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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一

《卷一百一》[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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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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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卷一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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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列傳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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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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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賢子元成魏相 丙吉。 趙廣漢 尹翁歸。 韓延夀 張敞 王尊 王章 蓋寛饒 諸葛豐劉輔 鄭崇 孫寶。 毋將隆。 何並 眭𢎞息隨反夏侯始昌 夏侯勝勝從父子建京房 翼奉李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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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賢,字長孺,魯國鄒人也。其先韋孟家,本彭城,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孫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風諫,其辭曰:「肅肅我祖,國自豕韋,黼衣朱紱,四牡龍旗,彤弓斯征,撫寧遐荒。總齊羣邦,以翼大商。迭彼大彭,勲績惟光。至于有周,歴世㑹同,王赧聽譖,寔絶我邦。我邦既絶,厥政斯逸。賞罰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羣后,靡扶靡衞。五服崩離,宗周以隊。我祖斯微,遷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誒厥生,阸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寧。廼眷南顧,授漢于京,於赫有漢,四方是征,靡適不懐,萬國攸平。廼命厥弟,建侯於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輔,兢兢元王,恭儉淨壹,惠此黎民,納彼輔弼,饗國漸世,埀烈于後,廼及夷王,克奉厥緒,咨命不永,唯王統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氷,以繼祖考。邦事是廢,逸游是娛。犬馬繇繇,是放是驅,務彼鳥獸,忽此稼苖,烝民以匱,我王以媮。所𢎞非德,所親非俊。唯囿是恢,唯䛕是信,睮睮謟夫,咢咢黃髮,如何我王,曽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從逸,嫚彼顯祖,輕兹削黜。嗟嗟我王,漢之睦親,曽不夙夜,以休令聞。穆穆天子,臨爾下土,明明羣司,執憲靡顧,正遐繇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非思非鑒,嗣其罔則,彌彌其失,岌岌其國,致氷匪霜,致隊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練,興國救顚,孰違悔過,追思黃髮,秦繆以霸,歲月其徂年,其逮耉於昔君子,庶顯于後,我王如何,曽不斯覽,黃髮不近,胡不時監。後遂去位,徙家於鄒,又作一篇,亦傳於時。自孟至賢五世賢,為人,質朴少欲,篤志於學,兼通禮、尚書,以詩教授,號稱鄒魯。大儒徵為博士、給事中,進授昭帝詩,稍遷光祿大夫、詹事至大鴻臚。昭帝崩,無嗣,大將軍霍光與公卿共尊立孝宣帝。帝初即位,賢以與謀議安宗廟,賜爵闗內侯,食邑徙為長信少府。以先帝師,甚見尊重。本始三年,代蔡義為丞相,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戶。時賢七十餘為相,五歲地節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賜黃金百斤。罷歸,加賜第一區。丞相致仕自賢始,年八十二薨,諡曰節侯。賢四子:長子方山為高寢令,早終。次子𢎞,至東海太守,次子舜,留魯守墳墓,少子元成復以明經歴,位至丞相。故鄒魯諺曰:遺子黃金滿,籯不如一。經元成,字少翁,以父任為郎常侍騎。少好學,修父業,尤謙遜,下士出遇知識,步行輙下從者,與載送之,以為常。其接人貧賤者益加敬,繇是名譽日廣。以明經擢為諫大夫,遷大河都尉。初,元成兄𢎞為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𢎞當為嗣,故勑令自免。𢎞懐謙不去官,及賢病篤,𢎞竟坐宗廟事繫獄,罪未決,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於是賢門下生博士義倩等與宗家計議,共矯賢,令使家丞上書,言大行以大河都尉元成為後,賢薨,元成在官聞喪,又言當為嗣。元成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昬亂,徵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案騐,元成素有名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譲爵辟兄者,案事丞相史廼與元成書曰:古之辭讓,必有文義可觀,故能垂榮於後。今子獨壊,容貎蒙恥辱為狂癡,光曜晻而不宣,㣲哉子之所託名也。僕素愚陋,過為宰相執事,願少聞風聲,不然,恐子之傷高而僕為小人也。元成犮人侍郎章亦上疏言:聖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養元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衡門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元成實不病,劾奏之,有詔勿劾,引拜。元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元成為河南太守,兄𢎞太山都尉,遷東海太守。數歲,元成徵為未央衞尉,遷太常。坐與故平通侯楊惲厚善,惲誅,黨犮,皆免官。後以列侯侍祀孝惠廟,當晨入廟,天雨淖,不駕駟馬車而騎至廟下,有司劾奏等輩數人,皆削爵為闗內侯,元成自傷貶黜,父爵歎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乃作詩以自劾責。初,宣帝寵姬張倢伃男淮陽憲王好政,事通法律,上竒其材,有意欲以為嗣,然用太子起於細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風憲,王輔以禮譲之臣,乃召拜元成為淮陽中尉。是時王未就國,元成受詔與太子太傅蕭望之及五經諸儒雜論同異於石渠閣,條奏其對。及元帝即位,以元成為少府,遷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國,為丞相貶黜,十年之間,遂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元成復作詩自著,復玷缺之囏難,因以戒示子孫,其自責詩及是詩辭㫖,皆有足稱者。元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建昭三年薨,諡曰共侯。初,賢以昭帝時徙平陵,元成別徙杜陵,病且死,因使者自白曰不勝父子恩,願乞骸骨,歸葬父墓。上許焉。子頃侯寛嗣薨,子僖侯育嗣,薨。子節侯沈嗣。自賢傳國至元孫,乃絶元成兄高寢令方山子安,世歴郡守、大鴻臚、長樂衞尉,朝廷稱有宰相之器,㑹其病終,而東海太守𢎞子賞亦明詩,哀帝為定陶王時,賞為太傅。哀帝即位,賞以舊恩為大司馬、車騎將軍,列位三公,賜爵闗內侯,食邑千戶,亦年八十餘,以夀終,宗族至吏二千石者十餘人。初,高祖時,令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廟,至惠帝尊高帝廟為太祖廟,景帝尊孝文廟為太宗廟,行所嘗幸郡國,各立太祖、太宗廟。至宣帝本始三年,復尊孝武廟為世宗廟,行所廵狩亦立焉。凡祖宗廟,在郡國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而京師自高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廟,并為百七十六。又園中各有寢,便殿,日祭於寢,月祭於廟,時祭於便殿寢,日四上食。廟歲二十五。祠便殿,歲四祠,又月一游衣冠,而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后、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各有寢園,與諸帝合,凡三十所。一歲祠上食二萬四千四百五十五,用衞士四萬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祝宰樂人萬二千一百四十七人,養犧牲卒不在數中。至元帝時,貢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廟,今孝惠、孝景廟皆親盡宜毀,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天子是其議,未及施行而禹卒,永光四年,乃下詔先議罷郡國廟曰:朕聞明王之御世也,遭時為法,因事制宜,往者天下初定,逺方未賔,因嘗所親以立宗廟,蓋建威銷萌,壹民之至權也。今頼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軌,蠻貊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疏逺卑賤,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云乎?吾不與祭如不祭。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丞相元成、御史大夫鄭𢎞、太子太傅嚴彭祖少府歐陽地、餘、諫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皆曰:臣聞祭非自外至者也,繇中出,生於心也,故唯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立廟京師之居,躬親承事,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助祭尊親之大義,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詩云: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春秋之義,父不祭於支庶之宅,君不祭於臣僕之家,王不祭於下土諸侯。臣等愚以為宗廟在郡,國宜無脩,臣請勿復修。奏可,因罷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園皆不奉祠,裁置吏卒守焉,罷郡國廟後月餘,復下詔曰:蓋聞明王制禮,立親廟四,祖宗之廟,萬世不毀,所以明尊祖敬宗,著親親也。朕獲承祖宗之重,惟大禮未備,戰栗恐懼,不敢自顓,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元成等四十四人奏議曰,禮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廟,而迭毀毀廟之主,臧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壹禘壹祫也。祫祭者,毀廟與未毀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古之正禮也。祭義曰:王者禘其祖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言始受命而王祭天,以其祖配之,而不為立廟,親盡也。立親廟四,親親也,親盡而迭毀,親疏之殺,示有終也。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廟不毀,與親廟四而七,非有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之功者,皆當親盡而毀。成王成二聖之業,制禮作樂,功徳茂盛,廟猶不世,以行為諡而已。禮廟在大門之內,不敢逺親也。臣愚以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為帝者太祖之廟,世世不毀,承後屬盡者宜毀。今宗廟異處,昭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廟而序昭穆,如禮,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廟皆親盡宜毀,皇考廟親未盡如故,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等二十九人以為孝文皇帝除誹謗,去肉刑,躬節儉,不受獻罪人,不孥不私其利,出美人,重絶人,類賔賜長老,矜恤孤獨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廷尉忠以為孝武皇帝改正朔,易服色,攘四夷,宜為世宗之廟,諫大夫更始等十八人以為皇考廟上序於昭穆,非正禮宜毀,於是上重其事,依違者一年,乃下詔曰:蓋聞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尊尊之大義也。存親廟四親親之至恩也。高皇帝為天下誅暴除亂,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國為代王,諸呂作亂,海內搖動,然羣臣黎庶,靡不壹意,北面而歸心,猶謙辭固譲而後即位,削亂秦之迹,興三代之風,是以百姓晏然,咸獲嘉福,徳莫盛焉。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世世承祀,傳之無窮,朕甚樂之。孝宣皇帝為孝昭皇帝,後於義壹,體孝景皇帝廟及皇考廟,皆親盡,其正禮儀。元成等奏曰:祖宗之廟,世世不毀,繼祖以下五廟而迭毀。今高皇帝為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孝景皇帝為昭,孝武皇帝為穆,孝昭皇帝與孝宣皇帝俱為昭皇,考廟親未盡,太上、孝惠廟皆親盡宜毀。太上廟主宜瘞園,孝惠皇帝為穆主,遷於太祖廟,寢園皆無復修。奏可。議者又以為清廟之詩,言交神之禮無不清靜。今衣冠出游有車騎之衆,風雨之氣,非所謂清靜也。祭不欲數,數則凟,凟則不敬,宜復古禮,四時祭於廟。諸寢園日月間祀,皆可勿復修。上亦不改也。明年,元成復言:古者制禮,別尊卑貴賤,國君之母非適不得配食,則薦於寢身沒而已。陛下躬至孝,承天心,建祖宗,定迭毀,序昭穆,大禮既定,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寢祠園宜如禮,勿復修。奏可。後歲餘,元成薨,匡衡為丞相,上寢疾,夢祖宗譴罷郡國廟,上少弟楚孝王亦夢焉,上詔問衡,議欲復之,衡深言不可。上疾久不平,衡惶恐禱高祖、孝文、孝武廟曰:嗣曽孫皇帝恭承洪業,夙夜不敢康寧,思育休烈,以章祖宗之盛功,故動作接神,必因古聖之經。往者有司以為前因所幸而立廟,將以繫海內之心,非為尊祖嚴親也。今頼宗廟之靈,六合之內,莫不附親廟,宜一居京師,天子親奉郡國廟,可止毋修皇帝祗肅舊禮,尊重神明,即告于祖宗而不敢失。今皇帝有疾不豫,廼夢祖宗見戒以廟楚王夢亦有其序,皇帝悼懼,即詔臣衡復修立。謹案:上世帝王承祖禰之大禮,皆不敢不自親。郡國吏卑賤,不可使獨承,又祭祀之義,以民為本,間者歲數不豋,百姓困乏,郡國廟無以修立禮,凶年則歲事不舉,以祖禰之意為不樂,是以不敢復。如誠非禮義之中,違祖宗之心,咎盡在臣衡,當受其殃,大被其疾,隊在溝瀆之中,皇帝至孝,肅愼,宜蒙祐福,唯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省察,右饗皇帝之孝,開賜皇帝眉夀亡疆,令所疾日瘳,平復反常,永保宗廟,天下幸甚!又告謝毀廟曰:往者大臣以為在昔帝王承祖宗之休典,取象於天地,天序五行,人親五屬,天子奉天,故率其意而尊其制,是以禘嘗之序,靡有過五。受命之君,躬接于天,萬世不墮,繼烈以下五廟而遷,上陳太祖閒嵗而祫,其道應天,故福祿永終。太上皇非受命而屬盡,義則當遷。又以為孝莫大於嚴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異子不敢同禮,公子不得為母信。為後,則於子祭於孫,止尊祖嚴父之義也,寢日四上食,園廟閒祠皆可亡修。皇帝思慕悼懼,未敢盡從,惟念高皇帝聖徳茂盛,受命溥將,欽若稽古,承順天心,子孫本支,陳錫亡疆,誠以為遷廟合祭久長之䇿,高皇帝之意,廼敢不聼,即以令日遷太上孝惠廟、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寢將,以昭祖宗之德,順天人之序,定亡窮之業。今皇帝未受兹福,乃有不能共職之疾,皇帝願復修立承祀,臣衡等咸以為禮不得,如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之意,罪盡在臣衡等,當受其咎。今皇帝尚未平,詔中朝臣具復毀廟之文,臣衡中,朝臣咸復以為天子之祀,義有所斷,禮有所承,違統背制,不可以奉先祖。皇天不祐,鬼神不饗,六蓺所載,皆言不當無所依,縁以作其文,事如失指,罪廼在臣衡,當深受其殃,皇帝宜厚蒙祉福,嘉氣日興,疾病平復,永保宗廟,與天亡極,羣生百神,有所歸息。諸廟皆同文久之,上疾連年,遂盡復諸所罷寢廟園,皆修祀如故。初,上定迭毀,禮獨尊孝文廟為太宗,而孝武廟親未盡,故未毀。上於是廼復申明之曰:孝宣皇帝尊孝武廟,曰世宗損益之禮,不敢有與焉,他皆如舊制,唯郡國廟遂廢云。元帝崩,衡奏言前以上體不平,故復諸所罷祠,卒不䝉福。案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園親未盡,孝惠、孝景廟親盡宜毁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后、昭靈后、昭哀后、武哀王祠,請悉罷勿奉。奏可。初,高后時患臣下妄,非議先帝宗廟寢園官,故定著令,敢有擅議者棄市。至元帝改制,蠲除此令。成帝時以無繼嗣。河平元年,復復太上皇寢廟園,世世奉祠,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并食於太上,寝廟如故,又復擅議宗廟之命。成帝崩,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制書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建昭五年制書,孝武皇帝為世宗損益之禮,不敢有與。臣愚以為迭毀之次,當以時定,非令所謂擅議宗廟之意也。臣請與羣臣雜議。奏可。於是光禄勲彭宣、詹事滿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皆以為繼祖宗以下五廟而迭毀,後雖有賢君,猶不得與祖宗並列,子孫雖欲褒大顯揚而立之,鬼神不饗也。孝武皇帝雖有功烈,親盡宜毀。太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臣聞周室既衰,四夷並侵,獫狁最彊,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獫狁,至于太原。又曰:嘽嘽推推,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荊蠻來威,故稱中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後,南夷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絶如綫,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是故棄桓之過,而録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彊破東胡禽月氏,并其土地,地廣兵彊,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粵,自稱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寧歲,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與給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衆,近屯京師及四邊,歲發屯備虜,其為患久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郡守,連匈奴及百粤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愍中國罷勞,無安寧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舩之屬,南滅百粵,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衆,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元莵樂浪,以斷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肩單于孤特逺遁于幕北,四埀無事,斥地逺境,起十餘郡,功業既定,廼封丞相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實百姓,其規橅可見,又招集天下賢俊,與協心同謀,興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制,永無逆争之心,至今累世頼之單于守藩,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德至厚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𤼵徳音也。禮記王制及春秋穀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𦵏,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𦵏。此喪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功德則宗之,不可豫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德博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則不可謂無功德。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制祀也,功施於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帝功德,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況于先祖,或說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說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毀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德貴功之意也。詩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宗其道而毀其廟乎?迭毀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德,固以親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文虛說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卿之議,用衆儒之謀,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上覽其議而從之,制曰:大僕舜中壘校尉歆議可。歆又以為禮去事有殺。故春秋外傳曰: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祖禰則日祭,曽高則月祀,二祧則時享,壇墠則歲貢,大禘則終。王徳盛而游廣,親親之殺也,彌逺則彌尊,故禘為重矣。孫居王父之處,正昭穆,則孫常與祖相代,此遷廟之殺也。聖人於其祖,出於情矣,禮無所不順,故無毀廟。自貢禹建迭毀之議,惠、景及太上寢園廢而為虛,失禮意矣。至平帝元始中,大司馬王莽奏本始元年丞相義等議諡孝宣皇帝,親曰悼園,置邑三百家。至元康元年,丞相相等奏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益故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為縣。臣愚以為皇考廟本不當立,累世奉之非是。又孝文太后南陵,孝昭太后雲陵園雖前以禮不復修,陵名未正,謹與大司徒晏等百四十七人議,皆曰孝宣皇帝以兄孫繼統為孝昭皇帝後。以數故孝元世以孝景皇帝及皇考廟親未盡不毀。此兩統貳父,違於禮制。案義奏親諡曰悼,裁置奉邑,皆應經義,相奏悼園,稱皇考立廟,益民為縣,違離祖統,乖繆本義。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謂若虞舜、夏禹、殷湯、周文,漢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非謂繼祖統為後者也。臣請皇高祖考廟,奉明園毀勿修罷南陵、雲陵為縣」。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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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字弱翁,濟陰定陶人也,徙平陵。少學易,為郡卒,史舉賢良,以對䇿高第為茂陵令。頃之,御史大夫桑𢎞羊客,詐稱御史,止傳丞,不以時謁,客怒,縛丞相,疑其有姦,收捕案致其罪,論棄客市,茂陵大治,後遷河南太守,禁止姦邪,豪彊畏服,㑹丞相車千秋死,先是,千秋子為雒陽武庫令,自見失父而相治郡嚴,恐久獲罪,乃自免去相,使掾追呼之,遂不肯還,相獨恨曰:大將軍聞此令去官,必以為我用丞相,死不能遇其子,使當世貴人非我殆矣!武庫令西至長安,大將軍霍光果以責過,相曰:㓜主新立,以為函谷京師之固,武庫精兵所聚,故以丞相弟為闗都尉,子為武庫令。今河南太守不深惟國家大䇿,茍見丞相不在而斥逐其子何淺薄也?後人有告相賊殺不辜,事下有司,河南卒戍中都官者二三千人,遮大將軍自言願復留作一年以贖太守罪,河南老弱萬餘人守闗,欲入上書,闗吏以聞大將軍用武庫令事,遂下相廷尉,獄久繫,踰冬,㑹赦出復,有詔守茂陵令,遷揚州刺史,考按郡國守相,多所貶退,相與丙吉相善,時吉為光祿大夫,予相書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願少愼事自重,臧器于身」。相心善其言,為霽威嚴。居部二嵗,徵為諫大夫,復為河南太守。數年,宣帝即位,徵相入為大司農,遷御史大夫。四歳,大將軍霍光薨,上思其功徳,以其子禹為右將軍,兄子樂平侯山復領尚書事。相因平恩侯許伯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來,祿去王室,政繇冢宰。今光死,子復為大將軍,兄子秉樞機,昆弟諸壻據權埶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寖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宣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霍氏殺許后之謀,始得上聞,乃罷其三侯令,就第親屬皆出補吏。於是韋賢以老病免相,遂代為丞相,封高平侯,食邑八百戶。及霍氏怨相,又憚之,謀矯太后詔,先召斬丞相,然後廢天子事,發覺伏誅。宣帝始親萬機,厲精為治,練羣臣,核名實,而相總領衆職,甚稱上意。元康中,匈奴遣兵擊漢,屯田車師者不能下,上與後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輙奉歸之,未有犯於邊境,雖争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案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一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願陛下與平昌侯、樂昌侯平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上從相言而止相明易經,有師法,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數條漢興己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曰:臣聞明主在上,賢輔在下,則君安虞而民和睦。臣相幸得備位,不能奉明法,廣教化,理四方以宣聖德,民多背本趨末,或有饑寒之色,為陛下之憂,臣相罪當萬死,臣相知能淺薄,不明國家大體時用之宜,惟民終始未得所繇。竊伏觀先帝聖徳仁恩之厚,勤勞天下,垂意黎庶,憂水旱之災,為民貧窮,發倉廩,振乏餧,遣諫大夫博士廵行天下,察風俗,舉賢良,平寃獄,冠蓋交通,省諸用,寛租賦,弛山澤陂池,禁𥝰馬酤酒貯積,所以周急繼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備,臣相不能悉陳,昧死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臣謹按王法必本於農而務積聚,量入制用,以備凶災,故亡六年之畜,尚謂之急。元鼎三年,平原、勃海、太山、東郡溥被災害,民餓死於道路二千石,不豫慮其難,使至於此,頼明詔振救,乃得蒙更生,今歲不登,穀暴騰踴,臨秋收歛猶有乏者,至春恐甚,亡以相恤,西羌未平,師旅在外,兵革相乘,臣竊寒心,宜蚤圖其備,唯陛下留神元元帥,繇先帝盛德,以撫海內上,施行其䇿,又數表采易陰陽,及明堂月令奏之,曰:臣相幸得備員,奉職不修,不能宣廣教化,隂陽未和,災害未息,咎在臣等。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王以順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天地變化必繇陰陽,陰陽之分,以日為紀,日冬夏至,則八風之序立,萬物之性成,各有常職,不得相干東方之神,太昊乘震執規,司春南方之神,炎帝乘離執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兌,執矩,司秋、北方之神,顓頊乘坎,執權司冬中方之神,黃帝乘坤,艮執繩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時也,東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興兌治則饑,秋興震治則華冬興,離治則泄,夏興,坎治則雹。明王謹于尊天,愼于養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時,節授民事。君動靜以道奉順,陰陽則日月光明,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者得敘,則災害不生,五穀熟絲,麻遂草木,茂鳥獸蕃,民不夭疾,衣食有餘。若是,則君尊民說,上下亡怨,政教不違,禮讓可興。夫風雨不時則傷農桑,農桑傷則民饑寒,饑寒在身則亡亷恥,宼賊,姦宄所繇生也。臣愚以為陰陽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賢聖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高皇帝所述書,天子所服。第八曰大謁者臣章受詔長樂宫曰:今羣臣議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國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謹與將軍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議,春夏秋冬天子所服,當法天地之數,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順四時,以治國家,身亡禍,殃年夀永,䆒是奉宗廟安天下之大禮也。臣請法之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四人各職一時,大謁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時以二月施恩惠於天下,賜孝弟力田及罷軍卒祠死事者,頗非時節。御史大夫晁錯時為太子家令,奏言其狀,臣相伏念陛下恩澤甚厚,然而災氣未息,竊恐詔令有未合當時者也,願陛下選明經通知陰陽者四人,各主一時時至,明言所職,以和陰陽,天下幸甚!相數陳便宜,上納用焉。相敕掾史案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輙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輙奏言之,時丙吉為御史大夫,同心輔政,上皆重之,相為人嚴毅,不如吉寛,視事九歲,神爵三年薨,諡憲侯,子𢎞嗣。甘露中有罪削爵為闗內侯。丙吉,字少卿,魯國人也,治律令,為魯獄吏,積功勞,稍遷至廷尉右監,坐法失官,歸為州從事。武帝末,巫蠱事起,吉以故廷尉監徵詔治巫蠱郡邸獄,時宣帝生數月,以皇曽孫坐衞太子事,繫吉見而憐之,又心知太子無事,實重哀曽孫無辜,吉擇謹厚女,徒令保養曽孫,置閒燥處吉治巫蠱事,連歲不决。後元二年,武帝疾,往來長楊五柞宮,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於是上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內謁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曽孫在,他人亡辜死者猶不可,況親曽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獄繫者,獨頼吉得生恩及四海矣,曽孫病幾不全者數焉,吉數勑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親遇甚有恩惠,以私財物給其衣食。後吉為車騎將軍軍市令,遷大將軍長史霍光甚重之,入為光祿大夫、給事中。昭帝崩,亡嗣,大將軍光遣吉迎昌邑王賀賀,即位以行,滛亂廢光,與大臣議所立未定,吉奏記於光曰:將軍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內憂懼,欲亟聞嗣主𤼵喪之日,以大誼立後,所立非其人,復以大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將軍之一舉,竊伏聼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位列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曽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大議,參以蓍龜,直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决定大䇿,天下幸甚!光覽其議,遂尊立皇曽孫,遣宗正劉德與吉迎曽孫於掖庭。宣帝初立,賜吉爵闗內侯。吉為人,深厚不伐善,自曽孫遭遇吉絶,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地節三年,立皇太子吉為太子太傅,數月,遷御史大夫,及霍氏誅,上躬親政,省尚書事。是時,掖庭宮婢則令民夫上書,自陳嘗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問,則辭引使者丙吉知狀,掖庭令將則詣御史府,以視吉吉識,謂則曰:汝嘗坐養皇曽孫不謹,督笞汝,安得有功?獨渭城胡組、淮陽郭徵卿有恩耳。分別奏組等共養勞苦狀,詔吉求組徵,卿已死,有子孫皆受厚賞,詔免則為庶人,賜錢十萬,上親見問,然後知吉有舊恩,而終不言上大賢之制,詔丞相。朕微眇時,御史大夫吉與朕有舊恩,厥德茂焉。詩不云乎?亡德不報。其封吉為博陽侯,邑千三百戶,臨當封吉疾病,上將使人加紼而封之。及其生存也,上憂吉疾不起,太子太傅夏侯勝曰:此未死也。臣聞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子孫。今吉未獲報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後病果瘉吉,上書固辭侯印,不許。五歲,代魏相為丞相吉,本起獄法小吏,後學詩禮,皆通大義。及居相位,上寛大,好禮讓。掾史有罪,臧不稱職,輙予長休告終,無所按驗。客或謂吉曰:君侯為漢相,姦吏成其私,然無所懲艾。吉曰:夫以三公之府有按吏之名,吾竊陋焉。後人代吉,因以為故事。公府不按吏自吉始,於官屬掾史務掩過揚善,吉馭吏耆,酒數逋蕩。嘗從吉出,醉歐丞相車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飽之失去士,使此人將復何所容,西曹地忍之。地由,第也此不過汚丞相車茵耳,遂不去也。此馭吏邊,郡人習知邊塞,𤼵犇命警備事嘗出,適見驛騎持赤白囊邊郡,發奔命書,馳來,至馭吏,因隨驛騎至公車刺取,知虜入雲中代郡,遽歸府,見吉白狀,因曰:恐虜所入邊郡二千石長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宜可豫視。吉善其言,召東曹按邊郡長吏𤨏科,條其人𤨏録,未巳,詔召丞相御史,問以虜所入郡吏,吉具對,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譴讓而吉見,謂憂邊思職,馭吏力也,吉乃歎曰:士無不可,容能各有所長!嚮使丞相不先聞馭,吏言何見,勞勉之有掾史繇是益賢吉吉。又嘗出逢清道羣鬬者,死傷橫道,吉過之不問,掾史獨怪之,前行逢人逐牛牛,喘吐舌吉止駐使,騎吏問逐牛行幾里矣,掾史謂丞相前後失問,或以譏吉吉曰:民鬬相殺傷,長安令京兆尹職所當禁備,逐捕歲竟,丞相課其殿最,奏行賞罰而已。宰相不親小事,非所當於道路問也。方春少陽用事,未可大熱,恐牛近行,用暑故喘,此時氣失節,恐有所傷害也。三公典調和陰陽,職所當憂,是以問之,掾史悉服,以吉知大體。五鳳三年春,吉病篤,上自臨問,吉曰:即君有所不諱,誰可以自代者?吉辭謝曰:羣臣行能明主所知,愚臣無所能識。上固問,吉頓首曰:西河太守杜延年明於法度曉國家故事,前為九卿十餘年,今在郡治,有能名,廷尉于定國執憲詳平,天下自以不寃,太僕陳萬年事後,母孝惇厚,備於行止,此三人能皆在臣右,唯上察之。上以吉言皆是而許焉。及吉薨,御史大夫黃霸為丞相,徵西河太守杜延年為御史大夫,㑹其年老,乞骸骨病免,以廷尉于定國,代為御史大夫。黃霸薨,而定國為丞相,太僕陳萬年代定國為御史大夫,居位皆稱職。上稱吉為知人,吉薨,諡曰定侯,子顯嗣。甘露中,有罪削爵為闗內侯,官至衞尉、太僕。始,顯少為諸曹,嘗從事高廟,至夕牲日,乃使出取齋衣,丞相吉大怒,謂其夫人曰:宗廟至重而顯不敬,愼亡吾爵者必顯也。夫人為言,然後乃已。吉中子禹為水衡都尉,少子高為中壘校尉。元帝時,長安士伍尊上書言:臣少時為郡邸小吏,竊見孝宣皇帝以皇曽孫在郡邸獄,是時治獄使者丙吉,見皇曽孫遭離,無辜吉仁心,感動涕泣,悽惻選擇,復作胡組,養視皇孫,吉常從臣,尊日再侍,臥庭上後,遭條獄之詔,吉扞拒大難,不避嚴刑峻法,既遭大赦,吉謂守丞誰如皇孫不當在官,使誰如移書京兆尹,遣與胡組俱送京兆尹,不受復還。及組日滿,當去,皇孫思慕吉以私錢顧組,令留與郭徵卿,並養數月,乃遣組去。後少內嗇夫白吉曰:食皇孫亡,詔令時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給皇孫吉。即時病,輙使臣尊,朝夕請問,皇孫視省蓆蓐燥濕,候伺組徵,卿不得令晨夜去,皇孫敖盪,數奏甘毳食物,所以擁全神靈,成育聖躬,功徳已亡量矣。皇帝時,臣上書言狀,幸得下吉吉謙讓,不敢自伐,刪去臣辭,專歸美於組徵。卿皆以受田宅金錢吉封為博陽侯,臣尊不得比組徵。卿臣年老居貧,死在旦暮,欲終不言,恐使有功不著,吉子,顯坐㣲文,奪爵為闗內侯,臣愚以為宜復其爵邑,以報先人功德。先是,顯為太僕十餘年,與官屬大為姦利,臧千餘萬,司𨽻案,劾罪至不道,奏請逮捕,上以吉有舊恩,不忍絶,但免顯官,奪邑四百戶,後復以為城門校尉,顯卒,子昌嗣爵闗內侯。成帝時,修廢功,以吉舊恩尤重。鴻嘉元年,制詔丞相御史,蓋聞褒功德,繼絶統,所以重宗廟、廣賢聖之路也。故博陽侯吉以舊恩,有功而封,今其祀絶,朕甚憐之。夫善善及子孫,古今之通誼也。其封吉孫中郎將、闗內侯昌為博陽侯,奉吉後國絶三十二歲,復續云:「昌傳,子至孫,王莽時,乃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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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也,故屬河間,少為郡吏,州從事,以亷絜通敏下士為名,舉茂材,平凖令察亷,為陽翟令,以治行尤異,遷京輔都尉,守京兆尹。㑹昭帝崩而新豐杜建為京兆掾,䕶作平陵,方上建素豪侠,賔客為姦利,廣漢聞之先風告建不改,於是收案致法,中貴人豪長者為請無不至,終無所聼,宗族賔客謀欲簒取,廣漢盡知其計,議主名起居,使吏告曰:「若計如此,且并滅家」。令數吏將建棄市,莫敢近者,京師稱之。是時昌邑王徵即位,行滛亂,大將軍霍光與羣臣共廢王尊立宣帝廣漢以與議定䇿,賜爵闗內侯,遷潁川太守,郡大姓原褚,宗族橫恣賔客,犯為盜賊,前二千石莫能禽制,廣漢既至數月,誅原,褚首惡,郡中震栗。先是潁川豪傑大姓,相與為婚姻,吏俗朋黨,廣漢患之,厲使其中可用者,受記,出有案問,既得罪名行法,罰之廣漢,故漏泄其語,令相怨咎,又教吏為缿筩,及得投書,削其主名,而託以為豪傑大姓子弟所言。其後彊宗大族家家為仇讎,姦黨散落,風俗大改,吏民相告訐,廣漢得以為耳目,盜賊以故不𤼵𤼵,又輙得一切治理,威名流聞。及匈奴降者言匈奴中皆聞廣漢本始二年,漢𤼵五將軍擊匈奴,徵廣漢,以太守將兵屬蒲類,將軍趙充國從軍還,復用守京兆尹,滿歲為眞,廣漢為二千石,以和顏接士,其尉薦待遇吏殷勤甚備,事推功善,歸之於下曰:某掾卿所為,非二千石所及,行之𤼵於至誠,吏見者皆輸冩心腹,無所隠匿,咸願為用,僵仆無所避,廣漢聰明,皆知其能之所宜,盡力與否,其或負者,輙先聞知,風諭不改,乃收捕之,無所逃案之,辠立具,即時伏辜。廣漢為人彊力天性,精於吏職,見吏民或夜不寢至旦,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鉤距者,設欲知馬,賈則先問狗已問,羊又問牛,然後及馬參,伍其賈,以類相凖,則知馬之貴賤不失實矣,唯廣漢至精能行之,他人效者,莫能及也。郡中盜賊,閭里輕俠,其根株窟宂所在及吏,受取請求,銖兩之姦皆知之,長安少年數人㑹窮里空舍,謀共刼人,坐語未訖,廣漢使吏捕治,具服,富人蘇回為郎,二人刼之,有頃,廣漢將吏到家,自立庭下,使長安丞龔奢叩堂戶曉賊,曰:京兆尹趙君謝兩卿,無得殺質,此宿衞臣也!釋質束手,得善相遇,幸逢赦令,或時解脫,二人驚愕,又素聞廣漢名,即開戶出下堂,叩頭廣漢跪謝曰:幸全活郎甚厚!送獄勑吏,謹遇給酒肉,至冬當出死,豫為調棺給歛葬具,告語之,皆曰:死無所恨。廣漢嘗記:召湖都亭長湖都亭,長西至界上界上亭長,戲曰:至府,為我多謝問趙君亭長。既至廣漢,與語問事,畢謂曰:界上亭長,寄聲謝我,何以不為致問?亭長叩頭服實有之。廣漢因曰:還為吾謝界上亭長,勉思職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意,其𤼵姦擿伏如神,皆此類也。廣漢奏請令長安游徼獄吏秩百石,其後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繫留人。京兆政清,吏民稱之不容口,長老傳以為自漢興治京兆者,莫能及左馮翊,右扶風皆治。長安中,犯法者從迹喜過京兆界,廣漢歎曰:亂吾治者,常二輔也!誠令廣漢得兼治之,直差易耳!初,大將軍霍光秉政,廣漢事光,及光薨後,廣漢心知微指,發長安吏,自將與俱,至光子博陸侯禹第,直突入其門,廋索私屠酤,推破盧罌,斧斬其門闗而去。時光女為皇后,聞之,對帝涕泣,帝心善之,以召問廣漢、廣漢由是侵犯貴戚大臣所居好用世吏子孫新進年少者,專厲彊壯,蠭氣見事風生,無所廻避,率多果敢之計,莫為持難,廣漢終以此敗。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市丞相史逐去,客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廣漢使長安丞案賢尉吏禹故劾賢為騎士,屯霸上不詣屯所,乏軍興,賢父上書訟罪告廣漢事,下有司覆治,禹坐要斬,請逮捕廣漢,有詔即訊,辭服,㑹赦,貶秩一等,廣漢疑其邑子榮畜教令,後以他法論殺,畜人上書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案騐甚急,廣漢使所親信,長安人,為丞相府門卒令,微司丞相門內不法事。地節三年七月中,丞相傅婢有過自絞死,廣漢聞之,疑丞相夫人妬,殺之府舍,而丞相奉齋酎入廟祠,廣漢得此,使中郎趙奉夀風曉,丞相欲以脅之,毋令窮正,已事,丞相不聽,案驗愈急,廣漢欲告之,先問太史知星氣者,言今年當有戮死大臣,廣漢即上書告丞相罪,制曰:下京兆尹治廣漢,知事迫切,遂自將吏卒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收奴婢十餘人去,責以殺婢事,丞相魏相上書自陳妻實不殺婢,廣漢數犯罪法,不伏辜,以詐巧迫脅臣相幸臣相寛,不奏願下明使者,治廣漢所驗臣相家事,事下廷尉治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廣漢言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欲以刼持,奉公逆節,傷化不道,宣帝惡之,下廣漢廷尉獄,又坐賊殺不辜,鞫獄故不以實,擅斥除騎士,乏軍興,數罪天子可其奏,吏民守闕號泣者數萬人。或言臣生無益縣官,願代趙京兆死,使牧養小民。廣漢竟坐要斬,廣漢為京兆尹亷,明威制豪彊,小民得職,百姓追思歌之。至今尹翁歸,字子兄,河東平陽人也,徙杜陵。翁歸少孤,與季父居,為獄小吏,曉習文法,喜擊劒,人莫能當。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市,鬬變,吏不能禁。及翁歸,為市,吏莫敢犯者,公亷不受餽,百賈畏之。後去吏居家,㑹田延年為河東太守,行縣至平陽,悉召故吏五六十人,延年親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數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文武兼備,唯所施設。功曹以為此吏倨敖不遜,延年曰:何傷?遂召上辭,問甚,竒其對。除補卒,史便從歸府案事,𤼵姦窮竟事情,延年大重之,自以能不及翁歸,徙署督郵。河東二十八縣分為兩部,閎孺部汾北,翁歸部汾南,所舉應法,得其罪辜,屬縣長吏雖中傷,莫有怨者。舉亷為緱氏尉,歴守郡中,所居治理,遷補都內令。舉廉為𢎞農都尉,徵拜東海太守,過辭廷尉于定國,定國家在東海,欲屬託邑子兩人,令坐後堂,待見定國與翁歸,語終日,不敢見其邑子。既去,定國,乃謂邑子曰:此賢將,汝不任事也。又不可干以私翁歸治東海,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姦邪罪名盡知之。縣縣各有記籍,自聽其政,有急名,則少緩之,吏民小解,輙披籍,縣縣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於死。取人必於秋冬課吏大㑹中,及出行縣,不以無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東海大豪郯許仲孫為姦猾,亂吏治,郡中苦之,二千石欲捕者,輙以力,埶變詐自解,終莫能制。翁歸至,論棄仲孫市,一郡怖栗,莫敢犯禁,東洋大治,以高第入守右扶風滿歲為眞,選用亷平,疾姦吏以為右職,接待以禮,好惡與同之。其負翁歸罰,亦必行治,如在東海,故迹姦邪,罪名亦縣。縣有名籍盜賊發其比伍中,翁歸,輙召其縣長吏,曉告以姦黠主名,敎使用類,推迹盜賊,所過抵類常如。翁歸,言無有遺脫,緩於小弱,急於豪彊豪彊有論罪,輸掌畜官,使斫莝,責以員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輙笞督極者,至以鈇自剄而死。京師畏其威嚴,扶風大治,盜賊課常為三輔最,翁歸為政,雖任刑,其在公卿之間,清絜自守,語不及私,然溫良嗛,退不以行。能驕人,甚得名譽於朝廷視事數歲。元康四年病卒,家無餘財,天子賢之,制詔御史:「朕夙興夜寐,以求賢為右,不異親,疏近逺,務在安民而已。扶風翁歸亷平鄉,正治民異等,早夭不遂,不得終其功業,朕甚憐之。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祠。翁歸,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歴位九卿,至後將軍,而閎孺亦至廣陵,相有治名,由是世稱田延年為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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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延夀,字長公,燕人也,徙杜陵,少為郡文學,父義為燕,即中刺。王之謀逆也,義諫而死,燕人閔之。是時昭帝富於春秋,大將軍霍光持政,徵郡國賢良文學,問以得失,時魏相以文學對䇿以為:「賞罰所以勸善,禁惡政之本也。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彊諫,為王所殺,義無比干之親,而蹈比干之節,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明為人臣之義。光納其言,因擢延夀為諫大夫,遷淮陽太守,治甚有名,徙潁川潁川,多豪彊難治,國家常為選良二千石。先是,趙廣漢為太守,患其俗多朋黨,故構㑹吏民,令相告訐,一切以為聰明,潁川由是以為俗,民多怨讎,延夀欲改更之,教以禮讓,恐百姓不從,乃歴召郡中長老,為鄉里所信向者數十人,設酒具食,親與相對,接以禮意,人人問以謡俗,民所疾苦,為陳和睦親愛,銷除怨咎之路,長老皆以為便可施行,因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延夀,於是令文學校官諸生皮弁執爼豆,為吏民行喪嫁娶禮,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下里偽物者,棄之市道,數年徙為東郡太守。黃霸代延夀,居潁川,霸因其迹而大治,延夀為吏,上禮義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爭,舉行喪,讓財表孝弟,有行修治學官春秋郷射,陳鐘鼓管絃,盛升降揖讓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㑹為大事,吏民敬畏趨郷之,又置正五長,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姦人,閭里阡陌有非常吏輙聞知,姦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煩,後吏無追捕之苦,民無箠楚之憂,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或欺負之者,延夀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及門下掾自剄,人救不殊,因瘖不能言,延夀聞之,對掾史涕泣,遣吏毉治視,厚復其家,延夀嘗出臨上車,騎吏一人後至,勑功曹議罰白,還至府門,門卒當車,願有所言,延夀止車問之,卒曰:孝經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旦明府早駕,久駐未出,騎吏父來至府門,不敢入,騎吏聞之,趨走出謁,適㑹明府登車,以敬父而見罰,得毋虧大化乎?延夀舉手輿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過。歸舍,召見門卒卒,本諸生聞延夀賢,無因自逹,故代卒,延夀,遂待用之。其納善聽諫,皆此類也。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斷獄大减為天下最,入守左馮翊,滿歲稱職為眞,歲餘不肯出行,縣丞掾數白宜循行郡中覽觀民俗,考長吏治迹,延夀曰:縣皆有賢令長,督郵分明善惡於外,行縣恐無所益,重為煩擾,丞掾皆以為方春月可一出勸耕桑,延夀不得已,行縣,至高陵,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夀,大傷之曰:幸得備位,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馮翊,當先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臥傳舍閉閤,思過一縣,莫知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繫待罪,於是訟者宗族傳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髠肉袒謝,願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延夀大喜,開閤延見內酒肉,與相對飲食,厲勉以意告郷部,有以表勸悔過從善之民,延夀乃起,聽事勞謝,令丞以下引見尉薦,郡中歙然,莫不傳相勑厲,不敢犯。延夀恩信周徧,二十四縣,莫復以辭訟,自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延夀,代蕭望之為左馮翊而望之,遷御史大夫,侍謁者,福為望之道。延夀在東郡時,放散官錢千餘萬,望之與丞相丙吉議,吉以為更大赦,不須考㑹,御史當問事東郡,望之因令并問之,延夀聞知,即部吏案校。望之在馮翊時,廩犧官錢放散百餘萬廪,犧吏掠治急,自引與望之為姦,延夀劾奏移殿門禁止望之,望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而為延夀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夀,各令窮竟所考,望之卒無事實,而望之遣御史案東郡,具得其事。延夀在東郡時試騎士,治飾兵車,畫龍虎朱爵,延夀衣黃紈,方領駕四馬傅總,建幢棨,植羽葆,鼓車、歌車,功曹引車,皆駕四馬,載棨㦸,五騎為伍,分左右部軍,假司馬千人,持幢旁轂,歌者先居射室,望見延夀車,噭咷楚歌,延夀坐射室,騎吏持㦸夾陛列立,騎士從者帶弓鞬羅後,令騎士兵車四面營陳,被甲鞮鞪居馬上,抱弩負籣,又使騎士戲車弄馬,盜驂延夀,又取官銅物,候月蝕鑄作刀劒、鉤鐔放效尚方事,及取官錢帛私假,繇使吏及治飾車甲三百萬以上,於是望之劾奏延夀,上僭不道,又自陳前為延夀所奏,今復舉延夀罪,衆庶皆以臣懐不正之心,侵寃延夀,願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議其罪,事下公卿,皆以延夀前,既無狀,後復誣愬典法大臣,欲以解罪,狡猾不道,天子惡之,延夀竟坐棄市,吏民數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車轂,爭奏酒炙,延夀不忍距逆,人人為飲計,飲酒石餘,使掾史分謝送者,逺苦吏民延夀,死無所恨,百姓莫不流涕,延夀三子皆為郎吏,且死,屬其子勿為吏,以己為戒,子皆以父言去官不仕,至孫威,乃復為吏,至將軍,威亦多恩信,能拊衆,得士死力,威又坐奢僭誅,延夀之風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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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敞,字子高,本河東平陽人也。祖父孺,為上谷太守,徙茂陵。敞父福,事孝武帝,官至光祿大夫。敞後隨宣帝徙杜陵,敞本以郷有秩補太守,卒史察亷,為甘泉倉長,稍遷太僕丞。杜延年甚竒之,㑹昌邑王徵即位,動作不由法度,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惟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輦先遷,此過之大者也。後十餘日,王賀廢,敞以切諫顯名,擢為豫州刺史。以數上事有忠言,宣帝徵敞為太中大夫,與于定國並平尚書事,以正違忤大將軍霍光,而使主兵車出軍,省減用度,復出為函谷闗都尉。宣帝初即位,廢王賀在昌邑,上心憚之,徙敞為山陽太守。久之,大將軍霍光薨,宣帝始親政事,封光兄孫山雲皆為列侯,以光子禹為大司馬。頃之,山雲以過歸第,霍氏諸壻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犮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廼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將軍二十歲,海內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月朓日蝕,晝㝠宵光,地大震烈,火生地中,天文失度,祅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陰類盛長,臣下顓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衞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爭而後許,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兩侯以出,人情不相逺,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無由,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㣲眇,書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陰,累歲乃得通,況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徵也。久之,勃海、膠東盜賊並起,敞上書自請治之曰:臣聞忠孝之道,退家則盡心於親,進官則竭力於君。夫小國中君,猶有奮不顧身之臣,況於明天子乎?今陛下遊意於太平,勞精於政事,亹亹不舍晝夜,羣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陽郡戶九萬三千口五十萬以上,訖計盜賊未得者七十七人,他課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駑,既無以佐思慮,久處閒郡,身逸樂而忘國事,非忠孝之節也。伏聞膠東、勃海左右郡,歲數不登,盜賊並起,至攻官寺,簒囚徒搜市朝刼列,侯吏失綱紀,姦軌不禁,臣敞不敢愛身避死,唯明詔之所處,願盡力摧挫其暴虐,存撫其孤弱,事即有業,所至郡條,奏其所由廢,及所以興之狀。書奏,天子徵敞,拜膠東相,賜黃金三十斤。敞辭之官,自請治劇郡,非賞罰無以勸善,懲惡吏追捕有功效,願得一切比三輔尤異天子許之。敞到膠東,明設購賞,開羣盜,令相捕斬,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補縣令者數十人,由是盜賊解散,傳相捕斬,吏民歙然,國中遂平。居頃之,王太后數出游獵,敞奏書諫曰:臣聞秦王好滛聲,葉陽后為不聽鄭衞之樂,楚嚴好田獵,樊姬為之不食鳥獸之肉口,非惡㫖甘耳,非憎絲竹也,所以抑心意,絶耆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禮,君母出門則乘輜軿,下堂則從傅母,進退則鳴玉佩,內飾則結綢繆,此言尊貴所以自歛,制不從恣之義也。今太后資質淑美,慈愛寛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為名,於以上聞,亦未宜也。唯觀覽於往古,全行乎來,今令后姬得有所法,則下臣有所稱誦,臣敞幸甚!書奏,太后止不復出。是時潁川太守黃霸以治行第一入守京兆尹,霸視事數月不稱,罷歸潁川。於是制詔御史,其以膠東相敞守京兆尹,自趙廣漢誅後,比更守尹如霸等數人,皆不稱職,京師寖廢,長安市偷盜尤多,百賈苦之,上以問敞,敞以為可禁。敞既視事,求問長安父老偷盜酋長數人,居皆溫厚,出從童騎,閭里以為長者,敞皆召見責問,因貰其罪,把其宿負,令致諸偷以自贖。偷長曰:今一旦召詣府,恐諸偷驚駭,願一切受署。敞皆以為吏遣歸休置酒,小偷悉來賀,且飲醉,偷長以赭汙其衣裾,吏坐里閭,閱出者汙赭,輙收縛之,一日捕得數百人,窮治所犯,或一人百餘發,盡行法罰。由是枹鼔稀鳴,市無偷盜,天子嘉之。敞為人敏疾,賞罰分明,見惡輙取時,時越法縱舍,有足大者。其治京兆,略循趙廣漢之迹,方略耳目,𤼵伏禁姦,不如廣漢。然敞本治春秋,以經術自輔,其政頗雜儒雅,往往表賢顯善不醇用誅罰,以此能自全,竟免於刑戮。京兆典京師,長安中浩穰,於三輔尤為劇郡,國二千石以高第入守,及為眞久者,不過三二年,近者數月一歲,輙毀傷失名,以罪過罷,唯廣漢及敞為久任職,敞為京兆,朝廷每有大議,引古今處便宜,公卿皆服天子,數從之,然敞無威儀,時罷朝㑹過,走馬章臺街,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又為婦畫眉,長安中傳張京兆,眉憮有司以奏敞,上問之,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弗備責也,然終不得大位。敞與蕭望之、于定國相善,始敞與定國俱以諫昌邑王,起遷定國為大夫平尚書事。敞出為刺史,時望之為大行丞。後望之先至御史大夫定國,後至丞相,敞終不過郡守。為京兆九歲,坐與光祿勲楊惲厚善,後憚坐大逆誅。公卿奏憚黨犮不宜處位,等比皆免,而敞奏獨寢不下。敞使賊捕掾絮,舜有所案驗,舜以敞劾奏當免,不肯為敞竟事,私歸其家人。或諫舜,舜曰:吾為是公,盡力多矣,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復案事?敞聞舜語,即部吏收舜繫獄。是時冬月未盡數日,案事吏晝夜驗治,舜竟致其死事,舜當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盡,延命乎?乃棄舜市,㑹立春,行寃獄,使者出舜家載尸,并編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賊殺不辜,天子薄其罪,欲令敞得自便利,即先下敞前坐,楊惲不宜處位,奏免為庶人。敞免奏既下,詣闕上印綬,便從闕下亡命數月,京師吏民解弛,枹鼓數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賊,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惶懼,而敞獨笑曰:吾身亡命為民,郡吏當就捕,今使者來此,天子欲用我也。即裝隨使者詣公車上書曰:臣前幸得備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殺賊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數䝉恩貸,以臣有章劾當免,受記考事,便歸臥家,謂臣五日京兆,背恩忘義,傷化薄俗。臣竊以舜無狀,枉法以誅之,臣敞賊殺無辜,鞫獄故不直,雖伏明法,死無所恨。天子引見敞,拜為冀州刺史。敞起亡命,復奉使典州。既到部,而廣川王國羣輩不道,賊連發不得。敞以耳目發起賊主名區處,誅其渠帥。廣川王姬昆弟及王同族宗室劉調等通行,為之囊橐吏逐捕,窮窘蹤迹,皆入王宮。敞自将郡國吏車數百兩圍守王宮,搜索調等,果得之殿屋重轑中。敞傅吏皆捕格斷頭,縣其頭王宮門外。因劾奏廣川王天子不忍致法,削其戶。敞居部歲餘,冀州盜賊禁止,守太原太守滿歲為眞,太原郡清。頃之,宣帝崩,元帝初即位,待詔鄭朋薦敞先帝名臣,宜傅輔皇太子。上以問前将軍蕭望之,望之以為敞能吏任治,煩亂材輕,非師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徵敞,欲以為左馮翊。㑹病卒,敞所誅殺,太原吏吏家怨敞,隨至杜陵,刺殺敞中子璜。敞三子官皆至都尉。初,敞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為梁相。是時梁王驕貴,民多豪彊,號為難治。敞問武欲何以治梁,武敬憚兄謙,不肯言。敞使吏送至闗,戒吏自問。武武應曰:「馭黠馬者利其衘䇿,梁國大都,吏民凋敝,且當以柱後惠文彈治之耳」。秦時獄法吏冠柱後,惠文武意欲以刑法治梁吏還道之,敞笑曰:「審如掾言,武必辨治梁矣」。武既到官,其治有迹,亦能吏也。敞孫竦,王莽時至郡守,封侯博學,文雅過於敞然,政事不及也。竦死,敞無後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也。少孤,歸諸父使牧羊澤中,尊竊學問,能史書。年十三,求為獄小吏。數歲,給事太守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太守竒之,除補書佐,署守屬監獄。久之,尊稱病去。事師郡,文學官治《尚書、論語,略通大義。復召署守屬治獄,為郡决曹史。數歲,以令舉幽州刺史從事,而太守察尊廉,補遼西鹽官。長尊數上書言便宜事,事下丞相、御史。初元中舉直言,遷號令,轉守槐里,兼行美陽令事。春正月,美陽女子告假子不孝,曰:「兒常以我為妻,妬笞我」。尊聞之,遣吏收捕,驗問辭服,章曰:「律無妻母之法,聖人所不忍書,此經所謂造獄者也。尊於是出坐廷上,取不孝子縣,磔著樹,使騎吏五人張弓射殺之,吏民驚駭。後上幸雍,過號尊供張如法而辦,以高第擢為安定太守,到官出教告屬縣曰:令長丞尉奉法守城,為民父母,抑彊持弱,宣恩廣澤,甚勞苦矣!太守以今日至府,願諸君卿勉力正身以率下,故行貪鄙能變更者與為治,明愼所職,毋以身試法。又出教勑掾功曹各自底厲,助太守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賢。夫羽翮不修,則不可以致千里,闑內不理,無以整外,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別白之賢為上母以富賈人百萬,不足與計事。昔孔子治魯,七日誅少正卯,今太守視事已一月矣。五官掾張輔,懐虎狼之心,貪汙不軌,一郡之錢盡入輔家,然適足以𦵏矣,今將輔送獄直符史詣閤下,從太守受其事,丞戒之戒之相隨入獄矣!輔繫獄數日死,盡得其狡猾不道百萬,姦臧威震,郡中盜賊分散入傍郡界,豪彊多誅傷伏辜者,坐殘賊免,起家復為䕶羌將軍轉校尉,䕶送軍糧委輸,而羌人反絶,轉道兵數萬圍尊尊,以千餘騎奔突羌,賊功未列,上坐擅離部署,㑹赦免歸家。涿郡太守徐明薦尊不宜久在閭巷,上以尊為郿令,遷益州刺史。先是,琅邪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卭,勑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後以病去,及尊為刺史,至其阪,問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道邪?吏對曰:是。尊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為忠臣,尊居部二,歲懐來徼外,蠻夷歸附,其威信博士鄭寛中,使行風俗,舉奏尊治狀,遷為東平相。是時,東平王以至親驕奢,不奉法度,傅相連坐。及尊視事,奉璽書至庭中,王未及出受詔尊持璽書歸,舍食已,乃還致詔,後謁見王太傅在前,說相䑕之詩,尊曰:毋持布鼓過雷門。王怒,起入後宮,尊亦直趨出就舍。先是,王數私出入,驅馳國中,與后姬家交通,尊到官,召勑廐長大王當從官屬鳴和,鸞乃出,自今有令駕小車叩頭爭之,言相教不得。後尊朝王,王復延請登堂,尊謂王曰:尊來為相,人皆弔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見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顧但負貴,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變色視尊,意欲格殺之,即好謂尊曰:願觀相君佩刀,尊舉掖,顧謂傍侍郎前引佩刀視王,王欲誣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聞尊高名,大為尊屈,酌酒具食,相對極歡。太后徵史奏,尊為相,倨慢不臣,王血氣未定,不能忍愚,誠恐母子俱死。今妾不得使,王復見尊,陛下不留意,妾願先自殺,不忍見王之失義也。尊竟坐免為庶人。大將軍王鳯奏請尊補軍中司馬,擢為司𨽻校尉。初,中書謁者令石顯貴幸專權為姦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張譚皆阿附畏事,顯不敢言。久之,元帝崩,成帝初即位,顯徙為中太僕,不復典權衡,譚乃奏顯舊惡,請免顯等。尊於是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徳,以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埶,大作威福,縱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䛕曲從,附上罔下,懐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也。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罷衞士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㑹坐殿門下,衡南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食頃。衡知行,臨百官共職,萬衆㑹聚,而設不正之席,使下坐上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惕肅敬之心,驕慢不謹,皆不敬,有詔勿治。於是衡慙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下御史丞問狀,劾奏尊妄詆欺,非謗赦前事,猥歴奏大臣無正法,飾成小過,以塗汙宰相,摧辱公卿,輕薄國家,奉使不敬,有詔左遷,尊為高陵令,數月,以病免,㑹南山郡盜傰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拜故𢎞農太守傅剛為校尉,将迹射士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將軍鳳賊數百人在轂下,𤼵軍擊之不能得,難以視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於是鳳薦尊徵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間,盗賊清,遷光祿大夫,守京兆尹,後為眞。凡三歲,坐遇使者無禮,司𨽻遣假佐,放奉詔書,白尊𤼵吏捕人,放謂尊詔書所捕,宜密尊曰治所,公正京兆善漏泄人事,放曰:所捕宜,今𤼵吏尊。又曰:詔書無京兆文,不當𤼵吏及長安繫者。三月間,千人以上尊出行縣男子郭賜自言尊許仲家十餘人,共殺賜兄,賞公歸舍,吏不敢捕,尊行縣還,上奏曰:彊不陵弱,各得其所,寛大之政,行和平之氣通,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外為大言,倨嫚姍上,威信日廢,不宜備位九卿,尊坐免,吏民多稱惜之。湖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往者南山盜賊阻山橫行,剽刼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衆,曠日煩費,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羣盜寖彊,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闗內侯寛中,使問所徵,故司𨽻校尉王尊,捕羣盜方畧,拜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壊,渠率效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彊,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萬,城西萭章,剪張禁酒,趙放、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挾養姦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并兼役使,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擒討,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姦邪銷釋吏民說服尊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眞,未有殊絶褒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陰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隂賊,惡口不信,好以刀筆䧟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頰,兄子閎拔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輔,內懐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將,東破韓魏,南拔郢都,應侯譖之,賜死杜郵,吳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䜛人間焉,斥逐奔楚,秦聽浸潤以誅良將,魏信䜛言以逐賢守,此皆偏聽不聰,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絜,已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𤓰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䝉棘木之聽,獨掩怨讐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並興,選賢徵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孔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茍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䜛賊之口,絶詐欺之路,唯明主參詳,使白黒分別。書奏天子,復以尊為徐州刺史,遷東郡太守。久之,河水盛溢,泛浸瓠子金隄,老弱奔走,恐水大決為害,尊躬率吏民投沈白馬,祀水神河,伯尊親執圭璧,使巫䇿祝請以身塡金隄,因止宿廬居隄上,吏民數千萬人爭叩頭救止,尊終不肯去,及水盛隄壊,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尊立不動,而水波稍卻,廻還,吏民嘉壮尊之,勇節白馬,三老朱英等奏其狀,下有司考,皆如言,於是制詔御史:東郡河水盛長,毀壊金隄,未决三尺,百姓惶恐,奔走太守,身當水衝,履咫尺之難,不避危殆,以安衆心,吏民復還就作水,不為災,朕甚嘉之。秩尊中二千石,加賜黃金二十斤,數歲卒官,吏民紀之。尊子伯亦為京兆尹,坐懦弱不勝任。免王章,字仲卿,泰山鉅平人也,少以文學為官,稍遷至諫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為左曹中郎將,與御史中丞陳咸相善,共毀中書,令石顯、為顯所䧟,咸減死,髠章免官。成帝立,徵章為諫大夫,遷司𨽻校尉,大臣貴戚敬憚之。王尊免後代者不稱職,章以選為京兆尹。時帝舅大將軍王鳳輔政,章雖為鳯所舉,非鳯專權,不親附鳳,㑹日有蝕之章奏封事召見,言鳳不可任用,宜更選忠賢。上初受章言,後不忍退,鳳章由是見疑,遂為鳯所䧟,罪至大逆,語在元后傳。初,章為諸生,學長安,獨與妻居章疾病,無被臥牛衣中,與妻决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京師尊貴,在朝廷,人誰踰仲卿者,今疾病困戹,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後章仕官歴位,及為京兆,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當知足,獨不念牛衣中涕泣時邪?章曰:非女子所知也。書遂上,果下廷尉獄,妻子皆收繫。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數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果死,妻子皆徙合浦大將軍鳳薨後,弟成都侯商復為大將軍,輔政,白上,還章妻子故郡,其家屬皆完具采珠,致産數百萬。時蕭育為泰山太守,皆令贖還故田宅,章為京兆。二歲死,不以其罪。衆庶寃紀之,號為三王。王駿自有傳。駿即王陽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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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寛饒,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經為郡文學,以孝亷為郎,舉方正對䇿高第,遷諫大夫、行郎中戶,将事,劾奏衞將軍張安世子侍中、陽都侯彭祖,不下殿門,并連及安世居位無補。彭祖時實下門寛饒,坐舉奏大臣非是,左遷為衞司馬。先是,時衞司馬在部,見衞尉拜謁,常為衞官,繇使市買寛饒視事,案舊令,遂揖官屬以下行衞者,衞尉私使寛饒出寛饒,以令詣官府門上謁,辭尚書責問衞尉,由是衞官不復私使,候司馬候司馬不拜,出先置衞,輙上奏辭,自此正焉。寛饒初拜為司馬,未出殿門,斷其禪衣,令短離地冠大冠,帶長劍躬案,行士卒廬室,視其飲食居處,有疾病者,身自撫循,臨問加致醫藥,遇之甚有恩,及歲,盡交代,上臨饗,罷衞卒數千人,皆叩頭自請,願復留,共更一年,以報寛饒厚德,宣帝嘉之,以寛饒為太中大夫,使行風俗,多所稱舉,貶黜奉使稱意,擢為司𨽻校尉,刺舉無所囘避,小大輙舉所劾奏,衆多廷尉處,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貴戚及郡國吏,繇使至長安,皆恐懼莫敢犯禁,京師為清平恩侯,許伯入第,丞相、御史將軍中二千石皆賀寛饒不行,許伯請之,廼往從西階上,東郷特坐,許伯自酌曰:「蓋君後至寛饒曰:無多,酌我我!廼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皆屬目卑下之,酒酣樂作,長信少府檀長卿起舞為沭猴,與狗鬭,坐皆大笑,寛饒不說,卬視屋而歎曰:「美哉!然富貴無常,忽則易人,此如傳舍,所閱多矣,唯謹愼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趨出,劾奏長信少府以列卿,而沭猴舞失禮不敬,上欲罪少府,許伯為謝良久上,廼解寛饒,為人剛直高節,志在奉公,家貧,奉錢月數千,半以給吏民,為耳目言事者,身為司𨽻,子常步行,自戍北邊,公廉如此,然深刻喜䧟害人,在位及貴戚人與為怨,又好言事,刺譏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優容之,然亦不得遷,同列後進,或至九卿寛饒,自以行清能高,有益於國,而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數上疏諫爭,太子庶子王生高寛饒節,而非其如此,予書曰:明主知君絜白公正,不畏彊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官厚祿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廼欲以太古久逺之事,匡拂天子,數進不用難聽之語,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夀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不惟蘧氏之高蹤,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軀,臨不測之險,竊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寛饒不納其言。是時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書宦官寛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寖廢,儒術不行,以刑餘為周召,以法律為詩書。又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功成者,去不得其人,則不居其位。書奏,上以寛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寛饒指意,欲求䄠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寛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上書頌寛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姦邪為之不起。司𨽻校尉寛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遂下寛饒吏寛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衆莫不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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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豐,字少季,琅邪人也。以明經為郡文學名,特立剛直,貢禹為御史大夫,除豐為屬,舉侍御史,元帝擢為司𨽻校尉,刺舉無所避,京師為之語曰:「閒何濶逢諸葛」。上嘉其節,加豐秩光祿大夫。時侍中許章以外屬貴幸,奢滛不奉法度,賓客犯事,與章相連,豐案劾章,欲奏其事,適逢許侍中私出豐駐車,舉節詔章曰:下欲收之,章迫窘,馳車去,豐追之,許侍中,因得入宮門,自歸上,豐亦上奏,於是收豐節,司𨽻去節自豐始,豐上書謝曰:臣豐駑怯,文不足以勸善,武不足以執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為司𨽻校尉,未有以自效,復秩臣為光祿大夫,官尊責重,非臣所當處也。又迫年歲衰暮,常恐卒塡溝渠,無以報厚德,使論議士譏臣無補長獲素餐之名,故常願捐一旦之命,不待時而斷姦臣之首,縣於都市,編書其罪,使四方明知為惡之罰,然後卻就斧鉞之誅,誠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猶有刎剄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曽無伏節,死誼之臣,率盡茍合取容,阿黨相為,念私門之利,忘國家之政邪,穢濁溷之氣,上感于天,是以災變數見百姓困乏,比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誠恥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誠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載,物無不容,使尚書令堯賜臣豐書曰:夫司𨽻者,刺舉不法,善善惡惡,非得顓之也,免處中和,順經術意,恩深德厚,臣豐頓首幸甚!臣竊不勝憤懣,願賜清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許,是後所言益不用,豐復上書言:「臣聞伯竒孝而棄於親,子胥忠而誅於君,隠公慈而殺於弟叔武弟而殺於兄。夫以四子之行,屈平之材,然猶不能自顯而被刑戮,豈不足以觀哉?使臣殺身以安國,䝉誅以顯君臣誠願之獨,恐未有云補,而為衆邪所排,令讒夫得遂,正直之路壅塞,忠臣沮心,智士杜口,此愚臣之所懼也。豐以春夏繫治人,在位多言其短,上徙豐為城門校尉,豐上書告光祿勲周堪、光祿大夫張猛,上不直豐,廼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光祿勲堪光祿大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前為司𨽻校尉,不順四時,修法度,專作苛暴,以獲虛威,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不內省諸已,而反怨堪猛,以求報舉,告案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毀譽恣意,不顧前言,不信之大者也。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為庶人,終於家。
13
劉輔,河間宗室也,舉孝亷,為襄賁令,上書言得失,召見,上美其材,擢為諫大夫。㑹成,帝欲立趙偼伃為皇后,先下詔封偼伃父臨為列侯,輔上書言:「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徵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廼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祿不忠,汚辱諫爭之官,不敢不盡死,唯陛下深察書奏,上使侍御史收縛輔繫掖庭秘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中朝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廉褒、光祿勲師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書曰:臣聞明王埀寛容之聽,崇諫爭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後百僚在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無讇諛之士,元首無失道之諐。竊見諫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日之間,收下秘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羣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戶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于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鋭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也。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廼徙繫輔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為鬼薪,終於家。鄭崇,字子游,本高密大族,世與王家相嫁,娶祖父以訾徙平陵。父賓,明法律為御史事,貢公名公直。崇少為郡文學史,至丞相,大車屬弟立,與高武侯傅喜同門學,相友善,喜為大司馬,薦崇哀帝,擢為尚書僕射,數求見諌爭上,初納用之,每見曵革履,上笑曰:我識鄭尚書。履聲!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從弟商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黃,晝昏,日中有黒氣,今祖母從昆弟二人已侯孔郷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今無,故欲復封商,壊亂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聞師曰:逆陽者厥極弱,逆隂者厥極凶短,折犯人者有亂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禍。故周公著戒曰:惟王不知艱難,唯耽樂是從時,亦罔有克夀,故衰世之君,夭折蚤沒,此皆犯隂之害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傳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制邪!上遂下詔曰:朕㓜而孤,皇太太后躬自養育,免于襁褓,教道以禮,至於成人,惠澤茂焉。欲報之德,皥天罔極,前追號皇太太后父為崇祖侯,惟念德報未殊,朕甚恧焉。侍中、光祿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産子小,自保大,恩義最親,其封商為汝昌侯為崇祖侯,後更號崇祖侯為汝昌哀侯。崇又以董賢貴寵過度諫,由是重得罪數,以職事見責,𤼵疾頸癰,欲乞骸骨,不敢。尚書令趙昌佞讇,素害崇,知其見疏,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姦,請治。上責崇曰:君門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對曰:臣門如市,臣心如水,願得考覆。上怒,下崇獄,窮治,死獄中。孫寶,字子嚴,潁川鄢陵人也,以明經為郡吏,御史大夫張忠辟寶為屬,欲令授子經,更為除舍,設儲偫,寶自劾去,忠固還之心,內不平。後署寶主簿,寶徙入舍祭竈,請比鄰忠,隂察怪之,使所親問寶前大夫為君設除大舍子自劾去者,欲為高節也。令兩府高士,俗不為主簿,子既為之徙舍,甚說何前後不相副也?寶曰:高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獨自高?前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可詘,身詘何傷?且不遭者,可無不為,況主簿乎?忠聞之,甚慙,上書薦寶經明質直,宜備近臣為議郎,遷諫大夫。鴻嘉中,廣漢羣盜起,選為益州刺史、廣漢太守扈商者,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姊子,軟弱不任職,寶到部,親入山谷,諭告羣盜,非本造意,渠率皆得悔過。自出遣歸田里,自劾矯制,奏商為亂,首春秋之義,誅首惡而已。商亦奏寶所縱,或有渠率當坐者,商徵下獄,寶坐失死罪免。益州吏民多陳寶功效言,為車騎將軍所排,上復拜寶為冀州刺史,遷丞相司直。時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懇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畧皆開𤼵上書,願以入縣官,有詔郡平田予直錢,有貴一萬萬以上,寶聞之,遣丞相史按驗,𤼵其姦劾,奏立,尚懐姦罔上,狡猾不道,尚下獄死,立雖不坐,後兄大司馬衞將軍商薨次當代,商上度立,而用其弟曲陽侯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㑹益州蠻夷犯法,巴蜀頗不安,上以寶著名西州,拜為廣漢太守,秩中二千石,賜黃金三十斤。蠻夷安輯,吏民稱之。徵為京兆尹,故吏侯文以剛直不茍合,常稱疾不肯仕。寶以恩禮請文,欲為布衣友,日設酒食,妻子相對,文求受署為掾,進見如賓禮,數月,以立秋日署文東部督郵,入見,勑曰:今日鷹隼始擊,當順天氣,取姦惡,以成嚴霜之誅,掾部渠有其人乎?文卬曰:無其人,不敢空受職。寶曰:誰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寶曰:其次文曰: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狸。寶黙然穉季者,大俠,與衞尉淳于長、大、鴻臚蕭育等皆厚善。寶前失車騎將軍,與紅陽侯有郤,自恐見危時,淳于長方貴幸,友寶,寶亦欲附之,始視事而長以穉季託寶,故寶窮無以復應,文文怪寶氣索,知其有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不敢取,穉季當且闔閤,勿有所問。如此竟歲,吏民未敢誣明府也,即度穉季而譴他事,衆口讙譁,終身自墮。寶曰:受教穉季,耳目長聞知之,杜門不通水火,穿舍後牆為小戶,但持鉏自治園,因文所厚,自陳如此,文曰:我與穉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顧受将命,分當相直,誠能自改嚴,將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門戶,適趣禍耳。穉季遂不敢犯,法寶亦竟歲無所譴。明年,穉季病死,寶為京兆尹三歲,京師稱之,㑹淳于長敗,寶與蕭育等皆坐免官,文復去,吏死於家,穉季子杜蒼,字君敖,名出穉,季右在游俠中,哀帝即位,徵寶為諫大夫,遷司𨽻。初傅,太后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俱事元帝,有郤傅太后,使有司考馮太后令自殺,衆庶寃之,寶奏請覆治,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𨽻,主使察我馮氏反事明白,故欲擿觖以揚我惡,我當坐之。上廼順㫖下寶獄,尚書僕射唐林爭之,上以林朋黨比周,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大司馬傅喜、光祿大夫龔勝固爭,上為言太后,出寶復官,頃之,鄭崇下獄,寶上書曰:「臣聞䟽不圖親,外不慮內臣幸得銜命奉使,職在刺舉,不敢避貴幸之,埶以塞視聽之明。按尚書令昌奏僕射崇下獄覆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寃,疑昌與崇內有纎介,浸潤相陷,自禁門內樞機近臣,蒙受寃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衆心,書奏天子不說以寶名,臣不忍誅,廼制詔丞相、大司空、司𨽻,寶奏故尚書僕射崇寃,請獄治尚書令昌。案:崇近臣罪惡暴著,而寶懐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詆欺,遂其姦心,蓋國之賊也。傳不云乎:惡利口之覆國家,其免寶為庶人。哀帝崩,王莽白王,太后徵寶,以為光祿大夫,與王舜等俱迎中山王平帝立寶為大司農,㑹越嶲郡上黃龍游,江中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等咸稱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侍中、奉車都尉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㑹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以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年七十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建武中録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長。
14
母將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也。大司馬、車騎将軍王音內領尚書,外典兵馬,踵故選,置從事中,即與參謀議。奏請隆為從事中郎,遷諫大夫。成帝末,隆奏封事,言:「古者選諸侯入為公卿,以褒功德。宜徵定陶王,使在國邸,以塡萬方」。其後上竟立定陶王為太子,隆遷冀州牧、潁川太守。哀帝即位,以高第入為京兆尹,遷執金吾。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𤼵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廼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宼,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說。頃之,傅太后使謁者買諸官婢賤取之,復取執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賈賤請更平直,上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大夫交讓之禮興,則虞、芮之訟息,隆位九卿,既無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請與永信宮爭貴賤之。賈、程奏顯言衆莫不聞舉,錯不由誼理,爭求之名,自此始無,以示百僚,傷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國之言,左遷為沛郡都尉,遷南郡太守。王莽少時慕與隆交,隆不甚附哀帝崩,莽秉政,使大司徒孔光奏隆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寃陷無辜,不宜處位在中土本中謁者令史立,侍御史丁元自典考之,但與隆連名奏事。史立時為中太僕,丁元泰山太守,及尚書令趙昌譖鄭崇者為河內太守,皆免官徙合浦。何並字子亷,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輿徙平陵,並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舉能治劇,為長陵令,道不拾遺。初卭成太后,外家王氏貴,而侍中王林卿通輕俠傾京師,後坐法免,賔客愈盛,歸長陵上冡,因留飲連日,並恐其犯法,自造門上謁,謂林卿曰:「冡閒單外,君宜以時歸」。林卿曰:「諾」。先是,林卿殺婢壻,埋冡舍,並具知之,以非已時,又見其新免,故不發舉,欲無令留界中而已,即且遣吏奉謁傳送。林卿素驕慙於賔客,並度其為變,儲兵馬以待之。林卿既去,北度涇橋,令騎奴還至寺門拔刀剥其建皷,並自從吏兵追林卿,行數十里,林卿迫窘,廼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乘車,從童騎,身變服,從間徑馳去,㑹日暮,追及收縛冠奴奴,曰:我非侍中奴耳,並心自知已失林卿,廼曰:王君困自稱奴,得脫死邪?叱吏斷頭,持還縣所剥皷置都亭下,署曰:故侍中王林卿坐殺人埋冢舍,使奴剥寺門皷。吏民驚駭,林卿因亡命衆庶讙譁,以為實死。成帝、太后以卭成太后愛林卿,故聞之,涕泣為言哀帝,哀帝問状而善之,遷並隴西太守,徙潁川太守,代陵陽嚴詡。詡本以孝行為官,謂掾史為師友,有過,輙閉閤自責,終不大言。郡中亂,王莽遣使徵詡,官屬數百人為設祖道,詡據地哭,掾史曰:明府吉徵,不宜若此。詡曰:「吾哀潁川士,身豈有憂哉!我以柔弱徵,必選剛猛代代到,将有僵仆者,故相弔耳。詡至,拜為美俗使者。是時潁川鍾元為尚書令,領廷尉用事,有權弟威為郡掾,臧千金並為太守,過辭鍾廷尉,廷尉免冠為弟,請一等之罪,願蚤就髠鉗,並曰:「罪在弟身,與君律,不在於太守」。元懼,馳遣人呼弟陽翟輕俠趙季李款,多畜賔客,以氣力漁食閭里,至姦人婦女,持吏長短從橫,郡中聞並且至,皆亡去,並下車求勇,猛曉文法,吏且十人,使文吏治三人獄,武吏往捕之,各有所部,勑曰:「三人非負太守,廼負王法,不得不治。鍾威所犯,多在赦前驅使入凾谷闗,勿令汙民,間不入闗,廼收之趙李桀惡雖逺去,當得其頭,以謝百姓」。鍾威負其兄止雒陽,吏格殺之,亦得趙李。他郡持頭還,並皆縣頭,及其具獄於市,郡中清靜表善,好士見紀。潁川名次黃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數年卒,疾病,召丞掾作先令書曰:「告子恢,吾生素餐日久,死雖當得法,賻勿受。葬為小椁,亶容下棺,恢如父言。王莽擢恢為闗都尉。建武中,以並孫為郎。眭𢎞,字孟魯,國蕃人也,少時好俠鬬,雞走馬,長乃變節從嬴公受春秋,以明經為議郎,至符節令。孝昭元鳳三年正月,泰山萊蕪山南匈匈有數千人聲,民視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圍,入地深八尺,三石為足。石立後,有白烏數千,下集其旁。是時昌邑有枯社,木臥復生,又上林苑中大桞樹,斷枯臥地,亦自立生,有蟲食樹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孟推《春秋》之意,以為石桞皆隂類下民之象,泰山者岱宗之嶽,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大石自立,僵柳復起,非人力所為,此當有從匹夫為天子者。枯社木復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興者也,孟意亦不知其所在,即說曰:先師董仲舒有言: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之受命。漢家堯後,有傳國之運,漢帝宜誰差天下,求索賢人?䄠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後,以承順天。命孟使友人內官長賜上此書。時昭帝㓜大將軍霍光秉政,惡之,下其書廷尉,奏賜孟妄,設祅言惑衆,大逆不道,皆伏誅。後五年,孝宣帝興於民間,即位,徵孟子為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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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始昌,魯人也,通五經》,以《齊詩、尚書教授。自董仲舒、韓嬰死後,武帝得始昌,甚重之。始,昌明於陰陽先言柏梁臺災,日至,期日果災。時昌邑王以少子愛上為選師,始昌為大傅,年老以夀終,族子勝,亦以儒顯名。夏侯勝,字長公。初,魯共王分魯,西寧郷,以封子節侯,別屬大河,大河,後更名東平,故勝為東平人。勝少孤好學,從始昌受《尚書》及《洪範五行傳》,說災異後事,簡卿又從歐陽氏問為學精孰所問,非一師也,善說禮服,徵為博士、光祿大夫。㑹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數出,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為祅言,縛以屬吏,吏白大將軍霍光光不舉法,是時,光與車騎將軍張安世謀,欲廢昌邑王光讓,安世以為泄語,安世實不言,廼召問勝,勝對言:「在洪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罸常,隂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後十餘日,光卒,與安世白太后廢昌邑王尊立宣帝,光以為羣臣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勝用尚書授太后,遷長信少府,賜爵闗內侯,以與謀廢立定䇿,安宗廟益千戶。宣帝初即位,欲褒先帝,詔丞相御史曰:朕以眇身,䝉遺德,承聖業,奉宗廟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仁誼,厲威武,北征匈奴,單于逺遁,南平氐𦍑昆明甌駱兩越,東定薉貉朝鮮,廓地斥境,立郡縣百蠻率服款塞,自至珍貢,陳於宗廟,協音律,造樂歌,薦上帝,封泰山,立明堂,改正朔,易服色,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褒周之後,備天地之禮,廣道術之路,上天報況符瑞,並應寶鼎,出白麟,獲海效鉅魚,神人並見,山稱萬歲,功德茂盛,不能盡宣,而廟樂未稱,朕甚悼焉!其與列侯、二千石、博士議。於是羣臣大議廷中,皆曰宜如詔書,長信少府勝獨曰: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斥境之功,然多殺士衆,竭民財力,奢泰亡度,天下虛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蝗蟲大起,赤地數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積至今未復亡,德澤於民,不宜為立廟樂。公卿共難勝曰:此詔書也。勝曰:詔書不可用也,人臣之誼,宜直言正論,非茍阿意順指,議已出口,雖死不悔。於是丞相義、御史大夫廣明劾奏勝非議詔書,毀先帝不道,及丞相長史黃霸阿縱勝不舉劾,俱下獄,有司遂請尊孝武帝廟為世宗廟,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天下世世獻納,以明盛德。武帝廵狩,所幸郡國凡四十九,皆立廟,如高祖、太宗焉。勝、霸既久繫,霸欲從勝受經,勝辭以罪死,霸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勝賢其言,遂授之,繫再更冬,講論不怠。至四年夏,闗東四十九郡同日地動,或山崩,壊城郭室屋,殺六千餘人,上乃素服避正殿,遣使者弔問吏民,賜死者棺錢,下詔曰:蓋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託士民之上,未能和羣生。曩者地震北海,琅邪壊祖宗廟,朕甚懼焉。其與列侯、中二千石博問術士,有以應變補朕之闕,毋有所諱。因大赦勝,出為諫大夫、給事中,霸為揚州刺史。勝為人質樸守正,簡易亡威儀,見時謂上為君,誤相字於前,上亦以是親信之。嘗見出道上語,上聞而讓勝,勝曰:陛下所言善,臣故揚之。堯言布於天下,至今見誦,臣以為可傳,故傳耳。朝廷每有大議,上知勝素直,謂曰:先生通正言,無懲前事。勝復為長信少府,遷太子太傅,受詔撰尚書論語說,賜黃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賜冢塋,葬平陵,太后賜錢二百萬,為勝素服五日,以報師傅之恩,儒者以為榮始,勝每講授,常謂諸生曰: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茍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耳。學經不明,不如歸耕勝。從父子建字長卿,自師事勝,及歐陽高左右采獲,又從五經諸儒問與尚書相出入者,牽引以次章句,具文飾說,勝非之曰:建所謂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勝為學䟽畧,難以應敵。建卒自顓門名經,為議郎,博士至太子少傅,勝子兼為左曹、太中大夫,孫堯至長信少府司農鴻臚,曽孫蕃郡守,州牧長樂少府,勝同産弟子賞為梁內史,子定國為豫章太守,而建子千秋亦為少府太子少傅。京房君明,東郡頓邱人也。治易事梁人焦延夀。延夀字贛,贛貧賤,以好學得幸梁王,王共其資用,令極意學,既成為郡史,察舉,補小黃令以候司,先知姦邪盜賊不得,𤼵愛養吏民化行,縣中舉最當遷三老官屬上書願留贛,有詔許増秩,留卒於小黃,贛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說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好鍾律,知音聲。初元四年,以孝廉為郎。永光、建昭間,西𦍑反,日蝕又久,青亡光隂,霧不精房,數上䟽先言其將然,近數月逺一嵗,所言屢中,天子說之,數召見問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毀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課吏法,上令公卿朝臣與房㑹議,溫室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上意郷之。時部刺史奏事京師,上召見諸刺史,令房曉以課事,刺史復以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鄭𢎞、光祿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是時中書令石顯專權顯,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與房同經論議相非。二人用事,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將以為賢也。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幽、厲何不覺寤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竪刁趙高,政治日亂,盜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視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來,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靁,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盜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瘉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良久,廼曰:今為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諭房罷出,後上令房上弟子曉知考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試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為奏事,以防壅塞。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逺之,建言宜試以房為郡守,元帝於是以房為魏郡太守,秩八百石,居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請,願無屬刺史得除用他郡人,自第吏千石以下,歲竟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自知數以論議為大臣所非,內與石顯、五鹿充宗有隙,不欲逺離左右,及為太守憂懼,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上封事,曰:辛酉已來,蒙氣衰去,太陽精明,臣獨欣然以為陛下有所定也,然少隂倍力而乘消息,臣疑陛下雖行此道,猶不得如意,臣竊悼懼。守陽平侯鳳欲見未得,至己卯,臣拜為太守,此言上雖明下,猶勝之效也。臣出之後,恐必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歲盡乘傳奏事,蒙哀見許。廼辛巳,蒙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間,必有欲隔絶,臣令不得乘傳奏事者,房未𤼵,上令陽平侯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去至新豐,因郵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為災,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也。房言災異未嘗不中,涌水已出,道人當遂死,尚復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於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也。平又曰房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房至陜,復上封事曰:乃丙戍小雨,丁亥蒙氣,去然少隂,并力而乘,消息,戊子益甚,到五十分,蒙氣復起。此陛下欲正消息雜卦之黨,并力而爭,消息之氣不勝彊弱,安危之機不可不察,己丑夜有還風,盡辛卯,太陽復侵色,至癸巳,日月相薄,此邪隂同力而太陽為之疑也。臣前白九年不改,必有星亡之異。臣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內,星亡之異可去。議者知如此於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試師臣為刺史,又當奏事,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不若以為太守,此其所以隔絶臣也。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聽之,此廼蒙氣,所以不解太陽亡色者也。臣去稍逺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說,雖安于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願陛下察焉。房去月餘,竟徵下獄。初,淮陽憲王舅張博從房受學,以女妻房房與相親,每朝見,輙為博道其語,以為上意欲用房議,而羣臣惡其害己,故為衆所排。博曰:淮陽王,上親弟,敏達好政,欲為國忠。今欲令主上書求入朝,得任助房房曰:得無不可?博曰:前楚王朝薦士,何為不可?房曰:中書令石顯、尚書令五鹿君,相與合同,巧佞之人也。事縣官十餘年,及丞相、韋侯皆久亡補於民,可謂亡功矣。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淮陽王即朝見,勸上行考功事。善不然,但言丞相、中書令任事,久而不治,可休丞相。以御史大夫鄭𢎞代之。遷中書令,置他官,以鉤盾令徐立代之。如此房考功事得施行矣。博具從房,記諸所說災異事。因令房為淮陽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東與淮陽王石顯微司具知之,以房親近,未敢言。及房出守郡,顯告房與張博通謀,非謗政治,歸惡天子,詿誤諸侯王。語在憲王傳。初,房見道幽厲事,出為御史大夫,鄭𢎞言之房、博皆棄市,𢎞坐免為庶人。房本姓李,推律自定為京氏死,時年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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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奉,字少君,東海下邳人也。治齊詩,與蕭望之、匡衡同師,三人經術,皆明衡為後,進望之,施之政事,而奉惇學不仕,好律厯隂陽之占。元帝初即位,諸儒薦之,徵待詔,宦者署數言事,宴見天子敬焉,時平昌侯王臨以宣帝外屬,侍中稱詔欲從奉學其術,奉不肯與言,而上封事曰:「臣聞之於師,治道要務,在知下之邪正,人誠郷正,雖愚為用,若廼懐邪,知益為害,知下之術在於六情,十二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貪狼,申子主之,東方之情怒也,怒行隂賊,亥卯主之,貪狼必待隂賊而後動,隂賊必待貪狼而後用,二隂並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禮經避之,春秋諱焉,南方之情惡也,惡行廉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寛大,己酉主之,二陽並行,是以王者吉午酉也。詩曰:吉日庚午,上方之情樂也。樂行姦邪,辰未主之,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戍丑主之辰,未屬隂,戌丑屬陽,萬物各以其類應。今陛下明聖虛靜以待物,至萬事,雖衆何聞而不諭?豈況乎?執十二律而御六情,於以知下參實亦甚優矣,萬不失一自然之道也。廼正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風從西南來,未主姦邪,申主,貪狼風以太隂下,抵建前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氣,平昌侯比三來見臣,皆以正辰加邪,時辰為客時為主人,以律知人情,王者之秘道也,愚臣誠不敢以語邪人,上以奉為中郎,召問奉來者以善日邪?時孰與邪日善?時奉對曰:師法用辰,不用日,辰為客,時為主,人見於明王,侍者為主,人辰正時邪?見者,正侍者邪?辰邪時正,見者邪?侍者正忠正之見侍者,雖邪辰時,俱正大邪?之見侍者,雖正辰時俱邪?即以自知侍者之邪?而時邪辰正,見者反邪?即以自知侍者之正,而時正辰邪見者反正辰為常事,時為一行,辰䟽而時精,其效同功,必三五觀之,然後可知,故曰察其所繇,省其進退,參之六合五行,則可以見人性、知人情難用外察從中甚明,故詩之為學,情性而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興廢。觀性以歴觀情,以律明,主所宜獨用,難與二人共也,故曰顯諸仁,藏諸用,露之則不神,獨行則自然矣,唯奉能用之學者莫能行。是歲闗東大水,郡國十一,饑疫尤甚,上廼下詔江海陂湖園池屬少府者,以假貧民,勿租税,損太官膳,减樂府員、省苑馬,諸宮館稀御幸者勿繕治,太僕少府减食糓馬,水衡省食肉獸。明年二月戊午,地震。其夏,齊地人相食。七月己酉,地復震,上曰:蓋聞賢聖在位,隂陽和,風雨時,日月光,星辰靜,黎庶康寧,考終厥命。今朕共承天地,託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燭,德不能綏,災異並臻,連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大震于隴西郡,毀落太上廟殿壁,木飾壊敗豲道縣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厭殺人衆,山崩地裂,水泉涌出,一年地再動,天惟降災,震驚朕躬,治有大虧,咎至於此,夙夜兢兢,不通大變,深懐鬱悼,未知其序,比年不登,元元困乏,不勝饑寒,以陷刑辟,朕甚憫焉,憯怛於心。已詔吏虛倉廩,開府臧,振捄貧民,羣司其茂思天地之戒,有可蠲除減省以便萬姓者,各條奏悉意陳朕過失,靡有所諱,因赦天下,舉直言極諫之士,奉奏封事曰:臣聞之於師曰:天地設法,懸日月,布星辰,分隂陽,定四時,列五行,以視聖人,名之曰道。聖人見道,然後知王治之象。故畫州土建,君臣立律厯,陳成敗以視賢者,名之曰經,賢者見經,然後,知人道之務,則詩、書、易、春秋、禮、樂是也。易有隂陽,詩有五際,春秋有災異,皆列終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說,傷之以法,是以大道不通,至於滅亡。今陛下明聖,深懐要道,燭臨萬方,布徳流惠,靡有闕遺,罷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貧,賦醫藥,賜棺錢,恩澤甚厚,又舉直言求過失,盛德純備,天下幸甚!臣奉竊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十月之交篇,知日蝕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猶巢居知風穴處,知雨亦不足多適所習耳。臣聞人氣內逆,則感動天地,天變見於星氣日蝕地變見於竒物震動。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隂用其形,猶人之有五臧,六體、五臧,象天六體,象地故臧,病則氣色𤼵於面,體病則欠申動於貎。今年太隂建於甲戍,律以庚寅初用事,厯以甲午,從春厯中,甲庚律得參陽,性中仁義,情得公正貞廉,百年之精歲也,正以精歲本首,王位日臨,中時接律,而地大震,其後連月乆隂,雖有大令,猶不能復隂氣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親親,必有異姓以明賢賢,此聖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親而易進,異姓䟽而難通,故同姓一異姓五,廼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獨以舅后之家為親異姓之臣,又䟽二后之黨,滿朝非特處位,埶尤奢僭過度,呂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愛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長䇿也,隂氣之盛,不亦宜乎?臣又聞未央建章,甘泉宮才人,各以百數,皆不得天性,若杜陵園其已御見者,臣子不敢有言。雖然,太皇太后之事也,及諸侯王國,與其後宮,宜為設員,出其過制者,此損隂氣,應天救邪之道也,今異至不應,災将隨之,其法大水極隂,生陽反為大旱,甚則有水災,春秋宋伯姬是矣,唯陛下財察,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園白鶴館災,奉自以為中上䟽曰:臣前上五際地震之效,曰極隂生陽,恐有火災,不合明聽,未見省答。臣竊內不自信,今白鶴館以四月乙未時加於卯,月宿亢災,與前地震同法,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不勝拳拳,願復賜閒,卒其終始,上復延問以得失,奉以為祭天地,於雲陽汾隂極諸寢廟,不以親䟽迭毀,皆煩費,違古制,又宮室苑囿,奢泰難供,以故民困國虛亡累年之畜,所繇來久,不改其本,難以末正,廼上䟽曰:臣聞昔者盤庚改邑,以興殷道,聖人美之,切聞漢德隆盛,在於孝文皇帝躬行節儉,外省繇役,其時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諸離宮館也,未央宮又無高門、武臺、麒麟、鳯皇、白虎、玉堂金華之殿,獨有前殿曲臺,漸臺宣室,溫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臺,度用百金,重民之財廢而不為其積,土基至今猶存,又下遺詔,不起山墳,故其時天下大和,百姓洽足,德流後嗣,如令處於當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常,王道亡常亡,常者所以應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後能立非常之功。臣願陛下徙都於成周,左據成臯,右阻黽池,前郷崧高,後介大河,建滎陽,扶河東南,北千里以為闗,而入敖倉,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娛,東厭諸侯之權,西逺羌胡之難,陛下共已亡為。按成周之居,兼盤庚之德,萬歲之後,長為高宗,漢家郊兆寢廟,祭祀之禮,多不應古,臣奉誠難亶,居而改作,故願陛下遷都,正本衆制,皆定亡復,繕治宮館不急之費,歲可餘一年之畜。臣聞三代之祖,積德以王,然皆不過數百年而絶周,至成王有上賢之材,因文武之業,以周召為輔,有司各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天下甫二世耳,然周公猶作詩、書,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書則曰王毋若殷王紂,其詩則曰: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監于殷,駿命不易。今漢初取天下,起於豐沛,以兵征伐,德化未洽,後世奢侈,國家之費,當數代之用,非直費財,又乃費士孝武之世,暴骨四夷,不可勝數,有天下雖未久,至於陛下八世九主矣,雖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今東方連年饑饉,加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地比震動,天氣溷濁,日光侵奪,繇此言之,執國政者,豈可以不懐怵而戒萬分之一乎?故臣願陛下因天變而徙都,所謂與天下更始者也,天道終而復始,窮則反本,故能延長而亡窮也。今漢道未終,陛下本而始之,於以永世延祚,不亦優乎?如因丙子之孟夏,順太隂以東行,到後七年之明歲,必有五年之餘畜,然後大行考室之禮,雖周之隆盛,亡以加此,唯陛下留神,詳察萬世之䇿,書奏天子異其意,答曰問奉今園廟有七云,東徙狀何如。奉對曰:昔成王徙洛,盤庚遷殷,其所避就,皆陛下所明知也,非有聖明不能一變天下之道。臣奉愚贛狂惑,唯陛下裁赦」。其後貢禹亦言當定迭毀禮,上遂從之。及匡衡為丞相,奏徙南北郊,其議皆自奉𤼵之,奉以中郎為博士,諫大夫年老以夀終,子及孫皆以學在儒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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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㝷,字子長,平陵人也。治尚書,與張儒、鄭寛中同。師寛中等,守師法教,授㝷,獨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隂陽事,丞相翟方進方進,亦善為星厯除㝷為吏,數為翟侯言事,帝舅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驃騎,将軍厚遇㝷,是時多災異,根輔政,數虛己問㝷㝷,見漢家有中衰阸㑹之象,其意以為且有洪水為災,乃說根曰:書云天聰明,蓋言紫宮極樞通位帝紀,太㣲四門,廣開大道,五經六緯,尊術顯士,翼張舒布,燭臨四海,少㣲處士,為比為輔,故次帝廷,女宮在後,聖人承天,賢賢易色,取法於此,天官上相上,将皆顓面,正朝憂責甚重,要在得人得人之效,成敗之機,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說諓諓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幾亡,悔過自責,思惟黃髮,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德列王道,二者福禍如此,可不愼哉?夫士者,國家之大寶,功名之本也,將軍一門九侯、二十朱輪,漢興以來,臣子貴盛,未嘗至此,物盛必衰,自然之理,唯有賢友彊輔,庶幾可以保身命、全子孫、安國家書曰:歴象日月星辰。此言仰視天文,俯察地理,觀日月消息,候星辰行伍,揆山川變動參,人民繇俗,以制法度,考禍福,舉錯誖逆,咎敗将至,徵兆為之先,見明君恐懼修正,側身博問,轉禍為福,不可救者,即蓄備以待之,故社稷亡憂,竊見徃者赤黃四塞,地氣大𤼵,動土竭民,天下擾亂之徵也。彗心爭明,庶雄為桀,大寇之引也。此二者已頗效矣。城中訛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驚駭,女孽入宮,此獨未效間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宮闕,仍出月,太白入東井,犯積水缺,天淵日數,湛於極陽之色,羽氣乘宮起風,積雲又錯,以山崩地動,河不用其道,盛冬靁電,潛龍為孽,繼以隕星流彗,維塡上見,日蝕有背郷,此亦高下易居洪水之徵也,不憂不改洪水,廼欲盪滌流彗,廼欲掃除改之,則有年亡期,故屬者,頗有變改,小貶邪猾,日月光精,時雨氣應,此皇天右漢亡己也,何況致大改之宜,急博求幽隠,㧞擢天士,任以天職,諸闒茸佞讇,抱虛求進,及用殘賊酷虐聞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壊天文,敗地理,涌趯邪?隂湛溺太陽為主,結怨於民,宜以時廢退,不當得居位,誠必行之凶災銷滅子孫之福,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隂陽,猶鐵炭之低卬,見效可信者也,及諸蓄水連泉,務通利之修舊隄防省池澤税以助損邪,隂之盛案,行事,考變易訛言之效,未嘗不至,請徵韓放掾周敞、王望可與圖之根。於是薦㝷,哀帝初即位,召㝷待詔,黃門使侍中衞尉傅喜問㝷,曰間者水出地動,日月失度,星辰亂行,災異仍重,極言毋有所諱㝷,對曰:陛下聖德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懼變異,不忘䟽賤之臣,幸使重臣臨問愚臣,不足以奉明詔,竊見陛下新即位,開大明,除忌諱,博延名士,靡不並進,臣㝷位卑術淺過,隨衆賢待詔,食太官衣御府,久汙玉堂之署,比得召見,亡以自效,復特見延問至誠,自以逢不世出之命,願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幾萬分有一可采,唯棄須臾之間,宿留瞽言,考法文理,稽之五經,揆之聖意,以參天心,夫變異之來,各應象而至,臣謹條陳所聞,易曰: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夫日者,衆陽之長,煇光所燭,萬里同晷,人君之表也,故日将旦清風𤼵,羣隂伏,君以臨朝,不牽於色,日初出,炎以陽,君登朝,佞不行忠直,進不蔽障,日中煇光,君德盛明,大臣奉公,日将入,專以壹君就房有常節,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各有云為。其於東方作日初出時,隂雲邪氣起者,法為牽於女謁,有所畏,難日出,後為近臣亂政,日中為大臣欺誣,日且入為妻妾役使,所營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作,本起於晨,相連至昏,其日出後,至日中間差瘉,小臣不知內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傷嗣害世,不可不愼也。唯陛下執乾剛之德,彊志守度,毋聽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彊大誼,絶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日失其光,則星辰放流,陽不能制,隂隂桀得作。間者太白,正晝經天,宜隆德克躬,以執不軌,臣聞月者衆隂之長,銷息見伏,百里為品,千里立表,萬里連紀,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朔晦正終,始弦為繩墨,望成君,徳春夏南,秋冬北間者月數,以春夏與日同道過軒轅,上后受氣入太㣲,帝廷揚光輝,犯上將,近臣列星皆失色,厭厭如滅,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屋大柱小,可為寒心,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彊所惡,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聞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應王者號令為之節度,歲星主歲事為統首,號令所紀,今失度而盛,此君指意欲有所為未得其節也。又塡星不避歲星者,后帝共政,相留於奎婁,當以義斷之,熒惑徃來,亡常周歴,兩宮作態低卬入天門,上明堂貫尾亂宮,太白發越犯庫,兵寇之應也,貫黄龍入帝庭,當門而出,隨熒惑入天門,至房而分,欲與熒惑為患,不敢當明堂之精,此陛下神靈故禍亂不成也,熒惑厥弛,佞巧依埶,㣲言毀譽,進類蔽善,太白出端門,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不以時,解其憂凶,塡歲相守,又主內亂,宜察蕭牆之內,毋忽親䟽之㣲,誅放佞人,防絶萌芽,以盪滌濁穢,消散積惡,毋使得成禍亂。辰星主正四時,當效於四仲,四時失序,則辰星作異,今出於歲首之孟天,所以譴告陛下也。政急則出蚤,政緩則出晚,政絶不行則伏不見而為彗,茀四孟皆出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諱,今幸獨出寅孟之月,蓋皇天所以篤右,陛下宜深自改,治國故不可以戚戚,欲速則不逹。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加以號令不順四時,既往不咎,來事之師也。間者春三月治大獄,時賊隂立逆,恐歲小收,季夏舉兵法時,寒氣應恐,後有霜雹之災,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溼奧,恐後有雷雹之變。夫以喜怒賞罰而不顧時禁,雖有堯舜之心,猶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於人,設上農夫,而欲冬田肉袒深耕汗出種之,然猶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時不得也。易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書曰:敬授民時。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隂陽,敬四時,嚴月令,順之以善政,則和氣可立,致猶枹鼓之相應也。今朝廷忽於時月之令,諸侍中、尚書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設羣下請事,若陛下出令有謬於時者,當知争之,以順時氣。臣聞五行以水為本,其星元武婺女,天地所紀,終始所生水為準,平王道公正修,明則百川,理落脉通,偏黨失綱,則踊溢為敗。書云:水曰潤下,隂動而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則河出,圖洛出書,故河洛決溢,所為最大。今汝潁畎澮,皆川水漂踊,與雨水並為民害,此詩所謂曄曄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者也,其咎在於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留意詩人之言,少抑外親大臣,臣聞地道柔靜,隂之常義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應妃后,不順中位,應大臣作亂,下位庶民離畔,震或於其國,國君之咎也,四方中央,連國歴州俱動者,其異最大,間者闗東地數震,五星作異,亦未大逆,宜務崇陽抑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㧞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言也,𢎞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見輕,何況亡𢎞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天下未聞陛下竒䇿固守之臣也。語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賢,不務於通人,故世陵夷馬不伏,歴不可以趨道,士不素養,不可以重國。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虛言也。陛下秉四海之衆,曽亡柱幹之固,守聞於四境,殆開之不廣,取之不明,勸之不篤。傳曰: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明者善。養士人,皆可使為君子詔書,進賢良,赦小過,無求備以博聚英雋,如近世貢禹,以言事忠,切蒙尊榮,當此之時,士厲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後,日日以衰,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誅滅,智者結舌,邪偽並興,外戚顓命,君臣隔塞,至絶繼嗣,女宮作亂,此行事之敗,誠可畏而悲也。本在積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漸,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也。先帝大聖,深見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統,欲矯正之也,宜少抑外親,選練左右,舉有德行道術通明之士,充備天官,然後可以輔聖德,保帝位,承大宗,下至郎吏從官行,能亡以異,又不通一蓺及博士無文雅者,宜皆使就南畝以視天下,明朝廷皆賢材君子,於以重朝尊君,滅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亡之誅,唯財留神,反覆愚臣之言。是時哀帝初立成帝,外家王氏未甚抑黜,而帝外家丁傅新貴,祖母傅太后,尤驕恣,欲稱尊號,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執政,諫争久之,上不得已,遂免光丹而尊傅太后,語在丹傳,上雖不從㝷言,然采其語,每有非常,輙問㝷㝷,對屢中遷黃門侍郎,以㝷言且有水災,故拜㝷為騎都尉,使䕶河隄。初成帝時,齊人甘忠可詐造天官厯包元太平經》十二卷,以言漢家逢天地之大終,當更受命於天天帝,使眞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忠可以教重,平夏賀良容邱丁、廣世、東郡郭昌等,中壘校尉劉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衆,下獄治,服未斷,病死,賀良等坐挾學忠可書,以不敬論,後賀良等復私以相教。哀帝初立,司隸校尉解光亦以明經通災異,得幸白賀良等所挾忠可書,事下奉車都尉劉歆,歆以為不合五經,不可施行,而李㝷亦好之,光曰:前歆父向奏忠可下獄,歆安肯通此道?時郭昌為長安令,勸㝷宜助賀良等,㝷遂白賀良等,皆待詔黃,門數召見陳說,漢厯中衰,當更受命,成帝不應天命,故絶嗣。今陛下久疾,變異屢數,天所以譴告人也,宜急改元易號,乃得延年益夀,皇子生,災異息矣,得道不得行,咎殃且亡,不有洪水將出,災火且起,滌盪民人,哀帝久寢疾,幾其有益,遂從賀良等議,於是詔制丞相御史,蓋聞尚書五曰:考終命言,大運一終,更紀天元人元,考文正,理推厯,定紀數,如甲子也。朕以𦕈身入繼太祖,承皇天,總百僚子元元,未有應天心之效,即位出入三年,災變數降,日月失度,星辰錯繆,高下貿易,大異連仍,盜賊並起,朕甚懼焉。戰戰兢兢,唯恐陵夷,惟漢至今二百載,厯紀開元皇,天降非材之右,漢國再獲受命之符,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受天之元命,必與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為太初元年,號曰陳聖劉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為度,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後月餘,上疾自若,賀良等復欲妄變政事,大臣争以為不可,許賀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宜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㝷輔政,上以其言亡驗,遂下賀良等吏,而下詔曰:朕獲保宗廟,為政不得變異屢仍,恐懼戰慄,未知所繇,待詔賀良等建言改元易號,増益漏刻,可以永安國家,朕信道不篤,過聽其言,幾為百姓獲福,卒無嘉應,久旱為災,以問賀良等,對當復改制度,皆背經誼,違聖制,不合時宜,夫過而不改,是為過矣。六月甲子詔書,非赦令也,皆蠲除之。賀良等反道惑衆,姦態當窮,竟皆下獄,光祿勲平當光禄大夫毛莫如與御史中丞、廷尉雜治,當賀良等執左道亂朝政,傾覆國家,誣罔主上不道,賀良等皆伏誅,尋及解光,減死一等,徙敦煌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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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卷一百一
URN: ctp:ws678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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