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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一百十二

《卷一百十二》[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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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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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卷一百十二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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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十二起疆圉,大荒落,正月盡著雍敦牂六月,凡一年有六月,髙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徳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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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七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在平江,下詔移蹕建康。金仍稱天㑹。十五年,初用大明厯司天楊級所造也。丁卯,張浚以破敵功遷特進。 辛未,中書舍人董弅出知衢州。先是,有㫖禁伊川學錄黃,下禮部員外郎黃次山,欲鏤板,弅曰少俟之,乃以己見求對,次山即申御史臺,謂弅沮格詔令。於是侍御史周祕彈弅弅,遂罷。 癸酉,翰林學士兼侍講朱震引疾乞在外宮觀,不許。 丁丑,解潛罷,以劉錡權主管馬軍司,并殿前步軍司公事。錡,仲武之子也。張浚薦錡文武兩器,真大將材,故有是命。 庚辰,築采石、宣化渡二城。 癸未,以翰林學士陳與義參知政事,資政學士沈與求同知樞宻院事。 乙酉,復置樞宻使副,其知院以下仍舊。張浚改兼樞宻使。丙戌,西蕃三十八族首領趙繼忠來歸。 丁亥,以醴泉觀使兼侍讀秦檜為樞宻使。 何蘚、范寧之至自金得金,右副元帥烏珠書,知太上皇帝及寧徳皇后鄭氏,相繼上仙,帝大慟,寧徳年五十二,以聞哀為忌日,己丑,帝成服。 辛卯夜,東北有赤氣如火。 二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百官七上表,請遵以日易月之制。知嚴州胡寅上疏,請致喪三年,衣墨臨戎,以化天下,帝欲遂終服。張浚言:「天子之孝,不與士庶同,必思所以奉宗廟社稷。今梓宮未返,天下塗炭,願陛下揮淚而起,斂髪而趨一怒,以安天下之民」。帝乃命浚草詔,告諭中外,勉從所請,以日易月,宮中仍行三年之喪。浚又請命諸大將率三軍發哀成服,俾中外感動。退而上疏曰:「陛下思慕兩宮,憂勞百姓,臣每感慨自期,誓殱讐敵,十年之間,親養缺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顧,其意亦欲遂陛下孝養之心,拯生民于塗炭,昊天不弔,禍變忽生,使陛下抱無窮之痛,罪將誰執?念昔陜蜀之行,陛下命臣曰:吾有大隙于北,刷兹至恥,唯爾是屬,而臣終隳成功,使敵無憚,今日之禍,端自臣致,乞賜罷黜」。帝詔浚起視事,浚再疏待罪,不許。時帝遇朔望,猶率羣臣遙拜淵聖,中丞廖剛言:「禮有隆殺,兄為君則君之己,為君則兄之可也,望但嵗時行家人禮於內庭」。從之。 丙申夜,太平州火。丁酉,鎮江府火。時劉豫遣奸人潛入江、淮間,縱火焚真揚及太平、鎮江,劉光世屯太平,軍須帑藏,一夕而盡。此據北盟㑹編。 庚子,以王倫充奉迎梓宮使,如金髙公繪副之。 辛丑,詔以日食,令中外侍從各舉能直言極諫之士一人。 壬寅夜,雷聲初發。癸卯夜,大雪。 己巳,詔凡辟舉官犯贓罪,罪及所舉官。 丙午,川、陜宣撫副使呉玠初置銀㑹子于河池。 癸丑,雨雹。 丙辰,始御便殿。果州守臣宇文彬等進禾登九穗圖,俱奪一官,罷之。 丙辰,帝下詔親征。 丁巳,以岳飛為太尉、湖北京西宣撫使。飛自鄂入見,帝從容問曰「卿得良馬否」飛曰「臣有二馬,日㗖芻豆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則不受。介而馳,初不甚疾,比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禠鞍甲而不息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茍取,力裕而不求逞,致逺之材也。不幸相繼而死,今所乘者,日不過數升,而秣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踴躍疾驅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斃然。此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材也」帝稱善,拜太尉宣撫,以王徳、酈瓊兵𨽻之。帝復諭徳瓊曰「聴飛節制,如朕親行」飛威名日著淮西宣撫使張俊益忌之。參謀官薛弼每勸飛調䕶,而幕中之輕銳者復教飛,勿苦降意,兩人之隙始深。 己未,帝發平江,以舟載太上皇帝、寧徳皇后几筵而行。 三月癸亥朔,次丹陽。韓世忠以親兵赴行在,命世忠扈從,岳飛次之。 甲子,次鎮江。楊沂中以所部赴行在,命沂中總領彈壓巡幸事務。 辛未,帝至建康,賜百司休沐三日。 岳飛乞併統淮西兵,以復京畿、陜右,許之,命飛盡䕶諸將王徳等軍,既而秦檜等以合兵為疑,事遂寢。 戊寅,沈與求進知樞宻院事。 己卯,尊宣和皇后為皇太后,從翰林學士朱震請也。 劉光世在淮西,軍士多降盜,素無紀律,張浚言其沈酣酒色,不恤國事,語以恢復,意氣怫然,乞賜罷黜,㑹光世入見,引疾乞觧兵,甲申,拜少師、萬夀觀使、奉朝請,以其兵𨽻都督府張浚,因分為六軍,命呂祉往廬州節制。 是春,廣西大饑,斗米千錢,李實變為桃。夏四月癸巳,築太廟於建康,以臨安府太廟為聖祖殿。尚書吏部員外郎黃次山引疾乞補外㑹,給事中胡世將舉次山自代,張浚因擬次山修注,帝曰:「非告訐董弅者邪?此風不可長」。遂令補外,浚意甚沮。 戊戌,修濬建康城池。 戊申,日中有黑子。 岳飛留建康見帝,數論恢復之略,且上疏言:「金人所以立劉豫者,葢欲以中國攻中國,彼得以休兵觀釁也,望陛下假臣月日,便則提兵趣京洛,據河陽、陜府、潼闗,以號召五路叛將,叛將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陜右可以盡復,然後分兵濬滑,經畧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可滅,社稷長久之計,實在此舉」。帝曰:「有臣如此,顧復何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復召至寢閤,命之曰:「中興之事,一以委卿」。飛遂圖大舉,㑹秦檜主和議,忌之,遂不以王徳、酈瓊兵𨽻飛,詔飛詣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徳,淮西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而命呂祉以督府參謀領之,何如?」飛曰:「徳與酈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爭。呂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足服衆」。浚曰:「張俊、楊沂中何如?」飛曰:「張宣撫,飛之舊帥也,然其人暴而寡謀,沂中視徳等耳,豈能御此軍哉?」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飛曰:「都督以正問飛,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軍為念耶?」時飛母喪未終,屢請持服而不見許,及與浚忤,即日上章乞解兵柄,終喪,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于墓側。浚怒,累陳飛積慮專在,併兵奏牘求去,意在要君。庚戌,以都督府參議軍事張宗元權湖北、京西宣撫判官,實監其軍。 壬子,張浚如太平州、淮西視師。 五月壬申,詔禮官舉文宣王、武成王、熒惑、夀星、嶽鎮、海瀆、農蠶、風、雷、雨師之祀。 甲戌,召胡安國為提舉萬夀觀兼侍讀,未行,聞諫官陳公輔詆程頤之學,乃上疏曰:「士以孔孟為師,不易之至論,然孔、孟之道,失其傳久矣,自程頤兄弟始發明之,然後知其可學而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禁不得從頤學,是入室而不由戶也。夫頤之文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原,于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于諸經語,孟則發其㣲㫖,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鄙言怪語,豈其文哉?頤之行則孝悌顯于家,忠誠動于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髙視濶步,豈其行哉?自嘉祐以來,頤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世,如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莫不薦之。頤有《易春秋傳,雍有經世書,載有正䝉書,惟顥未及著書,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此四人封爵,載在祀典,比於荀揚之列,仍詔館閣,裒其遺書,以羽翼六經,使邪說不得作,而道術定矣」。奏入,公輔與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風㫖,交章論安國學術頗僻,除知永州,以疾辭,復提舉太平觀。 丙戌,偽齊陷隨州。 己丑,廣西進出格馬,帝曰:「此㡬似代北所生,廣西亦有此馬,則馬之良者,不必西北可知」。帝因論春秋》列國不相通,所用之馬皆取于國中,而己申公巫臣使呉與其射御,教呉乘車,則是呉亦自有馬,今必于産馬之地而求之,則馬政不修故也。禁四川増印錢引。 六月辛卯朔,改上惠恭皇后諡曰顯恭。 壬辰,命嵗辰戌月祀大火,配以閼伯。以行在多火災,言者請修復舊典故也。 乙未,罷江、淮營田司,令諸路安撫、轉運司兼領其事。 丙申,以重修神宗實錄去取未當,命史館復加研考。初,著作何掄乞刋正新錄紕繆,至是批出。掄所言,張浚意也。 初,岳飛請解兵柄,帝命參議官李若虛、統制官王貴詣江州,敦請飛依舊管軍,如違,並行軍法。若虛等至東林寺見飛,具道朝廷之意,飛堅執不出。若虛曰「相公,河北一農夫耳,受天子之委任,付以兵柄,相公謂可與朝廷抗乎?公堅執不從,使若虛等受刑而死,何負於公耶」凡六日,飛乃受詔赴行在。張浚見飛,具道帝所以眷遇之意,且責其不俟報,棄軍而廬墓。飛辭窮,曰:「奈何?」浚曰:「待罪可也」。飛然之。丁酉,具表自劾,詔放罪,慰遣之,飛遂復領職。 戊戌,命劉錡兼都督府,咨議軍事,率兵屯廬州。 己巳,知樞宻院事沈與求卒,與求厯御史,三院知無不言,前後㡬四百奏,帝以其諳練通達,虛已聴納,及卒,諡忠敏。 張宗元還朝,言軍中將和士銳,人懐忠孝,皆岳飛訓養所致,帝大恱,飛至鎮,上奏言:「比者寢閣之命,或謂聖斷已堅,何至今尚未決?臣願提兵進討,順天道,因人心,以曲直為老壯,以逆順為強弱,萬全之效可必錢塘僻在海隅,非用武之地,願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往來督戰,庶將士知聖意所向,人人用命」。不報。 戊申,召王徳所部兵赴行在,遣呂祉往淮西撫諭諸軍。初,祉在建康,每有平戎之志,張浚大喜之,浚欲罷劉光世,張守以為不可,曰:「必欲改圖,須得聞望素髙,能服諸將之心者乃可」。浚曰:「正為有其人」。故欲易之。時祉亦自謂若專總一軍,當生擒劉豫父子,然後盡復故疆。及光世罷,乃命祉先往,淮西直秘閣,詹至聞之,遺浚書曰:「呂尚書之賢,固一時選,然于此軍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得比前人,兼此軍今已付之王徳,徳雖有功,而與酈瓊輩故等夷,恐其下有不能平,願更擇偏裨為軍中所親附者,使為徳副,以通下情」。㑹祉還朝,而瓊與其下八人列狀訟徳於都督府,且乞回避都督府,謂徳直寢不行,瓊等又訟於御史臺,徳亦言瓊之過,乃召徳還建康,以所部兵𨽻都督府,命祉往廬州撫諭,祉又辟陳克自隨,葉夢得與克厚謂克曰:「呂安老非馭將之才,子髙詩人,非國士也!淮西諸軍,方互有紛紛之論,是行危矣哉!」弗聴,祉克,皆留其家,單騎從軍。安老,祉字子髙,克字也。 庚戌,金尚書左丞髙慶裔、轉運使劉思以罪棄市。 秋七月癸酉,以旱,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徽猷閣待制邵溥上其父伯溫所著辨誣三卷,帝曰:「事之紛紛,止緣一邢恕耳!數十年來,士大夫相攻詆,㡬分為國㡬,分為民,皆由私意,託公以遂其事,宣仁之謗,今已明白,紛紛之議可息矣」。甲戌,嗣濮王仲湜卒。仲湜酷好珊瑚,大者一株直數百千。帝嘗問:「仲湜墜地則如何?」曰:「墜地則碎矣」。帝曰:「以民膏血易此,無用之物,朕所不忍也」。仲湜無以對。 辛巳,金太保、尚書令、領三省事晉國王尼瑪哈卒。初,太宗召尼瑪哈為相,以斡里雅布守雲中,尼瑪哈遂失兵柄,尚書左丞髙慶裔為尼瑪哈所信,任太師宋國王富埒呼欲挫尼瑪哈,先折其羽翼,坐慶裔贓下獄。尼瑪哈乞免官為庶人,以贖其罪,金主不許。慶裔臨刑,尼瑪哈哭與之別,慶裔曰:「公早聴吾言,豈有今日!葢慶裔嘗教之反也。其黨連坐者甚衆,尼瑪哈恚悶絶食,縱飲而死。考異、三朝北盟㑹編載尼瑪哈獄中上書以成王比熈宗,而以周公自居,且曰:「臣之忠勤過于周公」。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臣常有斯志,貪戀躊躇,以至于此,使臣伊呂之功,反當長樂之禍,願陛下釋臣縲絏,俾遂五湖之遊。熈宗詔門下以尼瑪哈隂懐異議,奏對悖慢,理當棄磔,以彰厥過。是尼瑪哈嘗坐法下獄,竟憤死于獄中也。金史熈宗紀、宗翰傳皆不言下獄,姑從之。 癸未,以久旱,命中外臣庶實封言事。甲申,蠲諸路民積年逋租。 乙酉,詔即建康,權正社稷之位。 戊子,詔戶部長貳迭出巡按諸路,考究財賦利病,違者劾之。 己丑,詔諸路歸業民墾田及八年始輸全稅。 張浚之兄滉迎其母自蜀至,帝以浚有功,將慰其母心,乃令滉入對,賜進士出身。中書舍人張燾曰「宣和以來,姦臣挾私子弟,往往濫得儒科,陛下方與浚圖回大業,當以公道革前弊,而滉首䝉賜第,則何以塞公議?改送著作郎何掄行下,掄奏曰:「滉賢良之子,丞相之兄,賜以出身,不為過也」。於是言者論燾以集英殿修撰奉祠而去,然滉之命亦寢。 八月乙未,以楊沂中為淮西制置使,劉錡副之,並駐廬州。時呂祉至廬,酈瓊等復訟王徳于祉,祉諭之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太相誑。然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儻能立功,雖大過亦能濶略,況小嫌耶?當為諸公辯之,保無他虞」瓊等感泣,事小定,祉乃宻奏乞罷瓊及統制靳賽兵權,從之,命二帥往淮西,召瓊等還行在。 丁酉,左從事郎朱松特改宣教郎,為祕書省祕書郎。松,熹之父也,以薦特召見,時已用張浚䇿,進次建康,指授諸將,計日大舉,以復中原,松欲堅上志,即奏言:「陛下當抗志于髙明,而佐以睿智日躋之學,垂精延訪,早夜汲汲,以求宗廟社稷經逺持久之計,申明紀律,崇奬節義,而又以民心為基本,忠良為腹心,則恢復大功,指日可兾矣。因論自古中興之君,惟漢之光武,勤勞不怠、身濟大業,可以為法,晉之元帝、唐之肅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終,可以為戒。又言:宜鑒既往之失,深以明人倫、勵名節為先務,而又博求魁壘骨鯁純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平居無事,正色立朝,則奸萌逆節,銷伏于㝠㝠之中,一朝有緩急,則奮不顧身,以抗大難,亦足以禦危辱陵暴之侮,庶乎神器尊嚴而基祚強固矣!帝深恱之,謂輔臣曰:「光武固無可議,若元帝僅能保區區之江左,略無規取中原之心。肅宗惑于張后、李輔國之讒,而虧人子之行,此其可戒也。 戊戌,酈瓊叛,執兵部尚書呂祉。初,祉乞罷,瓊與靳賽、其書吏朱照漏語於瓊,瓊令人遮置郵盡,得祉所言,大怨怒。㑹聞召瓊,懼而謀叛。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示中軍統制張璟曰:「諸兵官有何罪,張統制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耶?」祉見之大驚,欲退走,不及。祉與趙康直、趙不羣皆為瓊所執,璟及兵馬鈐轄喬仲福、統制劉永衡皆死之。瓊遂帥全軍四萬人渡淮降劉豫,擁祉北去,次三塔,距淮三十里。祉下馬立棗林下,謂瓊曰:「劉豫逆賊,我豈見之?」衆逼祉上馬。祉罵曰:「死則死此,爾等過去,亦豈可保也!」又諭其衆曰:「劉豫逆臣耳!軍中豈無英雄,乃隨酈瓊去乎!」衆頗感動,凡十餘人,環立不行。瓊恐揺動衆心,急䇿馬先渡,至霍丘,縣令尚世元殺祉及趙康直,祉詈瓊等,碎齒折首而死,釋趙不羣,使還劉錡。呉錫以兵追瓊,不及,命張宗元往招之。 甲辰,召浙東安撫制置大使趙鼎充萬夀觀使兼侍讀。是日,張浚乞去位,帝問可代者,浚不對,帝曰:「秦檜何如?」浚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帝曰:「然則用趙鼎」。遂令浚擬批召鼎為萬夀觀使兼侍讀,檜謂必薦已退至都堂就浚,語良久。帝遣人趣進所擬文字,檜乃知浚所薦者鼎也,錯愕而出。 癸丑,贈呂祉資政殿大學士。時有得祉括髪之帛歸呉中者,祉妻呉氏持帛自縊,聞者哀之。 中書言:「命官犯贓扺死,祖宗之時,間有杖脊、刺面,係一時酌情斷遣,近刑部引為常例,甚非朝廷欽恤之意」。甲寅,詔自今命官犯贓,刑部不得擅黥配,聴朝廷裁斷。 乙卯,御史中丞周祕論:「張浚輕而無謀,愚而自用,徳不足以服人,而唯恃其權,誠不足以用衆而專任其數,雖本無疑貳者,皆使有疑貳之心,雖本無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故酈瓊以此懐疑而叛,願早正其誤國之罪,以為後來之戒。 賜岳飛軍錢十萬緡,招歸正復業人耕湖北、京西閒田。 九月甲子,上太上皇帝諡曰聖文仁徳顯孝皇帝,廟號徽宗。寧徳皇后諡曰顯肅皇后。 乙丑,御史中丞周祕入對,言:「近上殿論宰相張浚失謀誤國,乞正其罪,未蒙付外施行。臣謹摭所聞,為陛下言。其二十罪雖未足以盡浚之所為,而不達軍情、不恤民力、不用善言、不畏公議,所以至于敗事者,實皆由此。今猶強顔廟堂之上,以淮西之變為細事,以呂祉之死為奇節,尚欲文飾其過,以欺聖明,此亦可謂無恥矣。望將浚前後罪狀,明正典刑,以為人臣誤國之戒」。浚因力求去,自是不復入對。 丁卯,韓世忠、張俊入見,命俊自旴𣅿移屯廬州。 辛未,江西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奏疏論淮西兵叛,因勸帝以兼聴,帝深以為然,賜詔奬諭。時綱疏所陳,朝廷措置失當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當鑒前失,以圖將來者五,且言:「天地之變,不足為灾,人不盡言,國之大患。侍從者,獻納論思之官也,臺諫者,耳目心腹之寄也。今侍從、臺諫以言為職,類皆毛舉細故以塞責,至於國家大計,係社稷之安危、生靈之休戚者,初未聞一言及之,陛下試察如淮西之變,侍從臺諫之臣,亦有見危納忠,為陛下言之者乎?大臣懐祿而不敢諫,小臣畏死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憂者!又以書遺張浚,言自今春閤下專任大政以來,薦進人材,調䕶將帥、措置邊防、均理財用,皆未卓然有以慰天下之心者。聲譽損于前時,規模爽于舊說,中興氣象,邈未有期,不知何為而然也?且以近日淮西事觀之,官吏軍民二十餘萬相率而北去,將佐遇害者甚衆,閤下平日信任,以為可屬大事如呂祉者,被執以往,挫威辱國,中外震驚,于誰責而可乎?今有人力足以舉百鈞,而益之以萬鈞,則力必不勝矣,然有可任之理者,與人共之也。今閤下以一人兼將相之權,總中外之任,而無與人共功名之心,軟美者進,鯁諒者疎,逆耳苦口之言不聞,曲突徙薪之謀不至,變生所忽,不足怪也!若因淮西之變,痛自懲創,輯睦將帥,博詢衆謀,惟其是之,從幡然改圖,則未必不轉禍而為福也。 岳飛知金,烏珠惡劉豫,可以間而動,㑹軍中得烏珠諜者,飛陽責之曰:「汝非我軍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往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㑹合冦江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兾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烏珠事,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還,以書示烏珠,烏珠大驚,馳白金主,於是廢豫之意遂决。 壬申,特進、尚書右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都督諸路軍馬張浚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癸酉,命參知政事輪日當筆,權三省事,更不分治常程,罷都督府。 右司諫王縉請對,乞留張浚,不從。 張浚既罷相,御史中丞周祕、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復論浚罪,請重加竄責。甲戌,落浚職,仍領宮祠。 丙子,復以趙鼎為左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 戊寅,御書羊祜傳賜秦檜。 時徽宗未祔廟,太常少卿呉表臣奏行明堂之祭,翰林學士朱震因上言:「《王制》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為越紼而行事。《春秋書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莊公。《公羊傳》曰:譏始不三年也。國朝景徳二年,真宗居明徳皇后喪,既易月而除服,明年遂享太廟,合祀天地於圜丘。當時未行三年之喪,專用以日易月之制可也,在今日行之則非也」。詔侍從、臺諫、禮官參議,卒用御史趙渙、禮部侍郎陳公輔言。己卯,朝獻聖祖于常朝殿。庚辰,朝饗太廟。辛巳,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召劉光世赴行在。乙酉,交趾郡王李陽煥卒,子天祚立。 戊子,禁諸路進羨餘。 以劉錡知廬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張俊既還行在,朝議復遣之。趙鼎顯言於衆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餘萬,何至自擾擾如此。儻有他虞,吾當身任其責俊軍還,未閱月,乃遽使之復出,不保其無潰亂也」起居舍人勾濤因薦錡以所部屯合、淝,帝從之。時淮西制置副使楊沂中亦已還行在鎮淮西者,錡一軍而已。 劉豫使乞兵于金,且請用酈瓊為鄉導,并力南下。金主陽許之,遣使馳詣汴京,以防瓊詐降為名,立散其衆。先是,王倫奉使至歸徳府,豫遲之,不遣彌旬。迓使至,倫始渡河,見金達蘭、烏珠于涿州,具言「豫忍背本朝,他日安保其不背大國」時金人已定議廢豫,頗納其言。 冬十月庚寅朔,詔依舊間日一開講筵,用右正言李誼奏也。 中丞周祕、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誼論張浚不已,至引漢武誅王恢為比,欲逺竄之㑹,趙鼎乞降詔安撫淮西,帝曰:「俟行遣張浚,朕當下罪。已之詔,鼎言浚已落職,帝曰:「浚誤朕極多,罪當逺竄」。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功」。帝曰:「功過自不相揜」。丁酉夜,勅浚散官,安置嶺表,鼎留不下,明日,約同列救解,帝怒未釋,鼎力請曰:「浚罪不過失䇿耳!凡人計慮,豈不欲萬全,倘因一失,便寘之死地,後有奇謀祕計,誰敢復言者?此事自闗朝廷,非獨私浚也」。張守亦以為言,帝意解,戊戌,詔浚以祕書少監分司南京,永州居住。李綱聞之,馳奏曰:「臣竊見張浚罷相,言者引漢武誅王恢事以為比,臣恐智謀之士卷舌而不談兵,忠義之士扼腕而無所發憤,將士解體而不用命,州郡望風而無堅城,陛下將誰與立國哉?浚措置失當,誠為有罪,然其區區徇國之心,有可矜者,願少寛假,以責來效」。不報。 趙鼎之初相也,帝謂鼎曰:「卿既還相位,見任執政,去留惟卿」。鼎曰:「秦檜不可令去」。浚既貶,張守陳與義乞罷,帝皆許之。檜亦留身求解機務,帝曰:「趙鼎與卿相知,可以少安」。檜退,至殿廬,起身向鼎曰:「檜得相公如此,更不敢言去矣」。 偽齊犯泗州,守臣劉綱撃走之。壬寅,趙鼎因奏事,議及改修《神宗實錄》,帝曰:「止修謬誤,非有所改也」。鼎曰:「所降御筆如此」。帝曰:「此宰相擬定者」。鼎曰:「起居注載著作郎張嵲所得聖語亦然」。帝駭曰:「安得有此?」即詔嵲所記勿存。留鼎乃知此事本非上意,又言曰:「臣去國半載,今視聖意稍異前日」。帝曰:「尋常造膝,每以孝悌之說相揺撼,其實紹述之謀也」。鼎曰:「秦檜莫有此語」。帝曰:「無之。自卿去,唯朱震不改其舊」。鼎曰:「臣觀持中論者,皆惑聖聰,乃是沮善之術,故以為不可太分。當兼收並用,則得人之路廣。臣謂分善惡惟恐不嚴,稍寛則落其奸便,葢君子於小人常恕小人,於君子不恕也」。帝以為然,詔:「昨令史館研考新修神宗實錄,止緣進本脫落不全,理宜修整,別無同異之嫌。元校勘官胡程、李𤪙正可依舊校勘」。 殿帥楊沂中乞以諸路所起弓手揀刺上四軍。辛亥,趙鼎因論及南兵可教張守曰:「止是格尺不及耳」。帝曰:「人猶馬也,馬之能行不在大故,兵無南北,顧所以用之者如何耳。自春秋時,申公巫臣通呉於上國,遂霸諸侯。項羽以江東子弟八千橫行天下,以至周瑜之敗曹操,謝元之破苻堅,皆南兵也。 壬子,統制呼延通、王權等襲撃金人于淮陽軍,敗之。 閠月,左正言辛次膺論士大夫營私不任事之弊,詔榜朝堂。時趙鼎再相已踰月,未有所施設,朝士或以此責之,鼎曰:「今日之事,如久病虛弱之人,再有所傷,元氣必耗,惟當靜以鎮之,若作措置,煥然一新,此趣死之術也。張徳逺非,不欲有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戒矣!」 丙寅,以左宣教郎尹焞為秘書郎兼崇政殿說書。初,焞赴召至江州,聞陳公輔攻程氏之學,乃上奏曰:「臣僚言程頤之學,惑亂天下,焞實師頤,信之甚篤,使濫列經筵,其所敷繹,不過聞于師者,舍其所學,是欺君父,加以疾病衰耗,不能支持,遂留不進,凡二十辭。張浚薦焞拒劉豫之節,且謂其所養有大過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送。從之。至是,抵國門,復以疾辭,帝曰:「焞可謂恬退矣」。趣召入見,命以是職。 己巳,帝謂大臣曰:「今日安民之要,無過擇監司、郡守,其間或有不材之人,奈一方赤子何!當令侍從官舉可為監司、郡守者?」中書置籍,遇闕差填」。帝又曰:「謬吏之害民,甚於贓吏,贓吏一身取錢耳,謬吏為州,則一州之胥吏皆取錢為縣,則一縣之胥吏皆取錢,其害民,豈不甚於贓吏乎?」秦檜曰:「向令內外侍從舉知縣而有互舉其子者,其子又皆貪汙」。帝曰:「侍從官,朕之所取信也,而其任私謾如此,朕當時不知知,則必竄之嶺表」。庚辰,韓世忠引兵渡淮,逆撃金人於劉冷莊,敗之。辛巳,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罷。趙鼎、秦檜已協議回蹕臨安,綱聞之,上疏曰:「自昔用兵以成大事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氣,據地利而不肯先退,盡人事而不肯先屈。今日之事,不當因一叛將之故,望風怯敵,遂自退居,且具防冬畫一事件言之,遂忤當路意。時江西大旱,而綱課民修城,民不以為便。侍御史石公揆、金安節、左正言李誼、右正言辛次膺並論綱苛政擾民,毒流一路,乞賜黜責。三省乃檢㑹綱,累乞宮祠奏章行下,未有代者。綱懲靖康之謗,乃具以本司積蓄錢穀之數聞於朝,自是不復出矣。 癸未,復漢陽軍。 淮西宣撫使張俊棄旴𣅿,引兵還建康。十一月,俊入見,為上言:「劉光世罷軍政閒居,自有登仙之歎」。帝不樂,謂俊曰:「卿初見朕何官?」曰:「副使,是時家貲如何?」曰:「貧甚,從陛下求戰袍以禦寒」。帝曰:「今日貴極富溢,何所自耶?」曰:「皆陛下所賜」。帝曰:「然則宜思所以自效,而有羨于光世,何耶?」俊惶恐謝。 甲申,川陜宣撫副使呉玠遣使臣呂政求犒軍物,帝召政諭曰:「歸語呉玠,玠自小官㧞擢至此,皆出於朕,非由張浚也。大丈夫當自結主知,何必附託大臣而後進?所須犒軍物,已支百五十萬緡,非因浚進退有所厚薄也,宜以此諭之」。 丁酉,執政擬臨安火禁條約,凡縱火者從軍法,遺火延燒數多者,罪亦如之。帝曰:「遺火豈可與縱火同罪?且立法太重,往往不能行,延燒數多,止於徒足矣」。 乙巳,金左副元帥達蘭、右副元帥烏珠入汴京,執偽齊劉豫,廢為蜀王。先是,金建元帥府于太原,令豫兵悉聴節制,而以蘇伯為左都監,屯太原,托卜嘉為右都監,屯河間,復分戌陳、蔡、汝、亳、潁、許諸郡。至是,尚書省奏豫治國無狀,金主遂令達蘭、烏珠偽稱南侵以襲之,將至汴,遣人召劉麟渡河議事,麟以二百騎至武城,烏珠擒之,馳入汴,豫方射講武殿,烏珠從三騎突入東華門下馬,逼豫出見,因執其手,偕至宣徳門,強乘以羸馬,露刄夾之,囚于金明池,翌日,集百官宣詔,責豫而廢之,其詔有云:「建爾一邦,迨至八稔,尚勤兵戌,安用國為!」乃以鐵騎數千圍宮,因遣小校巡閭巷間,宣言曰:「自今不簽汝為軍,不取汝免行錢,為汝敲殺貌事人,請汝舊主少帝來」。由此人心稍定。豫初僭位,作楮幣自一貫至百貫,皆識其末,曰:「過八年,不在行用」。葢其數已兆矣。豫既廢金,遂置行臺尚書省于汴,以張孝純權行臺左丞,呼沙呼為汴京留守,李儔副之,諸軍悉令歸農,聴宮人出嫁,得金一百二十餘萬兩,銀一千六百餘萬兩,米九十餘萬石、絹二百七十萬匹,錢九千八百七十餘萬緡,豫求哀於二帥,達蘭謂之曰:昔趙氏少帝出京,百姓焚頂煉臂,號泣之聲,聞於逺邇,今汝廢,無一人憐者,汝何不自責也?」豫語塞,迫之行,豫願居相州韓琦宅,許之,岳飛奏乘廢豫之際,𢷬其不備長驅以取中原,韓世忠亦上疏言機不可失,請全軍北討,皆不報。考異:張浚行述云:「浚嘗遣人齎手榜入偽地誘劉豫曰:如能誘致使之疲弊,精兵健馬漸次消磨,兹報國之良圖,亦為臣之後。效金用事者見此牓,已疑豫,八月間,豫聞王師北嚮,遣韓元英告金乞兵同舉,金謂豫終欲困已,益疑之。㑹酈瓊叛去,浚復多遣間持蠟書入偽地,故遺之,大抵謂豫己相結約,故遣瓊等降,而豫再乞兵于金。十月,金副元帥烏珠徑領兵來廢,豫惜其有此機㑹,而浚已去位矣」。按金人廢豫,本因岳飛之間,今乃以附㑹於浚。困學紀聞曰:朱文公為張忠獻行狀,其後語門人云:「向只慿欽夫寫來事實」。後看光堯實錄,其中多有不相應處。由此觀之,則浚之行述殊不足信,今一槩不取。 是月,偽齊知臨汝軍崔虎詣岳飛降。十二月丁卯,祔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神主於太廟。庚午,命韓世忠留屯楚州,屏蔽江、淮。 癸未,有司奉九廟神主還浙西。 王倫、髙公繪至自金,劉豫既廢,金達蘭送倫等歸,曰「好報江南,自今道塗無壅,和議可成」倫入對,言「金人許還梓宮及太后,且許歸河南地」帝大喜,曰「若金人能從朕所求,其一切非所較也」賜予特異金詔,改明年為天眷元年,大赦,命韓昉、耶律紹文等編修國史。 甲申,城泗州,從知州劉綱請也。 丁亥,復遣王倫、髙公繪奉迎梓宮於金。 金徙蜀王劉豫于臨潢府。 是冬,呉玠遣禆將馬希仲攻熈州,鄭宗、李進攻鞏州,不克,宗死于城下,希仲遁還,玠斬以徇。 金主以領三省事宋王宗磐豪滑難制,而東京留守兖王宗儁乃其親叔,且有才望,乃除太保,領三省事以制之。宗儁即訛魯觀也。金自太祖以來,雖名為帝,而與其下無尊卑之別,其主所獨享者,唯一殿曰乾元。四隅栽柳作禁圍,遶壁皆設大坑,時與諸臣雜坐其上,后妃躬侍飲食。自金主未立時,詞臣韓昉已教之學,稍賦詩染翰。及即位,左右儒士,日進諂諛,導以宫室之壯,侍衛之嚴,出則清道警蹕,入則端居九重,勲舊大臣,非時且莫得見,盡失女真之舊。至是宗儁入相,顧與宗磐等合謀而亂將作矣。此據中興紀事本末修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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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春正月戊子朔,帝在建康。 金頒女真小字,金主所自製也。遂謂古紳所製為大字。古紳一名希尹。 丙申,減臨安府夏稅折輸錢。 帝議還臨安,參知政事張守謂建康自六朝為帝王都,氣象雄偉,且據㑹要以經理中原,依險阻以捍禦強敵,可為別都以圖恢復,每對,必為帝言之。及將下詔東歸,守與趙鼎議于都省曰:「上至建康,席未及煖,今又巡幸,百司六軍有勤動之苦,民力邦用有煩費之憂,願少安於此,以繋中原民心」。鼎不可守,引疾求去,戊戌,罷知婺州。 辛丑,偽齊知夀州宋超率兵民來歸,蔡州提轄白安時殺金將烏嚕,執其守劉永夀來降。詔以方議和好,禁沿海州郡遣人過淮招納。 丙午,左正言辛次膺罷為提㸃荊湖南路刑獄。次膺嘗論王仲薿奴事朱勔,投拜金人,知撫州王㬇居官不法,其父仲山先知撫州,在建炎中屈膝金人,㬇繼其後,何顔以見吏民,㬇不當與郡,仲薿不當復官。二人,秦檜妻黨也,檜力救,次膺乃并劾之曰:「是將有蔽朝之漸」。時檜議復遣王倫使北請和,次膺力言國恥未雪,義難請好,面陳及上疏者六七,不從,乃以母疾求去,故有是命。 丁未,命宰執大閱張俊軍于城西。 是月,四川謀帥,帝問刑部尚書胡交修:「廷臣孰可將者?」對曰:「臣從子兵部侍郎,世將可用」。遂除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自重兵聚闗外守蜀,而餉道險阻,漕舟出嘉陵江,春夏漲而多覆,秋冬涸而多膠。紹興初,創行陸運,調成都、潼川、利州三路夫十萬,縣官部送激賞争,先倍道而馳,晝夜不息,十斃三四。及世將至蜀,宣撫副使呉玠以軍無見糧,奏請踵至,世將被㫖,約玠於利州㑹議,異時水運泝江千餘里,半年始達,率以七十五㪷而致一斛,至是,世將與玠反覆共論,玠亦曉然知利害所在,乃復前帥席益、轉般糴運之法,軍儲稍充,公私皆便。 二月戊,劉錡入見,言「淮北兵歸正者不絶,今歳合淝度可得四五萬衆」翌日,帝謂趙鼎等曰「朕每慮江上諸將扼控之勢未備,若上流有警,岳飛不可下,則江池數百里邊面空虛。今得錡,此軍,可無患矣」鼎曰「更須措置荊南,事若就緒,則沿流上下形勢相接,不同前日矣」帝曰「經營人事既盡,若功有不成,則天也。 庚申,日中有黑子。壬戌,岳飛請増兵,不許。 癸亥,帝發建康。 自王安石廢,春秋》不列于學官,胡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說,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夷變夏,殆由乎此!故潛心是書二十餘年,以為天下事物無不備焉,每嘆曰:此傳心要典也!書成上之,丙寅,進寳文閣直學士致仕,命未下而安國卒矣,安國彊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在康濟時艱,見中原淪没,遺黎塗炭,常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愛君憂國,逺而彌篤,然風度凝逺,視天下萬物無一足嬰其心,自登第迄謝事四十年,在官實歴不及六載,渡江以來,儒者進退合義,安國與尹焞而已,謝良佐、常目安國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栢挺然獨秀也。 戊寅,帝至臨安。自是遂定都,不復巡幸。一日,內侍移竹栽入內,趙鼎見之,責曰「艮嶽花石之擾,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轍耶」因奏其事,帝改容謝之。又有戶部官進錢入宮者,鼎召至都堂切責之。翌日,問帝曰「某獻錢邪」帝曰「朕求之也」鼎曰「某人不當獻,陛下不當求」遂黜之逺郡。 三月己丑,封知南外宗正事仲儡為嗣濮王。 庚寅,以禮部尚書劉大中參知政事,兵部尚書王庶為樞宻副使。 壬辰,復以秦檜為右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初,張浚嘗與趙鼎論人才,浚極稱檜善,鼎曰「此人得志,吾軰無所措足矣」浚不以為然,故引檜共政。既知其闇,不復再薦,檜因憾浚,反謂鼎曰「上欲召公,而張相遲留」。葢怒鼎使擠浚也。檜在樞府,唯鼎言是從,鼎由是深信之。前一日,鼎留身奏事,帝曰:「秦檜久在樞府,得無怨望否?」鼎曰:「檜大臣,必不爾,然用之在陛下耳」是夕,制下,朝士皆相賀,獨吏部侍郎晏敦復有憂色,曰:「姦人相矣」。 甲午,參知政事陳與義罷。 己亥,封李天祚為交趾郡王。 壬寅,詔故相韓忠彥配享徽宗廟庭。 己酉,命考覈川、陜宣撫使便宜所授官,冒濫尤甚者,悉與裁減。 夏四月,言者請選文武官子弟為衛郎。庚申,帝謂宰執曰:「掄材正當如此,朕親加教督,彼必樂為之也」。 壬戌,遣王庶巡視江、淮,措置邊防。自酈瓊叛,張俊擅棄旴𣅿而歸,諸將稍肆。庶素有威望,臨發勞師于都教場,軍容嚴整。庶便服坐壇上,自楊沂中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轅門,庭趨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視。庶奏辟屬官,帝諭之曰:「張浚待諸將以狎昵取侮呂祉以傲肆取敗,皆可為戒」。 秘書少監兼崇政殿說書尹焞求去甲子,詔以焞直徽猷閣、主管萬夀觀,留侍經筵。 丁卯,金命少府監盧彥倫營建宮室,止從儉素。丁丑,復置六路發運司。 壬午,金立裴滿氏為貴妃。癸未,詔三衙管軍輪宿禁中。 初,胡寅自中書舍人出知嚴州,父安國以書訓之曰:「汝在桐江一年矣,大凡從官當郡,經年未遷,即有怠意,汝今宜作三年計,日勤一日,思逺大之業,若有遷擢,自是朝廷非我所覬也」。既而移守永州,未上,即召寅,除禮部侍郎,尋以父憂去。考異:朱勝非閒居錄曰:「胡寅者,凶慝躁進之士也。趙鼎引居詞掖,朝士皆畏之以行,詞卒謬,衆論不容,乃稱父安國老疾,逺在湖湘,乞歸省。至是,差知永州。寅攜妾居婺女,久之不去,有朝士范伯奮亦寓婺,移書責之,寅以妾就蓐為辭,伯奮復曰:妾産與父病孰重?寅訴於鼎,改知嚴州。鼎旋,復相欲召寅,議者以不省,父止之,復除永守,星夜南奔,未及到家,召命已下,比見其父疾困,不能言,寅留數日,將行,告之,安國攬衣垂涕,而己寅至行朝,除禮部侍郎,又兼經筵直學士院,尚未踰月,安國凶問已至,寅匿之,詐為父書與交黨。翰林學士朱震言:久疾垂死,寅欲辭免召命,以時事尚艱難,遣之使行,欲葢而彌彰,聞者駭歎,度其死時,寅尚猶在路耳。按勝非專尚權變,而好惡未得其正,所著閒居錄,厯詆李綱、趙鼎、胡寅、朱震、劉大中、張戒。宋史本傳云此錄多其私說,而中興紀事本末往往附載於其間,大抵皆誣善之辭,今不取。 五月戊子,監察御史張戒入對,因言諸將權太重,帝曰:「若言跋扈則無迹,兵雖多,然聚則強,分則弱,雖欲分,未可也」。戒曰:「去嵗罷劉光世,致淮西之變。今雖有善為計者,陛下必不信,然要須有術」。帝曰:「朕今有術,唯撫循偏裨耳」。戒曰:「陛下得之矣,得偏裨心,則大將之勢分」。帝曰:「一二年間自可了」。戒曰:「陛下既留意,臣言贅矣」。 庚寅,竄內侍羅亶于海島。 己亥,金詔南北選各以經義、詞賦兩科取士。 辛丑,胡安國家上遺表,賜諡文定。又詔賜銀帛三百匹兩,令湖南監司應副葬事,給田十頃,以字其孤。 壬寅,責劉子羽漳州安置,中丞常同論其十罪故也。 丁未,金遣使偕王倫來。初,倫至㑹寧,見金主首謝,廢劉豫,次致使指,㑹達蘭自河還,言于金主,請以廢齊舊地與宋,金主命羣臣議,幹、布力言不可,東京留守額爾衮曰:「吾以地與宋,必徳我」。阿蘭折之曰:「我俘宋之父兄,怨非一日,若復資以土地,是助讐也,何徳之有?勿與便富埒。呼位在幹布上,達蘭額爾衮附之」。由是額爾衮執議,以河南、陜西地與宋,遂遣倫及其太原少尹烏凌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充來議事,思謀即宣和始通好海上者,將至,帝命吏部侍郎魏矼館伴之。矼以為御史時嘗言和議之非,辭不奉詔,因備論敵情之難,信秦檜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矼曰:「第恐敵不以誠待相公耳」。檜乃改命王倫,倫又辭,遂命給事中呉表臣,而倫往來館中議事。阿蘭一名宗憲。 戊申,以資政殿學士葉夢得為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夢得奏防江措畫八事:一、申飭邊備,二、分布守地,三、把截要害,四、約束舟船,五、團結鄉社,六、明審斥堠,七、措置積聚,八、責官吏死守。又言太平、池州𦂳要隘口,江北可濟共十九處,願聚民兵把截。命諸將審度敵形,并力進討。 戊申,命刑部員外郎李彌遜馳勞金使于平江。翌日,帝謂輔臣曰:「館待之禮宜優,若早遂休兵,得免赤子,肝腦塗地,此朕本意也」。又慨然歎曰:「當時若無軍旅之事,使朕專意保民,十數年間豈不見效!」趙鼎、秦檜同對曰:「陛下為此言,神明感格,必有平定之期」。 己酉,王庶至淮南,檄張宗顔將兵七千屯廬州,巨師古三千屯太平,分韓世忠軍屯泗州及天長縣。 六月乙卯朔,試博學宏詞科,選人詹叔義、陳巖肖、王大方中選,詔叔義、大方並與壹,除巖肖賜出身。 壬戌,以衍聖公孔玠避亂寓衢州,詔賜田五頃,奉先聖祠事。 癸亥,監修國史趙鼎等上重修哲宗實錄一百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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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應麟曰:紹興重修《哲宗實錄》,獨元祐八年事皆無存者。參取《玉牒》、《日厯》諸書以足之,僅得成書。中興後事,紹興八年至二十五年,最為疎畧。鶴山謂小人為不善於傳世,詔後之書必遏絶之,自唐許、李至近,世莫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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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御史中丞常同言:「近闗報曽惇進其曽祖布所著《三朝正論》真蹟,轉右承議郎。臣聞王安石創立新法,曽布于是時實為安石腹心,其法皆出于布之謀,成于布之手,故自海州懐仁,令一年半間十三遷而至知制誥安石常語人曰:終始言新法不便者,司馬光也,終始言便者,曽布也。逮紹聖初,布與章惇、蔡卞同秉大政,元祐之法度,委若弁髦,元祐之人,才棄如斷梗,布內愧于私心,外迫于清議,乃間出一善言,引一善士,以求自異于衆,既欲取髙位于當年,又欲掠美名于後世,首䑕兩端,馴致建中之事,遂使蔡京得以乘間而入,貽禍邦家,而朝廷尚尊其說,頒諸史館,號曰正論,臣竊惑焉。臣願宣諭史官,筆削之際,毋惑其說,以至亂真,庶幾一代之典,足以垂信後世」。詔付史館。 帝以亮隂依祖宗故事,更不臨軒䇿,試壬申,御射殿,賜禮部進士黃公度以下三百九十五人及第、出身,是科得陳俊卿,與公度,皆莆田人。 癸酉,王庶自淮西還,入見,言和議不可從,為帝陳三䇿,上䇿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吾則應之,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天之讎,堅謝其使,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與大臣商議,然後徐觀所向,隨事酬應其次,姑示怯弱,待以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 乙亥,以中䕶軍統制張宗顔知廬州,命劉錡移屯鎮江,從王庶請也。 初,行朝聞金使之來,物議大訩,帝謂輔臣曰:「先帝梓宮果有還期,雖待二三年尚庶幾,惟是太后春秋髙,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見,此所以不憚屈己,兾和議之速成也」。秦檜曰:「屈己議和,此人主之孝也,見主卑屈,懐憤不平,此人臣之忠也」。帝曰:「雖然,有備無患,使和議可成,邊備亦不可弛。朝臣多言和議之非者,帝輒峻拒之,或至震怒,趙鼎請間宻啓曰: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讐,今屈己請和,不憚為之者,以梓宮及母后耳!羣臣憤懣之辭,出于愛君,不可以為罪。陛下宜諭之曰:講和非我意,以親故不得已為之,但得梓宮及母后還,敵雖渝盟,吾無憾焉」。帝從其言,羣議遂息。丁丑,金使烏淩阿思謀石慶充入見,禮甚倨,帝問:「數遣議和不從,今忽來和,何也?」思謀曰:「大金仁慈,不欲用兵,恐生靈塗炭」。帝曰:「俟朝廷議之」。思謀請帝自決,帝令退館以俟。考異禮「甚倨」以下據北盟㑹編修入中興。紀事本末》云:思謀等見執禮甚恭,且欲以客禮到都堂見宰執,趙鼎抑之如見從官之禮。此史官飾辭不足信也。 翰林學士兼侍讀翊善朱震疾亟,奏乞致仕,且薦尹焞以自代。是夜,震卒。奏至,帝達旦不寐。戊寅,輔臣奏事,帝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同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帝指奏牘曰:「震亦薦焞代資善之職,但焞㣲瞶,恐教兒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乃詔國公往奠,震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 是夏,金元帥府下令,諸欠公私債無可還者,沒身及家屬為奴婢以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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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後編巻一百十二
URN: ctp:ws596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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