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2 | 吳興備志卷二十九 明。 董斯張 撰璅徴第二十四之三 |
3 | 趙子昻有古琴二:一曰大雅,一曰松雪,因以大雅名堂,號松雪焉。婿王筠菴,國器,字徳璉,即䝉父也松雪肌極細潤,常服止用軟綾,絹遇絺葛,肌即傷擦,元主以其儀觀非常,且宋宗室懼為衆望所歸,竊忌之,一日歩至館閣,適據案讀,乃黙從後相其肩背,笑云:「此不過秀才官耳!」自是信任不疑。。 |
4 | 趙子固公從弟子昻自苕中來訪,公閉門,不納。夫人勸之,始令從後門入。坐定,苐問弁山笠澤、近來佳否。子昻曰:「佳」。公曰:「弟奈山澤佳何?」子昻慙退,公便令蒼頭濯其坐具。 |
5 | 余從徳清趙氏,見文敏公家,用簿書法,隨手運筆精妙,凡養蠶、樹桑、稼穡、工料、奴婢日給與今不殊,第往往用●作食及烏豆之𩔖,動至百斤、百石,此皆今時南方不用,豈古今習俗有不同者耶?」 |
6 | 趙松、雪公,宋之宗室而仕元人皆議之,有題其畵者,趙家公子、玉堂仙畵出苕溪,似輞川多少,青山紅樹裏,豈無十畆種𤓰田,其譏之也深矣,恐亦傷於太刻,天命有在,宋祀巳墟,族屬疎逺,又無責任,仰事俯育為祿而仕民之道也,但當辭尊居卑時,懐黍離之感而已。 |
7 | 趙子昻過揚州,迎月樓趙家,其主求作春聨,遂題之曰「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其家以紫金壺奉酬。 |
8 | 松雪㣲時,嘗館於嘉定,沈文輝、沈方營義塾松雪,乘興遽為書榜,自謂愜意,及落成,累書不逮,竟用初筆。元有松人謁趙文敏公公在內未出,問「是何人?」答曰:「吾是雲間人」。公隨應曰:「君非日裡鬼。 |
9 | 錢塘祝吉甫居西湖上,搆小樓眺,盡湖山之勝,賓客嘗滿隣,有富豪築髙墻數仞蔽之,吉甫因欎欎不樂。趙松雪訪吉甫,登樓為書二字,扁曰:「且看無何隣,以通畨簿録」。家徙垣屋,摧毀小樓內湖山如故。 |
10 | 趙文敏孟頫,胡石塘,長孺至元中,有以名聞於上,被召入見,問:「文敏㑹甚麽?奏曰:做得文章,曉得琴棋書畵次問石塘。奏曰:臣曉得那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本事。時胡所戴笠相偏欹,上曰:頭上一箇笠兒,尚不端正,何以治國平?天下竟不録用」。 |
11 | 趙文敏小像一軸止半身,其面圓而俊偉,神觀煥爛,世祖所謂神仙中人也。公有七言律詩,題其上後有「男雍重裝」四字,友人劉無已家見之。 |
12 | 趙松雪與夫人管氏畵像,余嘗見於茅山趙繼先家,繼先其遺𦙍也,松雪鬚髪,少斑然,面上童顔幞頭,紫袍玉帶象笏,署云「魏國公趙某」。夫人貌豐偉,所服乃禙子,然俱坐錦墩,繼先謂聞之祖父,此元主宣入賜坐,命畵工貎者也。 |
13 | 予過演福寺僧房,見趙子昻親書《探梅訪僧》一絶句云:「輕輕踏破白雲堆,半為尋僧半探梅。僧不逢兮梅未放,野猿笑我,卻空囬松雪集失載 |
14 | 趙魏公刻私印曰「水晶宮道人錢塘周草」。忩先生宻以瑪瑙寺行者屬比之,魏公遂不用此印,後見先生同郡崔進之藥,肆懸一牌,曰「養生主藥室」,乃以敢死軍,醫人對之進之,亦不復設此牌,魏公語人曰:「吾今日方為水晶宮吐氣矣!」 |
15 | 趙魏公夫人管道昇,善書,畵吾竹房,嘗題其所畵竹石竹房,有一私印,是「好嬉子」三字,即以此印倒用於䟦尾,人皆以為竹房之誤,魏公見之曰:「此非誤也,這瞎子道婦人㑹作畵倒好嬉子 |
16 | 顧信,字善夫,居太倉,善筆札。從趙文敏公游,每得文敏書,即鑱諸石,寘一亭,扁曰墨妙文。敏為其好學,樂為之書。 |
17 | 周弁翁釀白醪字曰「秋玉飛來峯諸處元僧楊璉眞伽鑿成觀,音羅漢像,以千百計。中天竺佛殿後壁山水乃王叔明所畵,嵗久剝落,有遜齋子為補之開化。方豪題其上云:「飛來峯,天竒也」。自楊總統鐫之,天竒鑿矣!叔明畵人竒也,自遜齋子補之,人竒損矣。此二者,山中千古不平之疑案也。予法,官也,不翻。是案何以服人為時𫝊誦 |
18 | 蘓友龍,字伯䕫,金華人。元季,自承事郎轉文林郎、行樞宻院。照磨偽吳張士誠據姑蘓,既降,公持詔書往湖州,責其戍將潘允明行郊迎禮,禮成,允明欲西向坐公,公曰:「以爵則吾幕僚,雖相向坐,亦以為過。然吾所持者詔書,君敢與詔使抗禮耶?」挾胡床中席而坐。允明懼服,臨發,贐米百斛、錦二十端,公笑辭曰:「君謂使者而可以貨取耶?」 |
19 | 張士誠取三興土築王府基,嘉興、宜興、長興。前江浙副提舉劉基嘗游西湖,有异雲起西北光映湖水,時魯道原、宇文公諒諸同游者,皆以為慶雲將分韵賦詩,基獨縱飲不顧,大言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年後,有王者起其下,吾當輔之」。時杭城猶全盛,諸老大駭,以為狂,悉去之。 |
20 | 沈萬三名富,字仲榮,其弟萬四,名貴,字仲華,本湖州南潯人。父沈祐,始徙蘓之長洲東蔡村,貴之子漢傑,又徙于化周莊,今南京㑹同館,乃其故宅,初居東蔡村,時人以汙菜之地歸之,祐躬率子弟服勞,糞治有方,瀦洩有法,由是致富不貲,後流雲南。尋命選大戸家為京六曹,得漢傑之子曰玠者,擢員外郎,受官辭祿,上器重之,至今𫝊二家子孫在流所者尚富,或云善㸃化術。劉三吾撰沈漢傑墓志:沈之先為吳興人,後徙長洲之東蔡村。萬三諱富,字仲榮,與其弟萬四、仲華率先兩浙輸其稅為石者,萬又嘗獻白金為兩千百,以佐用度,太祖卻之不得,乃俾造廊房者六百五十,披甲馬者千以萬四。曾孫玠為倉曹戸部員外郎,玠之父曰漢傑卒,塟南興隆蕩之北,先外舅東樓公則云:仲榮子茂旺,國初獻白金千錠、黃金百斤,凡京城廳守、街道、橋梁甲馬錢榖之𩔖,多取資於沈,乃以茂為廣積庫提舉,侄孫為户部員外郎,坐事當辟以營建,工未就,但黥其額,後為藍黨,猶得乘馬出入工畢,盡録其家,發遼陽戍,籍其田數千頃,每畆定賦九斗三升,至今吳民粮額之重坐此 |
21 | 大理少卿吳興楊先生復在南京時,頗家貧,畜三豕,日命童子於後湖採蘋藻飼之。有法司官家人與童子爭,且毆之法,司官以先生不能避嫌,先生戲作一絶句云:「太平門外後,湖邊不是君家祖上田,一㸃浮萍容不得,如何肚裏好撑船」。 |
22 | 成化間,湖有苕溪社,諸公則教授汪翁善、侍講陳秉、中封主事、吳昻、知縣汪善、廵檢沈觀、詩人邱吉、唐廣、吳玲、沈祥、陳鑾、醫官李昻、醫士王傑、畵工畢文、布衣范濬、吳瓛、史珣,每嵗一月一㑹,皆賦詩一章,後有樂天鄉社,乃致政諸公如斷事沈政、知州陸震、知縣俞敘、縣丞史紀、教諭王鑾,復同義官尹政、范淵、俞敞、王玭、游剛、宣寜、游觀、布衣張海、范濬、沈祥、馬海、包敏、吳玲、陳敬中、張康、孫敞、范生軰,不數年,諸公代謝,所存張馬、范孫諸人,為耆英㑹,皆暮年無事,素善文墨,時泰家豐從容晏集,以樂其生,邱吉、史珣,即家貧草澤,亦以斯文結好,然不介意,蓋先民風俗淳厚,絶無世俗之態如此。 |
23 | 杭州戒壇焚毀,朝命布、按兩司重建,所費甚廣,因召湖州吳汝輝、嘉興曹良數人勸募。汝輝入見,請問幾何,方伯曰:「度得銀萬両則可」。汝輝曰:「願一力當之」。憲長楊紀宗曰:「何易如此,得無誑耶?」汝輝曰:「民有一子不肖,雖有所積,死後必為他人所取,何如奉承勝事!」時兩司官皆在,聞之稱歎。既而汝輝以十木匣裝銀千錠詣獻於司憲。長特設席於後堂,邀請同僚共宴,復以彩帳親送之。 |
24 | 盛事,述中子先父登進士者,萬厯庚辰,董禮部嗣成。又三年癸未,父道醇叔侄尚書閔少保珪宗伯如霖婦翁與壻同在大位者。嘉靖中,吳太保鵬為吏部尚書,而壻董公份為學士,無何,亦遷工部尚書,三代甲科同時俱在者,禮部尚書董份,辛丑子,南工部給事中道醇,癸未,孫禮部郎中,嗣成、庚辰,三代,俱無恙。四總河道者,潘公季馴,初以僉都理河道丁憂歸,再以副都任,三以副都御史徃任,以宮保、尚書歸四復,以右都御史任大臣眉夀者,蔣㳟靖瑤八十九,劉清、惠麟、董宗伯份,俱八十六,顧宮保應祥八十三,閔莊懿八十二。早逹者蔡侍郎。汝楠,十八嵗第進士。 |
25 | 閔元衢曰:先宗伯于先,莊懿為從孫,非叔侄也」。刑部尚書閔珪讞獄,不稱上㫖,怒甚,一日,與尚書劉大夏論及之。劉與閔同年交厚,且知其為人,欲觧救之而未敢言,俟上諭畢,對曰:法司執法恩歸朝廷,似未可深怪」。上曰:「爾第云古昔何人如此執法?大夏見聖怒,莫知所對,上詰之,對曰:嘗聞孟子云:舜為天子,臯陶為士,執之而已。上黙然久之,怒意未觧,大夏竊意所對欠避諱心,悔其失,上徐曰:「朕亦知閔珪是老成人物,欲求一人以易之,不可得,但此事執之太過耳」。明日奏下,允刑部之議,吁上之明,燭人心而強於從善如此。 |
26 | 武宗駕至淮安,太守薛贇沿河皆拆去民房,以便扯船,縴皆索民間絹帛,兩淮為之大擾,過揚州,蔣瑤為揚州太守,獨不拆,房曰:「沿河非聖駕臨幸之地,扯船自有河岸可行,何必毀壊民居?有罪,知府自當之」。江彬𫝊㫖,要揚州報大戸蔣曰:「揚州止有四箇大戸,其一是兩淮塩運司,其二是揚州府,其三是揚州鈔關主事。其四是江都縣、揚州百姓窮别無大戸江,又𫝊㫖云:「朝廷要選繡女。蔣曰:揚州止有三箇繡女,江問:今在何處?」蔣曰:「民間並無知府,有親女三人,朝廷必欲選時,可以備數江。語塞,其事遂寢,揚州安堵如故。後武宗崩,薛贇治罪,蔣累官工部尚書。 |
27 | 吳興蔣尚書瑤,嘗為揚州太守,抵任之日,過一委巷適樓居,㓜女悞將盆水傾,下濺公袍帶,盡汚矣,公無幾㣲動色,頃之,捕卒縛㓜,女父至公,曰:「彼出不意中耳,何罪?」立釋之,復問曰:「得無驚㓜女乎?」勞以金錢去。越數載,公以乏嗣,從廣陵娶妾,所娶即前女也,舉二子昌公後,謂「非徳報耶?。 |
28 | 劉清惠公麟觧尚書歸里,常衣白布袍,首烏紗巾,徒步過其友定陶大尹、趙公守家,已而某叅政者突至,不知其為劉公也,頗易之,公逡廵一揖而退,主人送客入,叅政問揖者為誰,答曰:南坦公也」。叅政大慚沮。時叅政之輿從赫奕,甚且相見,不為禮故也。大尹之子為余言。又尚書少從大尹父館,千戶明經者,授舉子業,故與大尹善,來則烹牛肚麺觔炊飲待之,公所好如此。吳甘泉,長興呂山人也,博物洽聞,於書無所不讀,而尤精於數,其學主先天,加一倍法,而以時日占之,吉㓙成敗之理,具有左騐。時都御史俞公諫撫吳郡,牒報者日至,公以為憂,延甘泉而問焉,甘泉以數推之曰:「賊必來來,未及城而敗,計其時,蓋中秋節也。已而果然。余將舉山妻塟事而甘泉適至,試以塟日隂晴,卜之甘泉,曰:「自午而前,半隂晚乃雨」。至期,卒如所料,所著書數千卷,時人稱之曰「甘泉先生」。 |
29 | 箬溪顧先生應祥,官廵撫,家居盛暑中,有二司訪之,呼田間,一老奴揮扇奴取小兀坐先生後,先生不覺也。既覺,詰之,奴曰:「汝有風足矣,何管我坐為主賔大笑。此奴不可謂知禮,然膴仕而風味若此。山家真率了無官套,令人嘆羡云。 |
30 | 武康張沂,字希曽,彈張后隂強陽,弱外家不法事,疏出屠吏部,滽駭而謂之曰:「汝死於此矣!不意孝宗允其奏屠,使速去以避禍,後孝宗思之,曰:「某乃好官人,何乆不見?」復舉為南京工部名,自此重 |
31 | 太宰黙泉吳公鵬,筮仕都水司主事,提督徂徠泉,前任為湖州陳公良謨公,特訪之别,時問曰:「兄何以教我?」陳公具一小册,題曰「交新」。忠告條於左曰:「某事吾所經畫頗當君,宜仍之。某事宜於前而今有弊,吾欲改而未改,君宜易之。某人可用,君用之弗疑,某人不可用,吾欲黜未黜」。凡十餘條,吳公初至,按冊試一二,衆以為宜,乃遂悉措,諸行人翕然稱善。吳公後官冡宰,以是與陳公為相知 |
32 | 孝豐,吳封君,南山公之父。諱玒。行八,其人謹愿畏法。一日,自外歸,過其別墅,望見東園中有人正在樹偷栗,乃亟勒馬轉迂路三四里抵家,語其故,且曰:「設吾過而彼見之,必倉皇墜地,非死則重傷矣。今恣其所取損,吾幾何哉!」 |
33 | 歸安施相之佐。翊之佑兄弟俱為知州致仕,家居田産,叅差有唇齒之隙,親友日為處分,不能觧。同邑溪亭嚴公鳳,素以孝友著聞,事兄如父,周䘏保愛,無所不至,是時偶遇翊之于舟中,語及産事,公顰蹙謂曰:「吾兄懦,吾正苦之,使得如令兄之力量,可以盡奪吾田,吾復何憂!」因揮涙不已,翊之乃惻然。 |
34 | 駙馬都尉崔元以關說獄情,為刑部主事陸澄所劾,且并其名帖封入。上曰:「刑官執法,不容囑托,自其職分,何必以帖封奏」。竟置不問。後澄以議不合見擯,迨大禮既定,乃自悔議禮之非,初為人所詿誤,後質於師王守仁,而知張桂諸賢之是。疏下,吏部尚書桂蕚言澄修慝不隱,事君不欺,宜聼自新,以風各司。于是詔復其官。後上閲明倫大典,見澄原疏,謂澄造悖理之論,惑誘愚䝉,又假以悔罪為辭,悖惡奸巧。仍謫之 |
35 | 呂柟稱陸元靜人品甚髙,其學問得於致良知者,為獨深惜其矯情干譽,所守不固,為九重勘破也。山泉歸田之後,以墳典為樂,從一菴、潯陽、弇州諸公借書潯陽,常兩評歐文,而初本失之。友人故借後本於山泉,深致恨恨。且云:故書之不闕,即故人之不可忘也。其珍惜至此,猶肯𫝊示於人。視近之擁百城者,雖懿戚素交不一假借,相去何如哉?弇州有慎侍御子正借書絶句云:「苕水穿階草,滿除,瀟然都似子雲居,十年鉛槧頭堪白」。又乞邢家未校書。 |
36 | 吾湖前軰煞有眼力㑹㸔文字,嘉靖戊戌,㑹元袁公諱,煒,閔午塘先生所取也。癸丑,㑹元曺公大章、董潯陽先生所取也。丁未,㑹元胡公正。䝉則吳霽寰先生,以正郎同考取之。 |
37 | 閔公午塘,宦京都時,得一棄宅,人不敢,居閔曰:此宅幽暗,故隂氣盛也」。乃掲瓦推壁,使暴烈,日中乆之,方修葺居之,竟無恙,盖其隂氣已散故也。 |
38 | 唐荊川厯數之學,得箬溪顧尚書𫝊,其法又得東臯周䑓官印,正嘗云:知厯理又知厯數,此吾之所以异於儒生知死數,又知活數,此吾之所以異於厯官,余為比部郎,嘗與蔡子木、徐子與吳明卿、謝茂秦飲謝,時再游京師詩,漸落子木,數侵之,已被酒髙歌,其䕫州諸咏亦平平耳。甫發歌,明卿輙鼾寢,鼾聲與歌聲相低,昻歌竟鼾,亦止為若初醒者,子木面,色如土子,與復與子木論文,不合而罷。後五嵗,而子木以中丞撫河南子,與守汝寜,明卿謫歸徳司,李張肖甫謫裕州同知,皆屬吏也。子木張宴備賔,主身行酒炙,曰:「吾烏得有其一以慢三君子」。尋具疏薦之, |
39 | 《周氏紀言》載唐一菴先生與衆友夜話,將入寢,問「此時還有事,當料理否?」衆曰:「無」一。菴謂「今天盛寒,吾軰飲酒樂甚,諸從人尚未有寢所,衆謝不及。所以然者,以此時惟欠伸思睡而已,而一菴獨體,悉於衆情之所勿察,真仁人之言佛,菩薩之慈悲也 |
40 | 有友人謁湖州唐一菴先生,顔色彫瘁,問治生之術何為而可,一菴語之曰:「天生人以耳目手足,能視聼行持,此固天以治生之道付之,足可養人,惟不肯勤渠盡耳目手足之用,是以貧苦耳!君第勿惰其四肢,當勿憂貧」。其人欣然謝而去。後二年,謁先生則已,鮮美無向,時貧窶色,先生問之曰:「近年為童子師,朝夕勤誨,童子雲集,頼此以充衣食,吾人慎勿惰其四肢哉!」 |
41 | 嘉靖乙丑,吾湖張莊僖公、掌院公子天秩,偕余至㑹塲前閲,示䀋塲,侍御已出,示不許,舉人進柵內閑走,捕者因執張從一人,欲送御史所,張公子聲色不動,其從者亦不曰:「吾御史大夫人也,任縛去,既而釋之,可見莊僖公家法之謹飭,而子若僕之閑於教也。 |
42 | 吳小陵先生一儒于茅公坤為鄉,同年戊戌,同上春官,又同邸寓茅,舉進士,小陵下第,安其寓不徙,且為茅書帖,佐冗檢㸃,他事得失,進退之際,漠然不介其懐也,友人兄弟同寓於杭弟報,㨗兄茫茫,遷他所去,然則小陵之賢,於人逺矣哉!後庚戌成進士,官至太平知府,張莊僖公為給事中,魏時亮所劾。魏新進未知公之素而張之親,吳某托公永吏部,不得怨公而掲之魏者,公既去,衆知所自來,吳考察奪官,魏江右人,後副院席莊僖子天徳,行取至京,深慮舊郄,魏聞之,引見且謝曰:少年入流言,誤彈尊公,終身為恨,今乃得補過」。遂薦入䑓,。 |
43 | 壬戌,都察院左都御史張永明以疾乞休,許之,令馳驛歸。永明清謹自持,在中䑓頗以振飭紀綱為任。是時,文選郎中吳汝桂、都給事中胡應嘉等鼓黨與干擅朝政,公卿多畏避之,永明不為撓,遂為其黨魏時亮所醜詆,竟不安於位而去,公論惜之。按是時永明爭部院見堂之禮,選郎羅某見詘,而其黨遂羣起而攻之,雖以徐階當國而不能挽其去,可謂介於石不終日者矣。其後時亮謫官,蓋償永明之無,故見罷也。而萬厯中,舉朝無知前事者,特起時亮官至尚書。 |
44 | 吳俊伯如佛門中,講師雖多,而不識本來面目。徐㓜文、張來儀如鄉士女,有質有情而乏體度,張靜之如小棹急流,一瞬而過,無復雅觀。劉元瑞如閩人,強作齊語,多不辨。孫太初如雪夜,偏師間道入蔡,又如鳴蜩伏蚓,聲振月露,體滯泥壤,施平叔如小邑民,築室器物俱完。蔡子木如驕,女織流黃,不知絲理,強自斐然。吳峻伯如子陽在蜀,亦具威儀,又如初,地人見聲聞入,大乘則逺。 |
45 | 吳興臧公繼芳嘗守吾郡,以清白稱。比遷楚臬使,卒於官,僚友檢其槖裝,磬如也,惟一竹簍封置空齋舉之,頗重,諸大夫疑曰:「此中有物乎?䕶藏以候公子,至則啟視之,乃一藥磨也」。諸大夫且笑且嘆。昔鬰林守載石,壓舟以歸,公其人矣」。 |
46 | 歸安有蕭總管者,滛祠也,豪右欲詛有司,輙先賽廟廟,壯麗特甚。戚南𤣥為令時一日過之,值賽期入廟,中列賽者階下,諭以禍福,恐其不觧,譬之曰:「天久不雨,若能禱神,得雨則善不爾。廟且毀,罪不赦也」。舁木偶道橋上,竟不雨,遂沉木偶如言。又數日,舟行,忽木偶自水躍舟中,侍人失色走,曰:「蕭總管來!」蕭總管來。君笑曰:「是未之焚也!」命繫之,顧岸旁有社祠,別遣黠𨽻易服入祠,戒之曰:「伺水中人出,械以來!已而果然。蓋䇿諸賽者,必且賄沒,人為之也」。 |
47 | 蔡公汝南嘗為楚方伯,一日,徐子與吳明卿並過武昌,公欵之黃鶴樓,出詩草就正,二君覽畢,黙然不出一語,蔡大失望。無何,蔡公持中丞,節撫洛,二君皆以屬郡守,入謁,私相顧曰:「倘公記及黄鶴樓故事,奈何?」反執手板進,公笑曰:「二君,我故人也,可行此耶!」歡然擕手即命酌,二君退而悔曰:「真可愧矣!」 |
48 | 臧公堯山守吾郡,值金澤盗丁彪,聚衆百餘人,販塩湖海間,撫䑓議勦公曰:「盜本無他志,兵一興,當有玉石俱焚者,請無議勦」。諭令自歸脇,從者卒縛彪以獻。徐文貞當國按院陳公文峰建青宫太師坊,上扁之日,按君率屬北向,行四拜禮,獨太守堯山臧公挺然獨立,按君問曰:「府官何以不拜?」對曰:「此特相公空銜耳」。且通衢拜跪,亦不雅觀,按君黙然 |
49 | 沈㢲州先生,工部亞卿鏡,宇公之封翁也。家教甚嚴,子孫畏憚,每夜膳畢,子孫俱集燈下,聽教必至更深,寒暑無異。一日,李子過訪,留飯先生安席鏡宇,公居長執杯箸送先生主賔,相對自始至終時,先生四子俱侍,並不聞一字出聲,亦可謂難得之家法矣。 |
50 | 邵康山先生,為學人,家居,不謁太府,萬石梁公一日,問唐師曰:「聞貴郡有邵春,元何以不相見?」師曰:「他要講禮過,然後見耳」。萬公曰:「禮不必講,相見自然上坐,遂投帖先拜,邵邵答之,此不惟見萬公禮賢下士之髙節,而邵公之為人,愈可想其清修自重矣」。 |
51 | 嘉靖乙丑,肅皇帝春秋髙矣,臣范應期對策領,囬寓邸,恭讀御批:第一甲第一名成祖,著有司遵奉改正,蓋應期悞冩成祖文皇帝為太宗文皇帝,故御批云云,可見天生聖人」。其精明逈出前代,彼閣部大臣,烏能彷彿其萬一也。 |
52 | 凌公約言:因閔午塘先生,始識南渠呂先生本於都下,凌時尚未領鄉薦也。後數年,入南雍肄業,呂為少司成矣。師生之分懸絶,呂特訪之於寓。又十餘年,凌謁銓,曺受全椒令。呂入內閣,凌執官衘帖子謁之。呂趨迎曰:「何以套為?必欲以生平禮延之上座。凌固辭,呂笑曰:「使汝作相,終欲置吾傍坐耶?」令從者堅持其坐,不能動,凌竟當客禮焉。呂公盛徳何止加人一等? |
53 | 按院、臨湖太守萬公雲鵬率屬官入見安吉州守某偶稱按院為「老爺,蓋一時之悞,非違衆足㳟也。太守面叱之曰:「不才」。按院亦色動。既出,烏程令前峯戴公歸安令南𤣥戚公白太守曰:「知州稱呼過誤老大人,只宜退而教之」。面叱非禮。萬公隨揖二令曰:「承教果是我過當了」。次日,又至兩邑門外,投侍生單帖囑門吏曰:「多上覆,吾特來謝教。公之勇於從諫𩔖如此,一守二令,其皆有古人之風矣哉!」事在嘉靖七年間。 |
54 | 姥溪施運,同名可大祖號隣溪,年六十餘,須髮皤然矣。與客對坐,時有族叔在襁褓中者,乳母抱而過焉,隣溪忽竚,立客問曰:「何故?」答曰:「家叔過此」。成𢎞間人物而又深於詩禮者,鍾祥、毓秀、曽孫聨登科甲者二人。 |
55 | 徐子與先生好客,尤好少年美麗者,一客醜甚,自負能詩。介蔡子,木先生薦之子,與蔡作書,盛言客自喜可喜狀,以家人將之,恐客之窺書而求易也。子與得之,大歡,亟延入,愕然笑,吃吃不止。贈以詩曰:「自信金聲能擲地,誰知玉貌不如人」。客猶得意,𫝊示為重。 |
56 | 隆慶四年九月,大學士髙拱極論先朝得罪諸臣,不宜㮣擢,顯先帝之過,上是而褒之。浙江撫臣谷中虛乞加主事唐樞秩,拱寢奏。 |
57 | 御史房寰督學南畿,多物議,忌海忠介剛正,極力醜詆,至目為「天下大盜」,古今劇賊。章再上,進士彭旦陽、顧涇凡諸敬陽不平,連名劾寰,掃滅公論,排擠公忠,乞賜罷黜。寰有大援,三臣皆得罪削籍。南駉卿沈公繼山疏曰:「近一二年來,今日以建言防人之口,明日以出位加人之罪,且移文各衙門,譏察禁阻,而進士觀政,復令堂官約束教訓夫,約束貪競等風可也,而反約束,其讜言直諫、教訓忠良等語可也,而反教訓其箝口緘唇,此風一倡,其弊何極?諫官避禍,市寵不言矣,而庶官又不當言大臣持祿養交不言矣,而小臣又不許言,萬一有權奸大孽,機宻重情,皇上孰從聞之?然則今日約束教訓,甚非國家之利也,臣豈不知臣之言也?是亦出位,不䝉喜事之譏,必受好名之罰,然使舉朝俱不言事,斯人盡不顧名世,道將何所底止哉?請復彭遵古等官,務除壅蔽之習,亟反依違之風。疏上,䝉㫖,切責寰復攻海、沈二公肆言臣為善二十年,既與沈思孝枘鑿不謀,生平大節,亦可㮣見。又言:臣曲謹木彊,無不如海瑞,獨瑞崇詭餙,虛希寵干,進則不屑為即少,世廟一疏又不敢效,語絶詭誕,天下共疾,其罔上無恥,竟獲優容。予謂四賢一不肖,今再覩矣。 |
58 | 李臨川先生以名諫僉臬投簮歸老,樸儉一如寒素。嘗謂予曰:「今貴家子弟,往往致餙精舍、爐、香、缾卉、珍玩、種種羅列於前,而一經四籍未嘗觸目口語」。人曰:「此吾讀書處也」。余每憶少小為諸生時,床前但燃一缸,內人女紅余攤書共照,每至夜分,未嘗無得也。此蓋先生所為錚錚林下者乎? |
59 | 李臨川先生初授新淦縣令,蕭公廩方為御史,有名過之,先生來謁,未即見,先生曰:「柱史至縣界,則令為主,公為客,令來謁,則公為主,我為客,不得遲遲」。蕭頗慍曰:「偏只知縣過口」。既見,色甚厲,後㑹曾見䑓談及言狀,曾曰:「此賢令未可輕議」。蕭後再過,李再見,深引過,謝之。前軰風度如此, |
60 | 徳清有老人蔡四者,余于丙子,嵗見之年,百有四齡矣,余問何以得此夀,老人曰:「童子慾夀乎?然夀在天耳!老子食色猶人三十病瘵,氣不絶者一線,若有人語,予曰鹿角膠三字,以告吾妻,妻問之,醫往武林搆得食,僅觔許,遂完健如初,自兹日服延筭到,今顧語之他人則不騐也,豈非天乎?」時泗上趙卓菴侍御為令,以粟帛禮待,又四年而歿。 |
61 | 神廟怒,妖書離間,意在必緝,而錦衣百戶崔徳,妄以皦生光邀功,㑹審時,皦已頻刑,不能動,舁至沈侍御裕前,沈厲聲曰:妖書是,汝作如何不招?皦舉首乞憐曰:實不是小人作沈。聲色愈厲,皦怒目切齒,恨而過之。正法後,沈出差行至半途,得病沉重,謂僕從曰:「吾生平自揣無愧,惟審妖書時,畧渉孟浪,原不該硬坐,皦某今昏惑中,每見某向我索命,吾病其不起矣!已而果卒,史㮣但注造書東殿中書趙士禎之死,而此則見於中涓、劉若愚,酌中志畧,然其時右少宗伯李九,我頗羅織所斷十二欵,以及始禍之崔何,皆無報也!王冏伯于沈與趙各有詩稱之,豈亦悞于𫝊聞與? |
62 | 一說沈愚皦云:「爾姑承認我於臨期免爾死,皦遂不辯,沈之卒在徳州 |
63 | 嵇竹城元夫,川南太史之子也。以簡傲忤嘉禾,節推坐死。髙中𤣥當國,出太史門營觧,得免,召入京中,𤣥執手示六卿云:「此座主之子,天下竒才也」。趨者輻輳卻之,不應。商人以萬金求請,亦不應。髙失位,隨至蘆溝橋檢囊中,僅三十金,付之歸。貧甚,嵗暮大雪,坐涯次酌水。給諫李臨川時家居,謂侍兒曰:「此時嵇必大困,載酒熾炭」。棹舟從之,共醉,贈貲而歸,未幾卒。。 |
64 | 謝在杭司理吳興時,太守北人極忌,衣白,或出,遇白衣者,輙置之法,因前守卒於官,甫蒞任,盡撤其堂宇𪠘舍,掘地數尺,重為架造,百姓苦之,在杭,作《吳興竹枝詞》數首,有云:「五月新絲白勝綿,輕羅織就雪花鮮,為郎製得䨇襠子,官府頭行不敢穿」。又云:「臘盡春生年復年望郎長,望太湖邊,水門不閉,聞簫鼓,廽避黃堂採木舡」。太守聞之不悅,時當計吏,遂隂中之,調為東昌司理,然民間盛𫝊其詩為口實也。 |
65 | 胡彭述,字信甫,海塩人。性好書,見《异冊》至典質買之,不靳吳興書。賈每一來,欣然予之飲食。有一賈疫,舟中不能歸,命老蒼頭摇櫓送歸去,人以為咲勿顧也。嘗論次所藏書,作《好古堂書目》,自立序 |
66 | 余鎮中御書閣,相傳為宋髙宗南渡,過此,留徽宗畵鷹一幅而去。又趙松《雪滚馬圖》一卷,僧世守袁胥䑓,戍吾湖宿,其處,題曰御書閣下。鷹還在明義菴中,馬尚存。明義菴一曰:法華即御書所剏處也。今菴閣如故,而二物失之已久,且胥䑓見時是嘉靖初年事,失去是六十年前事,蓋小沙彌竊去歸,董氏質庫中,僅得銀二両,事覺,僧往還不可得,訴於大宗伯潯陽公公,厚贈留之,然非所甚好,為蒼頭持去,不知歸何處,乃孫青芝祠,部問於祖,不應細,訪求絶無踪跡,蓋妙畵通靈,必鬼神所寳,化去久矣 |
67 | 庚午,雲間錢公之被逮也,夢自俯伏於庭旁,一人金盔紫袍揎䄂而立,又一人指之曰:「此救汝者」。問為誰,曰:「姓閔。適伯兄冡宰公,初任摠憲,㑹讞間錢向公辯最深,公必隨事折之,而其議刑緩急獨衆。异,梁大司馬,身在事外者也,以危言相怵。河南道御史吳屬官也,至欲公書所議為據,而公不為動也」。乃上疏報可。是冬,適停刑。明年夏,特㫖釋而遣戍,夢之靈至是哉?錢公不勝感激,聞公致政,從戍所以書來謝云。 |
68 | 梁名廷棟,吳名阿衡,皆中州人,又同年也。 |
69 | 吳興備志卷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