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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之問「風雅」,與無天子之風之義。先生舉鄭漁仲之說言:「出於朝廷者為雅,出於民俗者為風。文武之時,周召之作者謂之周召之風。東遷之後,王畿之民作者謂之王風。似乎大約是如此,亦不敢為斷然之說。但古人作詩,體自不同,雅自是雅之體,風自是風之體。如今人做詩曲,亦自有體製不同者,自不可亂,不必說雅之降為風。今且就詩上理會意義,其不可曉處,不必反倒。」因說,「嘗見蔡行之舉陳君舉說春秋云:『須先看聖人所不書處,方見所書之義。』見成所書者更自理會不得,卻又取不書者來理會,少間只是說得奇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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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有是當時朝廷作者,雅頌是也。若國風乃採詩有採之民間,以見四方民情之美惡,二南亦是採民言而被樂章爾。程先生必要說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從。若變風,又多是淫亂之詩,故班固言『男女相與歌詠以言其傷』,是也。聖人存此,亦以見上失其教,則民欲動情勝,其弊至此,故曰『詩可以觀』也。且『詩有六義』,先儒更不曾說得明。卻因周禮說豳詩有豳雅豳頌,即於一詩之中要見六義,思之皆不然。蓋所謂『六義』者,風雅頌乃是樂章之腔調,如言仲呂調,大石調,越調之類;至比、興、賦,又別:直指其名,直敘其事者,賦也;本要言其事,而虛用兩句釣起,因而接續去者,興也;引物為況者,比也。立此六義,非特使人知其聲音之所當,又欲使歌者知作詩之法度也。」問:「豳之所以為雅為頌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調,又可用頌底腔調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斷,今只說恐是亡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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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二雅所以分。曰:「小雅是所係者小,大雅是所係者大。『呦呦鹿鳴』,其義小;『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其義大。」問變雅。曰:「亦是變用他腔調爾。大抵今人說詩,多去辨他序文,要求著落。至其正文『關關雎鳩』之義,卻不與理會。」王德修云:「詩序只是『國史』一句可信,如『關雎,后妃之德也』。此下即講師說,如蕩詩自是說『蕩蕩上帝』,序卻言是『天下蕩蕩』;賚詩自是說『文王既勤止,我應受之』,是說後世子孫賴其祖宗基業之意,他序卻說『賚,予也』,豈不是後人多被講師瞞耶?」曰:「此是蘇子由曾說來,然亦有不通處。如漢廣,『德廣所及也』,有何義理?卻是下面『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幾句卻有理。若某,只上一句亦不敢信他。舊曾有一老儒鄭漁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與疊在後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虛心看正文,久之其義自見。蓋所謂序者,類多世儒之誤,不解詩人本意處甚多。且如『止乎禮義』,果能止禮義否?桑中之詩,禮義在何處?」王曰:「他要存戒。」曰:「此正文中無戒意,只是直述他淫亂事爾。若鶉之奔奔相鼠等詩,卻是譏罵可以為戒,此則不然。某今看得鄭詩自叔于田等詩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淫亂之詩,而說詩者誤以為刺昭公,刺學校廢耳。衛詩尚可,猶是男子戲婦人。鄭詩則不然,多是婦人戲男子,所以聖人尤惡鄭聲也。出其東門卻是箇識道理底人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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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武問「詩者,中聲之所止」。曰:「這只是正風雅頌是中聲,那變風不是。伯恭堅要牽合說是,然恐無此理。今但去讀看,便自有那輕薄底意思在了。如韓愈說數句,『其聲浮且淫』之類,這正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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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雖是較切,然興卻意較深遠。也有興而不甚深遠者,比而深遠者,又係人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有拙底。常看後世如魏文帝之徒作詩,皆只是說風景。獨曹操愛說周公,其詩中屢說。便是那曹操意思也是較別,也是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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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之興,全無巴鼻,振錄云。「多是假他物舉起,全不取其義。」後人詩猶有此體。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又如「高山有涯,林木有枝,憂來無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皆是此體。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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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義自鄭氏以來失之,后妃自程先生以來失之。后妃安知當時之稱如何!可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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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詩六義,注「三經、三緯」之說。曰:「『三經』是賦、比、興,是做詩底骨子,無詩不有,才無,則不成詩。蓋不是賦,便是比;不是比,便是興。如風雅頌卻是裏面橫丳底,都有賦、比、興,故謂之『三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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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之問:「詩傳分別六義,有未備處。」曰:「不必又只管滯卻許多,且看詩意義如何。古人一篇詩,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會得這箇。如柏舟之詩,只說到『靜言思之,不能奮飛』!綠衣之詩說『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此可謂『止乎禮義』。所謂『可以怨』,便是『喜怒哀樂發而皆中節』處。推此以觀,則子之不得於父,臣之不得於君,朋友之不相信,皆當以此意處之。如屈原之懷沙赴水,賈誼言:『歷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懷此都也!』便都過常了。古人胸中發出意思自好,看著三百篇詩,則後世之詩多不足觀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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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詩傳說六義,以『託物興辭』為興,與舊說不同。」曰:「覺舊說費力,失本指。如興體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說將起,或別自將一物說起,大抵只是將三四句引起,如唐時尚有此等詩體。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別借此物,興起其辭,非必有感而見於此物也。有將物之無,興起自家之所有;將物之有,興起自家之所無。前輩都理會這箇不分明,如何說得詩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見得。看所說有甚廣大處,子細看,本指卻不如此。若上蔡怕曉得詩,如云『讀詩,須先要識得六義體面』,這是他識得要領處。」問:「詩雖是吟詠,使人自有興起,固不專在文辭;然亦須是篇篇句句理會著實,見得古人所以作此詩之意,方始於吟詠上有得。」曰:「固是。若不得其真實,吟詠箇甚麼?然古人已多不曉其意,如左傳所載歌詩,多與本意元不相關。」問:「我將『維天其右之』,『既右享之』,今所解都作左右之『右』,與舊不同。」曰:「周禮有『享右祭祀』之文。如詩中此例亦多,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之類。如我將所云,作保祐說,更難。方說『維羊維牛』,如何便說保祐!到『伊嘏文王,既右享之』,也說未得右助之『右』。」問:「振鷺詩不是正祭之樂歌,乃獻助祭之臣,未審如何?」曰:「看此文意,都無告神之語,恐是獻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與賓尸皆有獻酬之禮;既畢,然後亞獻;至獻畢,復受胙。如此,禮意甚好,有接續意思。到唐時尚然。今併受胙於諸獻既畢之後,主與賓尸意思皆隔了。古者一祭之中所以多事,如『季氏祭,逮闇而祭,日不足,繼之以燭。雖有強力之容,肅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與,室事交乎戶,堂事交乎階,質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聞之曰:「誰謂由也而不知禮乎!」』古人祭禮,是大段有節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