滅楚國。羽以故不南而北擊齊兵。九江王稱疾。遣四千人助楚。是歲實乙未也。 |
4 | 高祖皇帝... : | 荀悅曰。夫立策決勝之術。其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體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宜也。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意也。故策同事等而功殊者何。三術不同也。初。張耳陳餘說陳涉以復六國。自為樹黨。酈生亦說漢王。所以說者同。而得失異者。陳涉之起也。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時天下未必欲亡項也。且項羽率從六國。攻滅彊秦之時勢則不能矣。故立六國於陳涉。所謂多己之黨。而益秦之敵也。且陳涉未能專天下之地也。所謂取非其有以與人行虛惠而獲實福也。立六國于漢王。所謂割己之有以資敵。設虛名而受實禍也。此同事而異形也。及宋義待秦趙之斃。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戰勝敗。未必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乘敵之斃。其勢然也。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並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成功。退則受禍。此同事而異勢者也。伐趙之役。韓信軍于泜水之上。而趙不能敗。彭城之難。漢王戰于濉水之上。士卒皆赴入濉水。而楚兵大勝。何則。趙兵出國迎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懷內顧之心。無必死之計。韓信軍孤在水上。士卒必死。無有二心。此信之所以勝也。漢王深入敵國。飲酒高會。士卒逸豫。戰心不固。楚以彊大之威。而喪其國都。項羽自外而入。士卒皆有憤激之氣。救敗赴亡之急。以決一旦之命。此漢之所以敗也。且韓信選精兵以守。而趙以內顧之士攻之。項羽選精兵以攻。而漢以怠惰之卒應之。此同事而異情者也。故曰權不可預設。變不可先圖。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策之機也。陳平進謀曰。項王大臣不過數人。大王能捐數萬斤金。間楚君臣。使相疑惑。可以破楚必矣。乃與陳平金四萬斤。不問出入。平多行反間。謂項羽曰。諸將功多矣。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楚分王其地。項王疑之。夏四月。楚圍漢王于滎陽。歷陽侯范增欲急擊滎陽。項羽不信。增怒乞骸骨歸。未到彭城。疽發背而死。五月。紀信謂王曰。臣請誑楚。可以間出。紀信乃乘王車出東門曰。漢王降楚。楚軍皆稱萬歲。之城東觀。漢王得與數十騎出城西門。令御史大夫周苛與魏王豹守滎陽。周苛曰。反國之王。難與共守。苛乃殺魏豹。項羽見紀信非漢王。乃大驚。怒燒殺紀信。王自西入關。收兵復東。轅生說曰。今出武關。項王必引兵而南大王深壁勿與戰。項羽用兵疾如雷電。令成皋滎陽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屯滎陽。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于漢王得休息。後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之。王復出軍宛葉間。項羽果引而南。漢兵深壘自守。是時彭越等擊楚。得項聲薛公于下邳。殺之。羽乃自擊彭越。越敗走。羽乃引兵還。拔滎陽。獲周苛。謂苛曰。吾方以公為將軍。封萬戶侯。能為我盡節否。苛瞋目罵之。羽怒乃烹之。遂圍成皋。下之。所殺亦無數。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大角為王坐。本志以為楚王亡之徵也。八月。王饗師河南。欲復戰。郎中令鄭忠說曰。王高壁深壘勿與戰。王乃使從兄劉賈與廬綰將兵入楚地。佐彭越。焚楚積聚。復擊破楚師於燕西。下梁地十七城。九月。東擊彭越。令大司馬曹咎長史欣守成皋。酈食其說王曰。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乃有積粟甚多。楚人不堅守敖倉。乃引兵而東。令士卒分守成皋。此天所以資漢也。且兩雄不俱立。楚漢又相持不決。百姓搔動。海內搖蕩。農夫失耒。紅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願大王急復進兵。收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杜太行之道。距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雖數十萬之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稱東藩臣。王曰。善。乃進兵復守敖倉。食其說齊王曰。知天下所歸。即齊國可得而有也。齊王曰。天下何歸。曰。漢王定三秦。出武關。而誅殺義帝之賊。收天下之兵。詔諸侯之業。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卒。與天下同其利。豪傑俊才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面而會。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殺義帝之名。有背約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敢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積財而不能散。故天下叛之。賢才怨之。故天下歸漢。可坐而策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授上黨之兵。北破趙魏。誅成安君。此黃帝之兵。非人之力。天之所授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阪。距飛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下漢。社稷可得而保也。齊王以為然。乃罷守兵。與食其日縱酒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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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高祖皇帝... : | 四年冬十月。韓信將伐齊。聞既和欲還。蒯通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未有詔止。何以得無行乎。且酈生一儒士。仗軾下齊七十餘城。將軍以數十萬眾。乃下趙五十餘城。勞苦將士數年。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信遂襲齊。齊王以酈生為賣己。乃烹之。齊王走高密。項羽東伐外黃。外黃數日乃降。羽令男子十五已上詣城東。欲悉坑之。外黃令舍人兒年十三。說羽曰。彭越彊劫外黃。外黃恐。故且降以待大王。大王又欲坑之。百姓豈有所歸心哉。從此以東。梁地十餘城皆懼。莫敢下矣。羽赦之。羽初之山東。屬大司馬曹咎長史忻曰。漢即挑戰。慎勿與戰。勿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而漢果挑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咎怒。渡兵汜水上。士卒半渡。漢擊破之。盡得楚國寶貨。曹咎長史忻皆自殺。王遂進兵取成皋。羽下梁十餘城。聞曹咎破乃還。羽於廣武間為高俎。置太公於其上。曰漢不急下。吾烹太公。王不聽。羽怒。欲殺太公。項伯曰。夫為天下者不顧其家。殺之無益。但益怨耳。羽從之。使人謂曰。願與王挑戰。面決雌雄。王笑謝之曰。吾寧鬥智不鬥力。羽令壯士挑戰。漢使善射者樓煩射楚三人殺之。羽大怒。即自出。瞋目叱之。樓煩目不能視。手不能發。走還入壁。王使間問之。乃羽也。王大驚。於是王與羽臨廣武間而語。王數羽曰。汝背約王我於蜀漢。其罪一也。矯殺卿子冠軍而自立。其罪二也。受命救趙。不還報命。擅劫諸侯入關。其罪三也。與懷王約入咸陽無暴掠。汝燒秦宮室。掘始皇廝。多取財寶。其罪四也。殺秦降王子嬰。其罪五也。詐坑秦卒二十萬。其罪六也。皆王諸侯善地。而徙逐其主。令臣下爭叛。其罪七也。出義帝于彭城而自都之。多自與己地。其罪八也。殺義帝於江南。其罪九也。夫為人臣自欲爭天下。大逆無道。其罪十也。吾以義兵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公。何苦乃與公挑戰。羽怒。伏弩射王。中胸。王乃捫足曰。虜中吾指。王疾甚。入成皋。中尉周昌為御史大夫。田橫請救于楚。十有一月。楚使龍且救齊。號二十萬眾。與齊合軍。或謂龍且曰。漢兵遠戰窮寇。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自守。命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王在。楚來救。必自叛漢。漢二千餘里。客居其間。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救齊而降之。吾有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而有。吾平生時知韓信之為人易與耳。遂將兵與韓信夾濰水而陣。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以壅水上流。信引兵半渡擊龍且。信佯不勝走還。龍且追之渡水。信使人決壅。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擊破之。斬龍且。虜齊王廣。田橫復立為齊王。戰敗而亡。信遂平齊。使人言于王曰。齊國多詐。請為假王以鎮之。王大怒。張良陳平躡王足。諫曰。方漢不利。寧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春二月。遣張良立信為齊王。徵其兵擊楚。曹參為左丞相。楚使武涉招信。信曰。吾嘗事項王不見用。事漢。漢深信我。我背之不祥。武涉已去。蒯通說信曰。漢王敗滎陽。傷成皋。還走宛葉間。此所謂智勇俱竭者也。楚兵困于京索之間。迫于西山而不能進。三年于此矣。銳氣挫于險塞。糧用盡于內藏。當今兩主之命。懸于足下。為足下計者。莫若兩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以足下之賢。有甲兵之眾。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以制其後。因民之欲。西向為百姓請命。天下孰敢不聽。足下案齊國之固有淮泗之地。深拱揖讓。以懷諸侯。則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齊矣。信曰。吾豈可見利而背恩。通曰。常山王成安君為刎頸之交。而卒相滅。大夫種存亡越。伯勾踐。身死。語曰。野禽殫。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故以交友言之。則不過陳張。以君臣言之。則不過勾踐。大夫種。推此二者。足以觀之矣。且臣聞之。勇略振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足下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下井陘。誅成安君之罪。以全於趙。脅燕定齊。南擁楚人之兵數十萬之眾。遂斬龍且。西向以報。此所謂功無二于天下。而英略不世出者也。足下挾不賞之功。戴振主之威。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此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臣竊危之。夫隨廝養之役。失萬乘之權。守擔石之祿。闕卿相之位。計成而不能行者。事之禍也。故猛虎之猶豫。不如蜂蠆之致螫。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矣。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值而易失。願足下無疑。信猶豫不忍背漢。又自以功高。漢終不奪我齊。遂謝通。通去乃佯狂為巫。秋七月。立黥布為淮南王。八月初為算賦。令軍士死者。吏為衣衾棺斂傳送其家。四方歸心焉。漢王遣侯公說項羽求太公。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九月歸太公呂后。封侯公為平國君。項羽解而東歸。漢王欲西。張良陳平諫曰。今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漢。楚兵疲食盡。此天亡之時也。不如因其幾而取之。 |
2 | 高祖皇帝... : | 五年冬十月。王追項羽至陽夏南。與韓信彭越期。皆不至會。楚擊漢軍。大破之。王復深壘自守。王謂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對曰。大王能取睢陽以東。北至穀城。盡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韓信。則兩人必至而楚敗矣。王從之。信越皆至。十有二月。諸侯皆會垓下。圍項羽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作楚歌。羽驚曰。漢已盡得楚乎。是何楚人歌之多也。夜起飲帳中。有美人曰虞姬。有駿馬曰騅。羽乃慷慨悲歌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羽遂上馬。乃從八百餘騎。直夜潰圍南出。平明。漢軍乃覺之。命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羽。羽至陰陵。迷失道路。漢軍追及之。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追者數千。羽謂其騎曰。吾起兵八歲矣。身經九十餘戰。所當者破。未嘗敗。今困于此。固天亡我。非戰之罪也。今日固決死。願為諸君決戰。於是引其騎。因四隤山為圜陣。漢軍圍之數重。羽謂其騎曰。吾為公取彼一將。於是羽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遂取漢一將。騎將揚喜追羽。羽還叱喜。人馬皆驚。辟易數里。羽分其騎為三處。漢軍不知羽所在。分軍為三處復圍之。羽乃馳擊漢軍。復取一都尉。殺百人。羽復聚其騎。亡兩騎。於是羽引軍東至烏江。亭長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眾數十萬。亦足以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羽曰。籍與江東士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者。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哉。吾知公長者也。吾騎此馬五歲。常以一日行千里。吾不忍殺之。以賜公。乃令騎皆去其馬。短兵接戰。復殺漢軍百人。羽亦被十餘創。乃自剄而死。楚地悉平。獨魯後降。初懷王封羽為魯公。故以魯為號。葬羽於穀城山下。漢王為之發哀。封項伯等四人為列侯。賜姓劉氏。本傳曰。項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自矜功伐。而不師古。霸王之業。始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身死東城。尚不覺悟。以為非己之罪。豈不過哉。春正月。徙齊王韓信為楚王。都下邳。信乃賜所從食漂母千金。召下鄉亭長曰。公小人也。為惠不終。賜錢百萬。召辱己少年曰。壯士哉。以為中尉。赦天下殊死已下。群臣上皇帝尊號。王辭讓而後受。二月甲午。皇帝即位于汜水之陽。以十月為正。從火德。色尚赤。以應斬白蛇神母之符。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迫尊先媼曰昭靈夫人。鄱君吳芮率百越佐諸侯。立芮為長沙王。越王無諸率閩中兵以佐滅秦。立無諸為越王。於是皇帝西都洛陽。夏五月。兵皆罷。令人保其山澤者。各歸其田里。自賣為人奴婢者。免為庶人。上置酒南宮。問群臣曰。吾所以得天下。羽所以失之者何。王陵對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賞之。與天下同其利。項羽嫉賢妒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不蒙其功。得地不獲其利。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所以取天下也。羽有一范增。賢而不能用。此所以為我擒也。上問韓信曰。公相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又問韓信。公能將幾何。對曰。臣多多益辦耳。上曰。何為為我臣。信曰。陛下雖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所謂天授。非人力也。是時田橫與賓客五百人亡在海中。上遣使赦橫罪。曰。橫來。大者王。小者侯。不來將加誅。橫曰。臣烹酈食其。今聞其弟酈商為將。臣畏懼不敢奉詔。帝乃詔商曰。田橫至。敢有動者族誅。橫詣洛陽。至尸鄉亭三十里。謂其從者曰。橫與漢王並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為亡虜。其辱已甚矣。且橫嘗烹人之兄。今與其弟並肩事主。彼雖畏詔。橫獨不媿于心哉。且陛下不過欲一見我面貌耳。今斬我頭馳三十里。容貌未及變。乃沐浴自刎。令客奉其首。上曰。嗟乎。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立為王。豈不賢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以王禮葬之。二客穿其廝旁皆自刎而從之。上聞大驚。以橫客為皆賢。聞其餘五百人在海島中。使使召之。聞橫死。亦皆自殺。楚將季布亦已亡匿。投濮陽周氏。漢購之急。周氏乃髡鉗布與家僮數十人。至魯朱家而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因買之。置田舍。乃見滕公曰。季布何罪。臣各為其主用耳。上始得天下。以私怒求一人。何示不廣也。且季布之賢。不南走越。即北走胡。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王之墓也。夏侯嬰為言之。上乃赦布。拜為郎中。後為中郎將。布立然諾之信。時人為之語曰。得黃金百鎰。不如季布一諾。朱家者為任俠。所藏活者甚眾。豪士以百數。不伐其功。諸所嘗施。唯恐見之。賑人先於貧賤。衣不兼綵。食不重味。專以赴人之急。及布尊貴。朱家遂不復見之。上欲都洛陽。戍卒婁敬求見。說上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積德十餘世。公劉避狄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策之歧。國人爭歸之。文王為西伯始受命。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而會孟津之上。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焉。乃營成周。都洛邑。以為此天下中。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務以德致人。不欲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人。及周之衰。分而為二。天下莫朝。周不能制。形勢弱矣。今陛下用兵取天下。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百姓肝腦塗地。暴骨中野。哭泣之聲未絕。傷夷者未起。而欲比隆周室。臣竊以陛下為不侔矣。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因秦之資。膏腴之地。此所謂金城天府之國。陛下都關中。山東雖亂。秦地可全而有也。上問群臣。群臣皆山東人。咸言周七八百年。秦二世而亡。且洛陽東有成皋。西有澠池。背河向洛。其固不敵。此亦足恃也。上疑焉。問張良。張良曰。洛陽雖有此險。其中小。不過數百里。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關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安定。河渭漕輓。足以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婁敬之說是也。於是上即日車駕西入關。治櫟陽宮。拜婁敬為郎中。號奉春君。賜姓劉氏。六月壬辰。大赦天下。八月。燕王臧荼反。上自將擊燕。九月虜臧荼。立太尉盧綰為燕王。綰與上同里同日生。少相愛。後以將軍從擊項羽有功。故立為代王。丞相張蒼從擊臧荼有功。封北平侯。蒼明習天下圖書。善用算術。故命以列侯居相府主郡國上計也。 |
《高祖皇帝紀四》 | Library Resources |
5 | 高祖皇帝... : | 十一年冬十月。遣周勃征代地。春正月。淮陰侯韓信謀反。與陳豨為內應。欲夜詐詔諸宮徒奴。以襲呂后太子。其舍人告之。呂后與蕭何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陳豨已死。群臣皆賀。遂執信斬之。夷三族。信方斬。歎曰。悔不用蒯通之言。為女子所執。上自邯鄲至洛陽。召蒯通。將烹之。通曰。臣聞狗各吠非其主。當彼之時。臣但知有齊王信。不知有陛下。且秦失其鹿。天下爭逐之。高才輕足者先得。當此之時。爭欲為陛下所為。顧力不能。可盡烹邪。乃赦之。上使使者拜丞相蕭何為相國。益封五千戶。令卒五百人一都尉。為相國衛。諸群臣皆賀。故秦東陵侯邵平獨揖曰。禍自此始矣。上暴露於外。而君守其內。非有矢石之難。而益封置衛者。以今淮陰侯新反於中。有疑君心。夫置衛者衛君。非所以寵君也。顧君讓封勿受。以家財給軍。何從之。上大悅。立皇子恆為代王。都晉陽。赦天下。三月。梁王彭越反。誅三族。上擊陳豨時。徵兵梁王。梁王但遣將往。上怒之。梁王欲自行。其將扈輒曰。王始不行。見讓而往。即為擒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疾。梁王太僕有罪亡者。告彭越與扈輒謀反。上捕囚越。赦為庶人。徙之蜀。道逢呂后於路。涕泣曰無罪。願歸昌邑。呂后與俱還洛陽。謂上曰。彭越壯士徙之蜀。自貽後患。不如遂誅之。呂后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乃誅之。夷三族。梟其首。令曰。敢有收視者輒捕之。梁太傅欒布為彭越使于齊還。報命首下。祠而哭之。上欲烹之。方提頭趨湯鑊。布曰。願一言而死。曰。陛下非彭越。項氏不亡。今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一徵兵。王不自行。而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察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湯鑊。上赦之。拜為都尉。於是醢彭越。以醢遍賜諸侯。淮南王英布聞越死見醢。乃驚恐。陰有疑謀。立皇子恢為梁王。皇子友為淮陽王。夏四月。上行自洛陽。五月。遣楚人陸賈使南越。立尉佗為王。佗者。秦時為南海郡尉。因天下之亂。遂有南越。賈至。尉佗椎髻箕踞見賈。賈曰足下中國之人。親戚昆季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行為敵國。禍且及身矣。天子聞君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秦。將欲移兵於王。天子為百姓勤勞。遣臣授君王印綬。剖符通使。王且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墳墓。夷滅宗族。遣一偏將。將十萬師以臨越。越人即殺王降漢。如反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而謝曰。吾居蠻夷中久。殊失禮儀。因問賈曰。我孰與蕭何曹參賢。賈曰。王則賢矣。復問我孰與皇帝賢。賈曰。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彊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王之業。統治中國。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已來。未曾有也。今王眾不過數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譬猶漢之一郡。何乃比於漢也。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起中國。何遽不若漢。乃遂受符印稱王。賜賈橐中裝直千金。餘贈送亦千金。賈還報命。拜太中大夫。賈時上前說詩書。上罵之曰。吾居馬上得天下。安用詩書乎。賈對曰。陛下居馬上得之。寧能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順守。文武並用。久長之道。昔吳王夫差極武而亡。泰任刑法不變而滅。向使秦已兼天下。行仁義。法先王。陛下安得而有之。上有慚色。謂賈曰。試為我著秦之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天下。及古今成敗之故。賈凡著書十二篇。每奏一篇。上讀之未嘗不稱善。號其書曰新語。秋淮南王黥布謀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自來。諸將獨韓信與彭越。今皆死矣。餘不足畏。遂反。汝陰侯問故楚令尹薛公曰。布何故反。對曰。往年殺韓信。今年殺彭越。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自疑禍及其身故反耳。夏侯嬰乃言薛公於上。上召問之。薛公對曰。布出上計。則山東非漢之有也。出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布出下計。陛下高枕而臥耳。上曰。何謂上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并齊與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何謂中計。對曰。東取吳。西取楚。并齊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見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無患矣。上曰。此計將安出。曰必出下計。布故驪山徒耳。致萬乘之王。此皆為身。不顧其後。不為百姓萬世之業也。上曰善。封薛公為千戶侯。上遂自征布。赦死罪已下。皆令從軍。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布果東擊楚。楚王分軍為三。欲以相救為奇兵。或謂楚將曰。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分軍為三。布散其一。兩軍散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敗其一軍。而二軍皆走。布遂與帝遇于齊西會简。布兵精甚。其置陣如項羽軍。上惡之。上謂布曰。何苦反。布曰。我欲為帝耳。上罵之。遂戰。布敗。 |
6 | 高祖皇帝... : | 十二年冬十月。上破布軍。布走江南。長沙王使人殺之。上擊布也。數使使勞相國。或謂何曰。君居關中。甚得百姓心。上畏君傾動關中。君何不多買人田宅。賤貰貸以自汙。不然。上心不安。何從之。上還過沛。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置酒。上自歌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上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歎息曰。游子悲故鄉。吾萬歲之後。魂魄猶思沛。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人。世無所與。又以豐比沛。既至長安。立豐縣。豐之枌榆故廬社。皆如舊制也。周勃定代斬陳豨。或言燕王綰與豨通謀。上召盧綰。盧綰謂其臣曰。往年族淮陰侯彭越。皆呂后計。今上疾病。呂后婦人。專欲誅異姓及大功臣。遂稱疾不行。上怒。使樊噲將兵擊之。綰將其家屬。與數千騎。居長城下。欲候上差。自入謝之。上立沛侯濞為吳王。濞者。郃陽侯仲之子也。已拜。上相曰。汝面狀有反相。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豈非汝也。然天下一家。慎勿反也。濞頓首曰不敢。上過魯。以大牢祀孔子。十有二月還京師。民遮道上書數千人。言相國彊賤買民田宅。上笑曰。相國亦愛利乎。使相國自謝民。後蕭何為民復請上林苑中空地。令民得入田。無收稿為禽獸食。上怒曰。相國多受賈人金錢。為人請吾苑。乃詔下廷尉。王衛尉諫曰。相國何罪。繫之暴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今相國多受賈人錢。為請吾苑。以自媚於人。王衛尉曰。事苟有便於人而請之。宰相職也。陛下奈何乃疑相國受賈人金乎。且陛下拒楚數年。及陳豨反時。上自將兵往。當時相國守關中。關中搖足。則關西非陛下之有。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乃今利賈人金錢乎。且秦以不聞其過而亡天下。夫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上乃令相國復其位。詔為秦始皇帝置守廝三十家。楚隱王十家。復無所與。春二月。熒惑守心星。占曰王者惡之。立皇子建為燕王。上擊黥布時。為流矢所中。疾甚。呂后迎良醫。良醫曰可治。上怒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呂后問曰。陛下即百歲之後。蕭相國終。孰可代者。上曰曹參可。又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佐之。平智有餘。然難獨任。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為太尉。又問其次。上曰。過此以後。非乃所知。先是上嘗疾困。惡見人。詔戶者無納群臣。群臣莫敢入。十餘日。樊噲乃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陛下疾甚。大臣震恐。久不見臣等計事。顧獨枕一宦者。嗟乎。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上笑而起。初上欲廢太子。呂后聞之。使留侯為太子計。留侯曰。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曰東園公。夏黃公。用里先生。綺里季。皆逃在山中。然上高之。今令太子卑辭安車。迎此四人來以為客。時隨入朝。則一助也。呂后從其計。四人果來。年皆八十。鬚眉皓白。故謂之四皓。初黥布反時。上欲使太子將兵擊布。四人相謂曰。凡來將以安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有功則位無益也。無功從此受禍。乃令呂后對上泣涕。而言黥布善為兵。諸將皆陛下故人。今乃令太子獨將兵擊之。恐諸將莫肯為用。且懼布聞之。鼓行而西耳。陛下雖疾。彊載輜車臥而護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乃自行。及還。其疾稍愈。欲易太子。太保叔孫通固諫曰。晉獻公以驪姬故。廢太子申生而立奚齊。晉國大亂數十年。秦不早定扶蘇。胡亥詐詔自立。使滅絕秦祀。臣敢以死爭之。上雖聽之。而心欲廢太子。及讌置酒。太子侍。四人從。上怪而問之。四人前對。各言姓名。上乃驚曰。吾召公等不奉詔。今侍太子者何。四人對曰。陛下喜罵輕士。臣等義不受辱。故亡。今聞太子仁孝。愛人敬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臣等故來。上曰煩公等幸卒調護太子。四人退。上召戚夫人指示曰。吾欲易太子。彼四人者為之輔。羽翼已成。難搖動也。太子遂定。春三月。詔曰。吾有天下十二年。于今與天下賢士大夫共安輯之。至于褒賞功臣。可謂無負矣。其不義。背天下約。擅起兵者。與天下共伐誅之。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長安宮。呂后畏諸將大臣。與審食其謀。欲盡誅大臣。數日不發喪。酈商謂辟陽侯曰。今陳平灌嬰將十萬眾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眾定燕代。此四人聞帝崩。諸將皆誅。必連兵還嚮京師。大臣內叛。諸將外反。亡可翹足而待。審食其言之於呂后。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盧綰聞上已崩。遂亡入匈奴中。五月丙辰。皇帝葬長陵。本志曰。高祖入秦。初順人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定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陸賈進新語。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藏之宗廟。雖日不暇給規模弘遠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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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孝惠皇帝... : | 荀悅曰。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詩稱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易稱正家道。家道正而天下大定矣。姊子而為后。昏於禮而黷於人情。非所以示天下。作民則也。群臣莫敢諫。過哉。春二月。舉民孝弟力田者復其身。三月大赦天下。除民挾書律。長樂宮鴻臺災。雨血于宜陽一頃。本志以為血者。洪範所謂赤祥也。一曰凡雨血有大誅。三月。未央宮冰室災。丙子織室災。本志以為冰室奉供養之饋。織室供宗廟衣服。皇后之象也。天誡若曰皇后無宗廟之德云耳。後嗣果絕。其于洪範。為火不炎上。視不明之咎。洪範著天人之變。其法本于五行。通於五事。善惡吉凶之應於是在矣。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姦謀。則木不曲直。棄法律。逐功臣。殺太子。以妾為妻。則火不炎上。好治宮室。飾臺榭。內淫亂。犯親戚。侮父兄。則稼穡不成。好攻戰。輕百姓。亂飾城郭。侵邊境。則金不從革。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木為貌。貌曰恭。恭作肅。肅時雨若。厥福攸好德。貌失。厥咎狂。厥罰常雨。厥極惡。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於上之痾。時則有青眚青祥。惟金沴木。金為言。言曰從。從作乂。乂時暘若。厥福康寧。言失。厥咎。僭。厥罰帝暘。厥極憂。時則有詩妖。時則有介蟲之孽。時則有犬禍。時則有口舌之痾。時則有白眚白祥。惟火沴金。火為視。視曰明。明作哲。哲時燠若。厥福壽。視失。厥咎舒。厥罰常燠。厥極疾。時則有草妖。時則有蠃蟲之孽。時則有羊禍。時則有目痾。時則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水為聽。聽曰聰。聰作謀。謀時寒若。厥福富。聰失。厥咎急。厥罰常寒。厥極貧。時則有鼓妖。時則有魚孽。時則有豕禍。時則有耳痾。時則有黑眚黑祥。惟土沴水。土為思。思曰心。心曰叡。叡作聖。聖時風若。厥福考終命。思失。厥咎霧。厥罰常風。厥極凶短折。時則有脂夜之妖。時則有華孽。時則有牛禍。時則有腹心之痾。時則有黃眚黃祥。惟金木水火沴土皇之不極。厥咎眊。厥罰常陰。厥極弱。時則有射妖。時則有龍蛇之孽。時則有馬禍。時則有下人伐上之痾。時則有日月亂行。星辰逆行。此洪範之大體也。 |
9 | 孝惠皇帝... : | 荀悅曰。諸侯之制。所由來尚矣。易曰。先王建萬國。親諸侯。孔子作春秋。為後世法。譏世卿。不改世侯。昔者聖王之有天下。非所以自為。所以為民也。不得專其權利。與天下同之。唯義而已。無所私焉。封建諸侯。各世其位。欲使親民如子。愛國如家。於是為置賢卿大夫。考績黜陟。使有分土而無分民。而王者總其一統。以御其政。故有暴禮於其國者。則民叛於下。王誅加於上。是以計利慮害。勸賞畏威。各兢其力。而無亂心。及至天子失道。諸侯正之。王室微弱。則大國輔之。雖無道不得虐於天下。賢人君子有所周流。上下左右。皆相夾輔。凡此所以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者也。故民主兩利。上下俱便。是則先王之所以能永有其世也。然古之建國。或小或大。監前之弊。變而通之。夏殷之時。蓋不過百里。故諸侯微而天子彊。桀紂得肆其虐。紂脯刑侯而醢九侯。以文王之上德。不免於羑里。周承其弊。故大國方五百里。所以崇寵諸侯而自抑損也。至其末流。諸侯彊大。更相侵伐。周室卑微。禍亂用作。秦承其弊。不能正其制以求其中。而遂廢諸侯改為郡縣。以一威權。以專天下。其意主以自為。非以為民。深淺之慮。德量之殊。豈不遠哉。故秦得擅其海內之勢。無所拘忌。肆淫奢行。暴虐天下。然十四年而滅亡。故人主失道。則天下遍被其害。百姓一亂。則魚爛土崩。莫之匡救。賢人君子。復無息肩。眾庶無所遷徙。此民主俱害。上下兩危。漢興。承周秦之弊。故兼而用之。六王七國之難作者。誠失之於彊大。非諸侯治國之咎。其後遂皆郡縣治民。而絕諸侯之權矣。當時之制。未必百王之法也。凡長吏秩二千石上皆銀印青綬。比六百石已上。皆銅印墨綬。比二百石已上。皆銅印黃綬。其後雖不及六百石。其長相皆墨綬。除八百石五百石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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