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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七十三

《卷七十三》[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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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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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七十三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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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七十三起旃䝉大荒落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英宗體乾應厯隆功盛徳憲文肅武睿聖宣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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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二年春正月丁卯,詔:夏國主諒祚,自今涇原、秦鳯路熟戶及弓箭手地分,不可更行侵擾。始,朝廷遣王無忌齎詔責諒祚,諒祚遷延弗受詔,而因其賀正使荔茂先附表,自言起兵之由,歸罪於我邊吏,辭多非實,故復以詔戒諭焉,諒祚終弗聴。 以編排中書諸房文字王廣淵直集賢院。上在藩邸,廣淵因上左右時君卿獻其所為文及書札,上愛其才,故特命以此。知諫院司馬光言:「廣淵雖薄有文藝,其餘更無所長,於士大夫間好奔競,善進取鄉,以初任通判排編中書文字。二年之間,堂除知舒州,薦紳己相與指目為僥倖。今既留不行,又驟加美職,安得不取外朝怪惑?陛下方蒞政之初,欲簡拔天下賢才,寘諸不次之位,以率厲羣臣,而執事之臣不能稱陛下之意。前此用皮公弼權發遣三司判官,今又用廣淵直集賢院,將何以使天下之人尚亷恥之節,崇敦厚之風乎?」光凡再論列,訖不報。 癸酉,參知政事歐陽修言:「諒祚猖狂,漸違誓約,朝廷禦備之計,先在擇人。而自慶厯罷兵以來,當時經用舊人,唯户部侍郎致仕孫沔尚在,沔守環慶,養練士卒,招撫蕃夷,恩信最著。今雖七十,聞其心力不衰,雖中間曾以罪廢,然棄瑕使過,政是用人之術。欲乞朝廷察訪,特加奬用,庻於人才難得之時,可備一方之寄」。詔以沔為資政殿學士、知河中府。 禮院奏,請自今文武臣薨卒,當輟朝者,皆輟聞喪之明日。從之。 丁丑,賜許、蔡二州錢鈔十萬貫,令和糴以救饑民,仍命駕部員外郎李希逸提舉。 壬午,命供備庫副使孟淵等十九人往開封府界及京東西、淮南路募兵,司馬光言:「近聞朝廷於在京及諸路廣招禁軍,其災傷之處,又招饑民以充廂軍。臣愚以為國家患在兵不精,不患不多。夫兵少而精,則衣粮易供,公私充足,一人可以當十,遇敵必能取勝,兵多而不精,則衣粮難贍,公私困匱,十人不足當一,遇敵必致敗亡,此利害之明,如白黒不為難知也。慶歴中,西邊用兵,朝廷廣加召募,近嵗又累次大㨂廂軍,以補禁軍之數,兵不為少矣,何苦更欲召募?此盖邊鄙之臣,無他材畧,但求添兵在朝之臣,又恐所給之兵不副所求,他日邊事或敗歸咎於己,是以不顧國之匱乏,只知召募取其虛數,不論疲軟,無所施用,此羣臣容身保位,茍且目前之術,非為朝廷深謀遠慮,經乆之畫也。臣願陛下速降指揮,應在京及諸路並宜罷招禁軍,但選擇將帥,訓練舊有之兵以備禦四夷不患不足,其災傷之處,州縣不得妄招饑民以充廂軍,但據所有斗斛救濟農民,俟向去稍豐,使各復舊業,則天下幸甚! 甲申,以太常博士、集賢校理邵亢為直史館、潁王府翊善、同判司農寺,令於皇子兩位供職。帝嘗召對羣玉殿,訪以世務,曰:「學士真國器也」。二月辛丑,以三司使、給事中蔡襄為端明殿學士、禮部侍郎、知杭州。初,上自濮邸立為皇子,中外無間,言既即位,以服藥故,皇太后垂簾聴政,嘗為中書言:先帝既立皇子,宦官宮妾爭相熒惑,而近臣中亦有異議者,乃一二知名人也,中書不敢問其姓名,但唯唯而退己,而外人遂云襄嘗有論議,然莫知虛實,上聞而疑之,數問襄如何人,一日因其請,朝假變色,謂中書曰:「三司掌天下錢榖,事務繁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韓琦等共奏:三司事無缺失,罷之無名,今更求一材識名望過襄者亦未有。歐陽修又奏襄母年八十餘,多病,襄但請朝假不趂起居耳,日髙後即入省,亦不廢事,然每奏事,語及三司,上未嘗不變色。及諒祚攻擾涇原,上遂督中書,以邊事將興,軍須未備,三司當早擇人,𤦺等初尚揮解,繼知上意不回,因奏待襄,陳乞可以除移,初傳者多端,或云上入宫後親見奏牘,至是,因襄請罷,琦遂質於上,上曰:內中不見文字,然在慶寧即已聞之。琦曰:事出曖昩,若虛實未明,乞更審察,茍令襄以飛語獲罪,則今後小人可以傾陷,善人難立矣!曾公亮曰:京師從來喜為謗議,一人造虛,衆人傳之,便以為實,前世以疑似之言害陷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禍,兼與國家為患。修曰:陛下以為此事果有否?上曰:雖不見其文字,亦安能保其必無?修曰:疑似之謗,不唯無跡可尋,就令迹狀分明,猶須更辨真偽。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學石介字,體乆之,學成,乃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賴仁宗聖明,弼得保全,臣至和初,免喪至闕下,小人有嫉忌臣者,偽撰臣乞沙汰內官奏藁,傳布中外,內臣無不切齒,判銓才六日,為楊永徳所讒,以差船事,罷知同州,亦賴仁宗保全,尋知其無罪,遂卻留住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猶須更辨真偽,況無迹狀?陛下幸不致疑。𤦺及公亮又各進說,上曰:造謗者因何不及他人?遂命襄出守,以龍圖閣學士、工部侍郎呂公弼權三司使。至和初,公弼為羣牧使,帝在藩邸,嘗得賜馬給使,吏以馬不善求易之,公弼曰:此朝廷近親,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許。至是,公弼奏事,帝曰:朕往在宫中,卿不欲與朕易馬,是時朕固已知卿矣。公弼頓首謝,帝又曰:卿繼蔡襄為使襄主計,訴訟不以時决,頗多留事,卿何以處之?公弼知帝不悅襄,對曰:襄勤於事,未嘗有曠失,恐言者妄耳。帝益以公弼為長者。 癸卯,樞宻副使、禮部侍郎王疇卒。帝甚悼惜之,臨哭,賜白金三千兩,贈兵部尚書,諡忠簡。疇性介特,勵風操,喜言朝廷事,然於時不能無顧望。其貳樞府,才五十五日。 丙午,降陜西轉運使、光祿卿陳述古為少府監、知忻州。坐權知渭州日,擅移涇原副總管劉幾權知鳯翔,并劾幾罪,按問多失實故也。 賜禮部奏合格進士、明經、諸科鄱陽彭汝礪等三百六十一人及第、出身。甲辰,大風晝冥。丁未,録囚。 丁巳,翰林學士王珪等奏:「准詔詳定禮院及同知禮院呂夏卿禘祫異議,請如禮院所議,今年十月祫,明年四月禘,如夏卿所議,罷今年臘祭」。從之。 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賈黯為給事中、權御史中丞。時周孟陽、王廣淵以藩邸之舊,數召對,黯言俊乂滿朝,未有一被召者,獨召親舊一二人,示天下以不廣,請如太宗故事,召侍從、館閣之臣,以備顧問。帝嘗從容謂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對:天下未嘗乏人,顧所用如何耳。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養育以漸,三、材不求備,四、以類薦舉。五、擇取自代。以禮部郎中兼御史知雜事龔鼎臣為集賢殿修撰、知應天府。初,鼎臣為宰相韓琦所善,翰林學士呉奎欲舉御史,賈黯不肯,奎爭不能得,乃止。既而以都官員外郎換起居舎人、知諫院,遂知雜事,在言職,少所建白,至是出之。其後,上欲用王廣淵為諌官,曰:「近嵗諫官、御史多不職,如龔鼎臣乃未嘗言事也」。鼎臣以嘉祐元年五月知諌院,八年正月為知雜御史,其在諌院蓋一年半有餘。實錄云未幾,遂知雜事,恐誤。今削去「未幾」字。據鼎臣本傳,言事疑亦不少,英宗云「未嘗言事,疑本傳有所縁飾也。實録云:上自即位,委政大臣,諫官、御史言事者有司馬光、呂誨、傅堯俞、趙鼎、范純仁、呂大防,而光誨言事尤多。光嘗言王廣淵姧邪?不可以直集賢院。誨嘗論奏宰相韓𤦺五罪,以為當罷,皆弗聴。按范純仁、呂大防此時猶未除言職,光言王廣淵姧邪?已見正月除集賢院時。誨奏韓𤦺五罪,當在濮議後,此時未也。 己未,起復前禮部侍郎、樞宻副使呉奎領故官職,奎固辭,不許。奎遣其子大理評事璟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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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上意必起之,韓琦曰:「近年兩府大臣文彥博、賈昌朝、富弼各乞終喪,奎必不肯起」。歐陽脩曰:「若邊境有急,金革從事,則不容免」。上曰:「方此西邊未寧,奎可自遂其私耶?」乃召璟於延和殿,面諭賫詔賜奎,奎終辭,上許之。召璟見延和殿乃五月辛酉,今并書之。詔月給俸錢之半,奎固辭不受。 三月丁卯,詔貢院:經殿試進士五舉、諸科六舉,經省試進士六舉、諸科七舉,今不合格而年五十以上者,第其所試為三等以聞。乃以進士孫京等七人為試將作監主簿,餘三十八人為州長史、司馬、文學。 上初即位,命殿中丞、判司天監周琮等作新厯三年而成,琮言崇天厯氣節加時後天半日,五星之行差半次,日食之候差十刻。既而中官正舒易簡與監生石道、李遘更陳家學,於是詔翰林學士范鎮、諸王府侍講孫思恭、國子監直講劉攽考定是非。上推尚書辰弗集於房與春秋之日食,參今厯之所候,而易簡、道遘等所學疎濶不可用,新書為宻,乃賜名明天厯,詔翰林學士王珪序之,琮等各遷兩官,賜物有差。其後明天厯亦不可用,琮等皆奪所遷官。嘉祐六年七月乙卯,初命鎮等三人監修厯。琮奪官在煕寧元年八月,又十一月。 辛未,新除侍御史知雜事呂誨,以嘗言中丞賈黯過失辭職,黯奏曰:「諫官、御史本人主耳目,一時公言,非有嫌怨,且誨初得御史,乃臣與孫抃等五人薦舉,臣等知其為人,方正謹厚,今兹擢用,甚允眾望,臣得與之共事,必能叶濟,伏望趣令就職」。詔以諭誨,誨遂受命,因言:「歴代設耳目之官,蓋以輔人主之不逮,否則九重之外無復聞見,萬幾之事皆為壅蔽,由是論之,獻替之言不可一日無也。凡事宜辨論是非,稍涉欺妄,當行重責,不當置其言而不用,使之沮辱,在賢者則死而後已,不賢者飜然以思,動為身謀,悠悠皆是矣。假如朝廷之事,臺諌官不得預聞,及其政令既下,方始得知,比正其所失,則曰已行之命難以追改,是執政之臣常自取勝耳目之官,與不設同也。又聞近日臣寮建議,以先帝臨政,信任臺諫官所陳已行之事,多有追奪,欲陛下矯先帝之為,凡事堅執不可,易行一繆,令進一匪人,倡言於外,曰出自清衷,人必不敢動,揺果有之,是欲窒塞聖聰,使拒諌遂事,豈公忠愛君之人哉?臣嘗親奉徳音,指緘黙者甚眾,然終不聞有所誡勵,竊謂陛下好問之心過於虞舜,但未嘗察其言耳,求治之切,有如漢宣,但未嘗責其實耳,臣既未得去,敢不以言責自任。伏望陛下既問之,當察其言,既用之當責其實,無俾左右蔽惑聰明,言事之官,時有懲勸,則人無茍且,職事皆舉,太平之基不難成矣! 辛巳,翰林學士王珪奏:「權御史中丞賈黯,前以學士同修撰仁宗實録,自領臺憲,不復入院,望令仍舊供職」。從之。壬午,禮院奏:「近依國朝故事,詳定仁宗大祥變除服制,以三月二十九日禫,六月二十九日禫除,至七月一日從吉,已䝉降勅。臣等謹按,禮學,王肅以二十五月為畢喪,而鄭康成以二十七月,通典用康成之說,又加至二十七月終,則是二十八月畢喪,而二十九月始從吉,益失之也。天聖中,更定五服年月敕,㫁以二十七月,今士庶所同遵用。夫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不宜有異,請以三月二十九日為大祥,五月擇日而禫,六月一日從吉」。從之。 己丑,賜越州上虞縣朱回女家絹三十匹、米二十斛。朱母早亡,養於祖媼,方十嵗,里中朱顔與媼競持刀欲殺媪,一家驚潰,獨朱號呼突前,擁蔽其媼,手挽顔衣,以身下墜顔刀,曰:「寧殺我」母!殺媼也!媼以朱故得脫,朱連被數十刀,猶手挽顔衣,不釋,顔忿恚,㫁其喉以死事聞,故有是賜。其後㑹稽令董偕為朱立像於曹娥廟,嵗時配享焉。 上嘗問輔臣:「天下金榖幾何?」韓琦等俱以對,因問:「冗兵之費倍於曩時,何也?歐陽修曰:「自西事以來,邊城廣為守備,既增置軍額,則嵗費益多」。上又問「祖宗綏懐如此,尚有倔彊者」,琦曰:「國家意在息民,故示大體含容之耳」。 知制誥祖無擇言,中書省不當在東,乞與門下省對移。從之。㑹要以為三月十四日事,今附月末。 夏四月戊戍,詔禮官及待制以上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以聞。宰臣韓琦等以元年五月奏進呈故也。 辛丑,詔監司、知州嵗薦所部吏,務在得人,不必充所限之數。先是,御史中丞賈黯言:「今京朝官至卿、監凡二千八百餘員,而吏部奏舉磨勘選人未引見者至二百五十餘人。臣不敢遠引前載,且以先朝事較之,方天聖中,法尚簡,選人以四考改官,諸路使者薦部吏,數未有限,而在京臺閣及常參官嘗任知州、通判,雖非部吏皆得薦,時磨勘改官者,嵗才數十人。後資考頗增,而知州薦吏,視屬邑多少裁定其數。又常參官不許薦士,其條約比天聖漸繁,而改官者固己衆矣,然磨勘應格者,猶不越旬日引對,未有待次者。皇祐中,始限監司奏舉之數,其法益宻而磨勘待次者,已不減六七人,皇祐及今才十年耳,而猥多至於三倍,向也法疎而其數省,今也法宻而其數增,此何故哉?正在薦吏者,嵗限定員,務充數而已,如一郡之守,嵗許薦五人,而嵗終不滿其數,則人人以為遺,已當舉者避謗畏譏,欲止不敢,此薦者所以多,而真才實亷,未免慁於無能也,謂宜明詔天下,使有人則薦,不必滿所限之數」。帝納其言,故降是詔。 丙午,奉安仁宗御容於景靈宫孝嚴殿。 五月癸亥,以資政殿學士、禮部侍郎、知太原府陳旭為樞宻副使。呂誨言:「先朝任陳旭時,臣與唐介、范師道、趙抃、王陶言其姦邪,不當置於二府,封章交上,醜迹皆著,而外則近臣主張,內則宦官引援,韓琦極力為地,富弼依違不决,凡論列半年,旭出知定州,臣等謫斥江外,事既兩罷,曲直不㫁,人言沸騰,第成先帝之一失,近崇政殿奏對,承奉徳音,謂旭有才,人或言其姦邪者,不數日遽聞除命,豈有中外言其姦邪,明哲知而復用?臣竊謂大臣極力引薦,陛下不得已而用之耳,唯冀清衷,更賜沉慮,旭之進退,繫於宸㫁。以兵部員外郎、秘閣校理蔡抗兼起居舍人、充史館脩撰、同知諫院。抗初為睦親宅講書,出入宫邸,不受饋遺,上器重之,請於濮安懿王,願得與遊,每見,必衣冠盡禮,義兼師友,及親政,即問抗安在,抗時為廣東轉運使,亟召判都理欠憑由司,抗未至,上每見奉使南來者,輒問之,及入對,留語日旰,曰:「卿乃朕故人,朕望於卿者厚,勿以常禮自疎也」。居數月,遂有是命。 以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馮京為陜西安撫使。 戊辰,詔曰:「朕觀漢宣之治,綜核名實,而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繼統之業盛矣。朕䝉先帝遺烈,懼徳不明,未燭厥理,乃夙興以思,嘉與公卿大夫厲精為治,屬天下承平日乆,內外因循,惰職者眾,未聞推利及民,盡心憂國者也,徒累積嵗月以幸其進,又沽飾名譽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過務在簿書期㑹之間,朕何望焉?夫緘嘿茍簡者弗懲,則端良敏濟者亡以勸,朕持賞罰之大公,固將必行之。詩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百執事其易慮孜孜,各修厥職,以稱朕意。 辛未,以東上閤門使劉幾知鄜州。幾初權涇原副都總管,與陳述古交訟,既罷,而代幾者遂發,幾過用公使錢,詔幾赴永興軍聴核,權御史中丞賈黯言:「國家任用將帥,當責以禦邊捍冦之效,細故小惡,皆宜畧之,則可以得其死力。太祖時,天下未定,用李漢超等一十四人分捍三邊,皆十數年不易舉,其州征𣙜之利,皆以與之,仍聴其貿易,免所過征税,軍事無小大皆許便宜,以故漢超等得成功名,而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慶厯中,陜西用兵,頗失此術,邊臣用公使錢微有過,則為法吏繩以深文,如尹洙、張亢、滕宗諒是也。今西戎叛擾,陛下方當以恩威御諸將,所宜思太祖之得人,而懲近事之失體,如幾者,茍無大過,願赦而不問」。上納其言,故有是命。此據寳訓邊寄篇。 丙子,賈黯奏:「近者皇子封拜,並除檢校太傅。臣按太師、太傅、太保,是為三師,天子之所師法,子為父師,於義不可。蓋前世因循,失於釐正。臣請自今皇子及宗室屬卑者,皆毋兼師傅官,隨其遷序,改授三公」。下兩制議,請如黯奏。而中書亦謂:「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者,國朝以三師、三公皆虛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詔可。且令己受命者,異時加恩改授。甲申,命宰相韓琦㑹公亮權兼樞宻院公事,富弼在告故也。弼自去冬以足疾臥家,至是章二十餘上,乞補外郡,上終不許。 丙戍,樞宻院編機要文字九百八十一册以進,賞執事者有差。 六月辛卯,以江東轉運判官、屯田員外郎范純仁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權發遣鹽鐡判官呂大防為監察御史裏行。近制,御史有闕,則命翰林學士、御史中丞、知雜事迭舉二人,而上自擇取一人為之,至是闕兩員,舉者未上,內出純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藍田人也。大防首言綱紀賞罰未厭四方之望者有五:進用人臣而權不歸上,大臣疲老而不得許退,外國驕蹇而不擇將帥,議論之臣禆益闕失而大臣沮之,疆場左右之臣有敗事而被賞、舉職而獲罪者。又論:「富弼病足,請解機務,章十數上而不納。張昪年幾八十,筋力已耗,哀乞骸骨而不從,呉奎有三年之喪,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辭老,不堪邊任,恐死塞上,免以尸柩還家為請,亦不許。陛下欲盡君臣之分,使病者得休,喪者得終,老者得盡其餘年,則進退以禮,亦何必過為虛飾,使四人之誠不得自達邪?癸巳,羣臣表請聴樂,弗許,五上表,乃許之。 己亥,詔自今三司乆任判官不得別舉職任。 壬寅,提舉在京諸司庫務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許遵編修提舉司并三司類例一百三十冊。詔行之,以在京諸司庫務條式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以莊宅使張利一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邊安撫使,代皇城使李中祐也。以中祐權定州路總管司馬。光言:「臣竊惟真宗皇帝親與契丹約為兄弟,仁宗皇帝赦趙元昊背叛之罪,冊為國主,嵗捐百萬之財,分遺二國,豈樂此而為之?誠以屈己之愧小,愛民之仁大故也。今陛下嗣已成之業,守既安之基,而執事之臣數以爭桑之忿心,不思灌𤓰之大計,使邊鄙之患,紛紛不息,臣竊為陛下惜之。近者聞契丹之民,有於界河捕魚,及於白溝之南翦伐栁栽者,此乃邊鄙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祐不能禁禦,叧選州將以代之,臣恐新將之至,必以中祐為戒,而妄殺北民,則戰鬭之端,往來無窮矣!況今民力雕弊,倉庫虛竭,將帥乏人,士卒不練,夏國既有憤怨,屢來侵冦,禍胎已成,若又加以契丹失歡,臣恐國力未易支也。伏望陛下嚴戒北邊將吏,若契丹不循常例,小小相侵,如漁船栁栽之類,止可以文牒整㑹,道理曉諭,使其官司自行禁約,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曉諭不聴,則聞於朝廷,專遣使臣至其王庭,與之辨論曲直,亦無傷也。若又不聴,則莫若博求賢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馬精強,然後奉辭以討之,可以驅穹廬於漠北,復漢唐之土宇,與其爭漁栁之勝負,不亦遠哉! 命試校書郎孫侔、試將作監主簿常秩、前亳州衞真縣主簿王回,皆為忠武軍節度使推官。侔知來安縣,秩知長社縣,回知南頓縣。侔等皆以文行知名,為知製誥沈遘、王陶等所薦,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辭不赴回。候官人,平言子也。惇行孝友,質直平恕,造次必稽古人所為,而不為小亷曲謹以求名譽。嘗舉進士中第,為衞真簿,於事有所不合,稱病自免。退居潁州,乆之不肯仕,弟向冋亦以文學知名。 初,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翰林學士王珪等相顧莫敢先,天章閣待制司馬光獨奮筆立議,議成,珪即敕吏以光手藁為案,其議曰:「臣等謹按儀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施於彼,則不得專壹於此故也。是以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貽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況前代之入繼者,多於宮車晏駕之後,援立之䇿,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中簡拔聖明,授以大業,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徳也。臣等竊謂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宜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髙官大國,極其尊崇,譙國襄國太夫人、仙遊縣君亦改封大國太夫人,考之古今,實為宜稱」。議上,中書奏:「王珪等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名?於是珪等議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涇王故事。時議者或欲稱皇伯考,天章閣待制吕公著曰:「真宗以太祖為皇伯考,非可加於濮王也。是月乙酉,中書又奏:「按儀禮,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及案令文與五服年月敕並云為人後者為其所後父母斬衰三年,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齊衰,朞即出繼之子,於所繼所生父母皆稱父母。又漢宣帝、光武皆稱其父為皇考。今王珪等議稱皇伯,於典禮未見明據,請下尚書省,集三省、御史臺官議。詔從之。執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臺諌皆是王珪等,議論洶洶未及上,太后聞之,辛亥,內出手書切責韓琦等以不當議稱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議稱皇伯為無稽,且欲緩其事,須太后意解。甲寅,降詔罷尚書省集議,令有司博求典故,務合禮經以聞。翰林學士范鎮時判太常寺,即率禮官上言:漢宣帝於昭帝為孫,光武於平帝為祖,則其父容可以稱皇考,然議者猶或非之,謂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統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則其失,非特漢宣、光武之比矣,凡稱帝若皇若皇考立寢廟,論昭穆皆非是。因具列儀禮及漢儒論議、魏明帝詔為五篇奏之,執政得奏怒,召鎮責曰:詔書云當令檢詳,奈何遽列上耶?鎮曰:有司得詔書,不敢稽留,即以聞,乃其職也,奈何更以為罪乎?於是臺官自中丞賈黯以下各有奏,乞早從王珪等議,侍御史知雜事呂誨言:「朝廷既知議論不一,當辨正是非,参合眾意,明所適從,豈可事未有定,遽罷集議,還付所司?詔命反復,非所以示至公於天下也。漢宣、光武皆稱父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繼,於今事體畧不相類,據王珪等議,濮安懿王於仁宗皇帝,其屬為兄,於皇帝合稱皇伯而不名,於禮得矣,及引元佐、元儼稱皇兄、皇叔之類,皆本朝典禮,安得謂之無據?臣竊原勅意,直欲加濮安懿王為皇考,與仁廟同稱,此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茍悅聖情,二三輔臣,不能為陛下開陳正論,又將啟其間隙,違背禮義,惑亂人情,㤀先帝之眷荷,陷陛下於非正,得為忠乎?臣伏望陛下別降詔㫖,以王珪等議為定,取前後所獻不一之論,盡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寘之於法,可以渙釋羣疑,社絶邪論」。誨前後三奏,皆留中不行。誨前奏以六月二十九日丁夘上,後二奏不得其時,今並附六月末。司馬光言:「政府言儀禮令文、五服年月勅,皆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即出繼之子於所生皆稱父母。臣案禮法必須指事立文,使人曉解。今欲言為人後者為其父母之服,若不謂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謂其皆不識文理也。又言漢宣帝、光武皆稱其父為皇考。臣案宣帝承昭帝之後,以孫繼祖,故尊其父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為皇祖考,以其與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誅王莽,親冒矢石以得天下,名為中興,其實創業。雖自立七廟,猶非太過,但稱皇考,其謙損甚矣。今陛下親為仁宗之子以承大業,傳曰:國無二君,家無二尊。若使尊濮王為皇考,則置仁宗於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號於其父,祖引以為法則可矣。若謂皇考之名亦可施於今日,則事恐不侔。設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萬福,當是之時,命陛下為皇子,則不知謂濮王為父為伯。若先帝在則稱伯,沒則稱父,臣計陛下必不為此也。以此言之,濮王當稱皇伯,又何疑焉?願陛下上稽古典,下順眾志,以禮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議」。 秋七月壬戍,詔以冬至有事於南郊。 樞宻使、户部尚書、同平章事富弼累上章以疾求罷,至二十餘上,上固欲留之,不可,癸亥,罷為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陽。初,除僕射及使相,弼八上章乞以本官出守,不從。將行,又乞罷使相或僕射一官,許罷僕射而改制焉。 丙寅,詔曰:「事有先後,故制有隆殺。禮有重輕,故用有豐約。凡郊廟所以奉天地祖宗者,宜如故事。若乗輿服御之費,其務減省」。 丙子,放宫女百八十人。 丁丑,太白晝見。戊寅,觀文殿大學士、尚書左丞賈昌期卒。帝幸其宅奠之,贈司空、兼侍中,諡曰文元。御篆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昌期在侍從,多得名譽,及執政以結宮人、宦官,數為諫官、御史所攻云。 己卯,羣臣上尊號曰體乾膺厯文武睿孝皇帝,詔答不允。 庚辰,以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文彦博為樞宻使。初,彦博自河南入見,上謂曰:「朕在此位,卿之力也」。彥博對曰:「陛下登儲纂極,乃先帝聖意,皇太后恊賛之功,臣何與焉?」上曰:「備聞始議,卿於朕有恩」。彥博遜避不敢當,上曰:「暫煩西行,即召還矣」。彦博行未至永興,亟有是命,又遣中使促之,樞宻使、吏部侍郎張昪罷為彰信節度使、平章事、判許州,昪乆在病告求罷,凡七上章,乃得請。先是,韓琦㑹公亮欲遷歐陽修為樞宻使,將進擬,不以告修,修覺其意,謂兩人曰:「今天子諒隂,母后垂簾,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兩人服其言,遽止。及昪去位,上遂欲用修,修又力辭不拜。此據蘇轍神道碑。 辛巳,以權三司使、龍圖閣學士、工部侍郎呂公弼為樞宻副使。公弼上言:「諌官、御史,耳目之官,比來言事,罕見采用,非所以達四聰也。陛下當以政事責成大臣,而委視聴於臺諌,非其人則絀之,如此則言路通而視聴廣矣。 以端明殿學士、知成都府韓絳權知開封府,尋遷三司使。絳在成都凡再嵗,始張詠鎮蜀時,春糶米,秋糶鹽,官給劵以惠貧弱,嵗乆,劵皆轉入富室,絳削除舊籍,召貧民,别予劵,且令三嵗視貧富輙易之,豪右不得逞。蜀與夷接,邊人伐木境上,數侵爭,因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蠶崖,閉絶畨部,往來就威茂交易,異時內侍使蜀使酒場吏主貿賣,因倍取以資費,絳奏請加禁約,上勅內侍省著為令,毎行必申戒焉。及在三司,又請以川峽四路田榖輸常平倉,而隨其事任道里,差次給直,以平物價,上嘆曰:「衆方姑息,卿獨不徇時耶?」即行之,內諸司吏有干恩澤者,絳執不可,上曰:「朕初不知,當為卿改」。而干者不已,絳執益堅,因為上言:身犯眾怒,懼有飛語」。上曰:「朕在藩邸,頗聞有司以國事為人情,卿所守固善,何憚於讒?」先是,宮中所用財費,悉以合同慿由取之,絳請有例者悉付有司,於是三司始得㑹計。 以知制誥沈遘為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遘為人輕俊明敏,通達世務,前知杭州,民或貧,不能𦵏,給以公使錢,嫁孤女數百人,倡優養良家女者,奪歸其父母,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歡心,部吏皆樂傾,盡為之耳目,刺里巷長短,纎悉必知,故事至立㫁,眾莫不駭伏。小民有犯,情稍不善,不問法輕重,輙刺為兵,姦猾屏息。時鞠真卿提㸃刑獄,欲案其事,移州詰問,遘為稍弛所刺,卒給以公據,復為民。㑹遘召還,真卿亦罷去,事遂寢。議者以其嚴比孫沔,其治開封如治杭,晨起視事,及午事畢,出與賓舊往還,從容談笑,以示有餘,士大夫交稱其能。逾月,加龍圖閣學士,尋遷翰林學士,以母喪去位,遽卒。遘遷翰林學士,在三年九月,卒在四年九月,今并書。 八月庚寅,大雨。辛卯,地涌,水壊官私廬,舎漂殺人畜不可勝數。上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參者十數人而已。詔開西華門以洩宫中積水,水奔激,東殿侍班屋皆摧沒。 甲午,命鹽鐡副使楊佐等提舉修諸軍班營屋,虞部郎中來令孫等八人就賜水死。諸軍民錢𦵏祭其無主者。 乙未,詔曰:「乃者庚寅大雨,室廬墊傷,被溺者衆,大田之稼,害於有秋,灾變之來,曾不虛發,豈朕之不敏於徳而不明於政歟?將天下刑獄滯寃,賦徭繁苦,民有愁嘆無聊之聲,以奸順氣歟?不然,何天戒之甚著也?中外臣寮,並許上實封言時政闕失,及當世利害可以佐元元者,悉心以陳,無有所諱,執政大臣皆朕之股肱,其恊徳交修,以輔不逮」。 司馬光上疏曰:「頃暴雨大至,一夕之間,川澤皆溢,原隰丘陵,悉為洪波,都城之內,城闕摧圯,官民廬舎,覆没殆盡,死於壓溺者不可勝紀,此乃曠古之極異,非常之大災,意者陛下於舉動循守之間,萬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慮言之,蓋有三焉。竊惟皇太后保育聖躬,在於襁褓,陛下入承大統,不可謂全非皇太后之力,當陛下初得疾,時外間傳言,皇太后於先帝梓宫之前,為陛下叩頭祈請,額為之傷如此,豈可謂無慈愛之心於陛下哉?不幸為讒賊之人交相離間,遂使兩宮之情介然有隙,陛下為人之子,就使皇太后有不慈於陛下,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於愛恭之心有所不備乎?傳曰:大徳㓕小怨。先帝擢陛下於眾人之中,自防禦使升為天子,唯以一后數公主屬於陛下,而梓宮在殯,已失皇太后之歡心,長公主數人皆屏居間宫,希曾省見,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寛仁,重違物議,晩年嬰疾,厭倦萬幾,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兩府,或見有所偏,或意有所私,取捨黜陟,未必皆當,及陛下即位,皆謂必能奮發乾剛,収取威福,進賢退愚,賞善罰惡,使海內廓然,立見太平,而陛下益事謙遜,深自晦匿,凡百奏請,不肯與奪,動循舊例,不顧事情,謹於細務,忽於大體,知人之賢不能舉,知人之不肖不能退,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從,大臣專權甚於先朝,率意差除,無所顧忌,或非材而驟進,或有罪而見寛,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又國家置臺諌之官,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與裁定,然後施行,而臺諫或以異議干之,陛下當自以聖意察其是非,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今乃復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己之所行為非,而以他人所言為是乎?此陛下所以獨取拒諌之名,而大臣坐得專權之利也。夫以君相之重,何啻泰山,賤臣之輕,何啻雞卵,乃欲相與校其勝負,臣固知其不敵矣,是以四方懐忠之士,願效區區,考皆望風不進,結舌沮氣,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嚴誅,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極言聞於陛下,使海內憤鬱之氣,積而不發,宜其有以感動天地之和矣。臣願陛下上稽天意,下順人心,於此三者皆留聖意,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謹,務得歡心,諸長公主時加存撫,無令失所,總攬大柄,勿以假人,選用英俊,循名責實,賞功罰罪,捨小取大,剗塞弊倖,一新大政,延納讜言,虛心從善,而皆行之以至誠,則人心既悅,天道自和,嘉端並至,福流子孫矣。呂誨言:按五行志曰:簡宗廟,廢祭祀,水不潤下。乃者濮安懿王一事,始議或將與仁廟比崇,終罷追封,不及燕王之例,禮失中而孝不足,是亦幾乎慢也!京房傳曰:饑而不損,茲謂大荒,厥灾水。去冬及春,許、潁等郡大荒,臣謂尚方不急之用,後苑淫巧之作,宜加裁減,以崇儉約,量入制用,正在今日,又辟遏有徳厥灾水,蓋有徳之人壅遏而不用也。今官不試職,名不副實,賢不肖溷淆於下,而況前席詳延,無非藩邸之舊,清途進用,皆出權倖之門,忠良之人,寧無體解?古者以功績舉賢,則萬化成而瑞應著,後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災異至,陛下當翼翼循思,追捄其失,庶幾消復之理也。呂大防言雨水為患,此隂勝陽之沴,因陳八事曰:主恩不立,臣權太盛,邪議干正,私恩害公,外國連謀,盗賊恣行、羣情失職,刑罰失平。初議崇濮安懿王、史館脩撰、同知諫院蔡抗,引禮為人後之義,指陳切至,涕下被面,帝亦感泣,㑹京師大水,抗推原咎,證守前說以對大臣,不便之,庚戌,命抗知制誥、兼判國子監,罷諫職。 乙夘,詔減定袞冕制度,從同知禮院李育奏也。育,河南人,嘗與同列議禁中事,既上,有中人來,問:「誰為此?」同列懼未對,育獨前曰:「育實為之」。中人即去,事亦寢。 命知制誥宋敏求、韓維同修撰仁宗實錄。 九月辛酉,提舉編纂禮書、參知政事歐陽修奏,已編纂禮書成百卷。詔以《太常因革禮》為名,賜修等銀帛有差。 壬戍,以霖雨,罷大宴。司馬光言:「陛下將有事於南郊,羣臣循襲故事,請上尊號,而陛下深自抑損,以承答天譴,慰釋眾心。望自今所有羣臣上尊號表,皆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光既奏疏,復面有開陳,上嘉納之。羣臣凡五上表,終不允。 己巳䇿制:舉人甲戍,以制科入等,著作佐郎范百祿為秘書丞,升一任,前和川縣令李清臣為著作佐郎,百祿所對䇿曰:「簡宗廟,廢祭祀,則水不潤下。昔漢孝哀尊共皇而河南、潁川大水,孝安尊徳皇,而京師及郡國二十九大水,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湧井溢,孝靈尊仁皇而京師大水,陛下之於濮安懿王,情可以殺,而禮不可以加,恩可以㫁而義不可以隆禮為人後者為之子。古者特重大宗,則降其私親,蓋大宗隆也,小宗殺也,天地、宗廟、社稷之祀重也,門內之朞輕也,宜殺而隆之,宜輕而重之,是悖先王之禮矣。禮一悖則人心失而天意睽,此變異之所從來也。古之聖帝明王,未嘗無過,然而貴乎能改,陛下宜詔有司,勿復議追尊事,第因濮安懿王建國為之立長以為嗣王,世世奉祀安懿王,永為一國太祖,則人心悅而天意解,大雨之眚,何用禳哉?百祿,鎮從子也。清臣,安陽人,韓琦妻以其兄之子歐陽修竒其文,以為似蘇軾試祕閣考官韓維曰:荀卿氏,筆力也!試文至中書,修迎語曰:考官不置清臣於第一,則繆矣!發視如言。及廷對,或謂清臣當以五行傳對所問災變,當復得第一,清臣曰:此漢儒附㑹之說,吾不之信,民間豈無疾痛可上者乎?因言:天地之大,譬如人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則五官不寧,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異者,不止其異,止民之疾痛而已。清臣第竟在次等。 丙子,以權御史中丞賈黯為翰林院侍讀學士、知陳州,從所乞也。先是,黯與兩制合議,請以濮王為皇伯,執政弗從,數詣中書爭論,㑹大雨水,時黯已被疾,疏言:「簡宗廟,逆天時,則水不潤下。今二三執政,知陛下為先帝後,乃阿諛容說,違背經義,建兩統貳父之說,故七廟神靈震怒,天降雨水,流殺人民」。於是引疾求去,而有是命。後十二日卒,口占遺奏數百言,猶以濮王議為請,贈禮部侍郎。初,黯母陳歸,宗繼母史在堂,後迎陳歸,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黯修潔自喜,在朝數言事,人稱其介直。賈黯卒在十月戊子,贈官在丁酉,今并書。 壬午,太白犯南斗。以龍圖閣直學士、判都水監韓贄知河南府,坐都城內外溝洫乆不治故也。 先是,僧官有闕,多因權要請謁,內降補人。當時誎官、御史累有論列,仁宗深悟其事,因著令僧官有闕,命兩街各選一人,較藝而補。至是,鍳義有缺,中書已下兩街選人不上,而內臣陳承禮以寶相院僧慶輔為請,內降令與鍳義,中書執奏不可。歐陽修乃奏曰:「補一僧官,當與不當,至為小事,何係利害。但中書事已施行,而用內降改,先朝著令,則是內臣撓朝政,此事何可啟其漸?」又奏曰:「宮女近習,自前世常患難於防制,此一小事,陛下不以為意而從之,彼必自張於外,以謂為上親信,朝政可迴,外間威勢不小矣」。上遽可中書所奏,令只依條例選試。冬十月甲午,復以王安石為工部郎中、知制誥,母喪除故也。 癸卯,呂誨言:「台諫者,人主之耳目,中外事皆得風聞,期補益聰明,以防壅蔽。臣觀天聖、景祐間,三院御史五員差出者三人,常有二十員而後益衰减。蓋執政者不欲主上聞中外之闕失,然猶不下十數員。今御史臺闕中丞者累月,御史五員差出者三人,唯臣與范純仁、呂大防供職,封章十上,報罷者八九,諫官二員,司馬光遷領他職,傅堯俞出使北庭,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臣竊為聖朝羞之。添置言事官員數,以廣聞見,實求治道之大要也。 乙巳,命知制誥邵必權知諫院。戊申,以權發遣三司開拆司孫永為諸王府侍讀,中書編排文字孫固為諸王府侍講。潁王好學不倦,一日出新錄韓非子屬府僚讎校。永曰:「韓非險薄,刻核,其書背六經之㫖,願無留意」。王曰:「録此備藏書之數,非所好也」。 壬子,以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盧士宗知青州。士宗入辭,上謂曰:「朕素知卿忠純之操,豈當乆處於外?」因命再對,及見論知人安民之要,願守祖宗之法,無數變也。考異,士宗再對,墨史有之,朱史削去,今仍附見。 甲寅,呂公著編仁宗御集成一百卷以進,上御延和殿,服鞾袍觀之,兩府皆侍。以翰林學士馮京為南郊儀仗使,闕御史中丞故也。即日更命給事中、天章閣待制彭思永權御史中丞。 十一月庚午,朝饗景靈宮。辛未,饗太廟。壬申,祀天地於圜丘,以太祖配,大赦。先是,百官習儀,尚書省賜酒食,郎官王易知醉飽嘔吐,御史前劾失儀,及是,宰相韓琦以聞,上曰:「已赦罪矣」。琦言:「故事,失儀不以赦原」。上曰:「失儀,薄罰也,然使士大夫以酒食得過,難施面目矣」。卒赦之。十二月甲辰,夏國主諒祚使人來賀正旦,丁未,使人來賀聖夀節。司馬光言:「竊見近年以來,諒祚雖外遣使人,稱臣奉貢,而內蓄姦謀,窺伺邊境,隂以官爵金帛招誘中國不逞之人及熟戶蕃部,聞其亡命叛去及潛與交通者,已為不少,而朝廷不能一一盡知也。其熟户蕃部有違拒不從者,諒祚輒發兵馬公行殺掠,弓箭手有住在沿邊者,諒祚皆迫逐使入內地,邊臣坐視不能救援,遂使其餘熟戶皆畏憚兇威,怨憤中國,人人各有離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責問,則諒祚拒而不納,縱有所答,皆侮慢欺冒之辭,朝廷亦隠忍含容,不復致詰,諒祚又數揚虛聲以驚動邊鄙,而將帥之臣率多懦怯,別無才謀以折衝禦侮,只知多聚兵馬以自衞其身,一路有警,則三路皆聳,盡抽腹內州軍下畨兵士,置在麾下,使之虛食粮草,數月之後,寂無影響,然後遣來,未及休息,忽聞有警,又復回去,如此往還,疲於道路,臣雖愚駑,不習邊事,竊私意料之,諒祚所以依舊遣使稱臣奉貢者,一則利於每嵗所賜金帛二十餘萬,二則利於入京販易,三則欲朝廷不為之備,其所招誘不逞之人者,欲以來訪中國虛實之事,平居則用為謀主,入寇則用為鄉導也。其所以誘脇熟戶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為東方客軍皆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長極邊,勇悍善鬭,若先事剪去,則邊人失其所恃,入寇之時,可以通行無礙也,其所以數揚虛聲,驚動邊鄙者,欲使中國之兵疲於奔命,耗散諸蕃,公私貧困,既而邊吏習以為常,不復設備,然後乗虛入寇也。臣謂朝廷宜宵衣旰食,以為深憂,而但見其遣使奉貢,即以為臣節未虧,得其侮玩之語以為恭順,得其欺慢之語,以為誠實,蓋朝廷非不知其本心,且欲其未發,止求目前之暫安,不顧異時之深患,臣日夜思之,不勝憤悒。伏望陛下於邊鄙之事,常留聖心,特降詔書,明諭中外,應文武臣寮有乆歴邊任,或曾經戰陣知軍中利害及外國情偽者,並許上書自言,陛下勿以其官職之疎賤,及文辭之鄙惡,一一省覧,擇其理道稍長者,皆賜召對,從容訪問,以治兵禦戎之䇿,則處置自得其宜矣。 郊祀既畢,侍御史知雜事呂誨復申前議,乞早正濮安懿王崇奉之禮,且言:「今佞人進說,惑亂宸聴,中書遂非執守邪論,當有以發明經義,解釋羣疑,臣欲乞中㫖下樞宻院及後來進任兩制臣寮,同共詳定典禮,以正是非,乆而不决,非所以示至公於天下也」。誨尋進對延和殿,開陳懇切,前後凡七奏不從,因乞免臺職補外,又四奏,亦不從,遂劾韓琦曰:「永昭陵土未乾,玉几遺音猶在,乃琦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絶大宗,言者論辨半年,琦猶遂非,不為改正,中外憤鬱,萬口一詞,願黜居外藩,以慰士論」。考異:李燾曰:濮王申陳以誨劾琦疏附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後。又疏斥𤦺不忠者五,并及潁府寮友不用正人,頗與此異。此據誨章奏,馮潔已御史臺記亦以此為第六疏,疏與申陳所載並同。然疏稱濮議半年不决,則恐不當在明年。且明年誨已累章彈歐陽修,不應後章全不及修,今來参酌,附此年末,更須考詳。不知直道之難行,自謂孤忠之可進。按𤦺集乃甲辰冬乞罷相表。甲辰,治平元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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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七十三
URN: ctp:ws798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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