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一 |
2 | 《𦀰進東坡文集事略》 |
3 | 《四部叢刊·集部》 |
4 | 上海𣹢芬樓借吳興 張氏南海潘氏藏宋 刋夲景印。原書版匡 髙營造尺六寸,寬營 造尺四寸一分 |
《御製文集序》 |
1 | 成一代之文章必能立天下之大節立天下之大節非其氣足以髙天下者未之能焉孔子曰臨大節而不可奪君子人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養存之於身謂之氣見之於事謂之節節也氣也合而言之道也以是成文剛而無餒故能參天地之化𨵿盛衰之運不然則雕蟲篆刻童子之事耳烏足與論一代之文章哉故贈太師謚文忠蘇軾忠言讜論立朝大節一時廷臣無出其右負其豪氣志在行其所學放浪嶺海文不少衰力斡造化元氣淋漓窮理盡性貫通天人山川風雲草木華實千彚萬狀可喜可愕有感於中一寓之於文雄視百代自作一家渾㴠光芒至是而大成矣朕萬幾餘暇紬繹詩書他人之文或得或失多所取舎至於軾所著讀之終日亹亹忘倦常寘左右以為矜式信可謂一代文章之宗也歟乃作賛曰 |
2 | 維古文章 言必已出 綴詞緝句 文之蟊賊 手抉雲漢 斡造化機 氣髙天下 乃克為之 猗嗟若人 冠冕百代 忠言讜論 不顧身害 凛凛大節 見於立朝 放浪嶺海 侣於漁樵 歳晚歸來 其文益偉 波瀾老成 無所附麗 昭晣無疑 優游有餘 跨唐越漢 自我師模 賈馬豪竒 韓栁雅健 前哲典刑 未足多羡 敬想髙風 恨不同時 掩卷三歎 播以聲詩 乾道九年閏正月望 選德殿書賜蘇嶠 |
《蘇文忠公贈太師制》 |
1 | 勑朕承絶學於百聖之後探微言於六籍興起於斯文爰緬懷於故老雖儀刑之莫覿尚簡䇿之可求掲為儒者之宗用錫帝師之寵故禮部《尚書》端明殿學士贈資政殿學士謚文忠蘇軾養其氣以剛大尊所聞而髙明愽觀載籍之傳幾海涵而地負逺追正始之作殆玉振而金聲知言自况於孟軻論事肯𤰞於陸贄方嘉祐全盛甞膺特起之招至熈寜紛更廼陳長治之䇿歎異人之間出驚讒口之中傷放浪嶺海而如在朝廷斟酌古今而若斡造化不可奪者嶤然之節莫之致者自然之名經綸不究於生前議論常公於身後人傳元祐之學家有眉山之書朕三復遺編乆欽髙躅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時君子之道闇而彰是以論丗讜九原之可作庶千載以聞風惟而英爽之靈服我衮衣之命可特贈太師餘如故 |
《東坡先生言行》 |
1 | 公名軾字子瞻一字和仲老泉仲子也生仁宗景祐三年中嘉祐二年進士第再中制䇿優等除大理評事簽書鳯翔府判官召試直史館丁父憂服除判官告院攝開封府推官熈寜中通判抗州知宻徐湖三州言者論其詩文語渉謗訕遂赴詔獄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移汝州哲宗即位復朝奉郎知登州召為禮部郎中起居舎人元祐二年遷中書舎人翰林學士兼侍讀出知杭州六年召為翰林承旨出守潁州復以兵部尚書召還兼侍讀尋遷禮部兼端明殿翰林侍讀二學士出知定州紹聖元年以本官知英州貶寜逺軍節度副使惠州安置又貶瓊州别駕昌化軍安置徙廉州再徙永州用徽宗登極赦復官監成都府玉局觀建中靖國元年秋七月卒於常州年六十六明年後六月癸酉葬於汝州郟城縣𥘉謫黃州時築室于東坡之下自號東坡居士靖康中復故官髙宗建炎𥘉贈資政殿學士 至尊壽皇聖帝乾道六年謚曰文忠從眉州守何𦒿仲之請也未幾 御製文集序賛特贈太師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畧目録》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上進 |
2 | 〇第一卷 賦 張印 鈞衡 石銘 收臧 前赤壁賦 後赤壁賦北平木齋 圖書 舘臧書 灔澦堆賦 屈原廟賦 昆陽城賦 後𣏌菊賦 服胡麻賦 |
3 | 〇第二卷 賦 秋陽賦 𭶑䑕賦 洞庭春色賦 中山松醪賦 天慶觀乳泉賦 菜羮賦 濁醪有妙理賦 |
4 | 〇第三卷 南省講三傳十事 《左傳》三事 《公羊》三事 《穀梁》四事 |
5 | 〇第四卷 進論 中庸論 大 臣論 |
6 | 〇第五卷 進論 秦皇論 漢髙論 魏武論 伊尹論 周公論 |
7 | 〇第六卷 進論 管仲論 孫武論 子思論 孟子論 |
8 | 〇第七卷 進論 樂毅論 荀𡖖論 韓非論 留侯論 賈𧨏論 |
9 | 〇第八卷 進論 晁錯論 霍光論 楊雄論 諸葛亮論 韓愈論 |
10 | 〇第九卷 論 儒者可與守成 物不可以苟合 刑賞忠厚之至 重巽以申命 孔子從先進 《春秋》定天下之邪正 |
11 | 〇第十卷 程試論 王者不治夷狄 禮義信足以成德 劉愷丁鴻孰賢 禮以飬人為本 旣醉備五福 形𫝑不如德 |
12 | 〇第十一卷 論 續〈楚語〉論 續朋黨論 正統論 思 治論 |
13 | 〇第十二卷 論 武王論 平王論 隠公論 宋 㐮論 |
14 | 〇第十三卷 論 士爕論 孔子論 管仲論 范蠡論 子胥論 |
15 | 〇第十四卷 論 六國論 始皇論 啇鞅論 范増論 |
16 | 〇第十五卷 進䇿 䇿緫叙 䇿畧 |
17 | 〇第十六卷 進䇿别十七篇 䇿别叙例 課百官别六篇 |
18 | 〇第十七卷 進䇿别 安萬民别六篇 |
19 | 〇第十八卷 進䇿别 厚貨財别二篇 訓軍旅别三篇 |
20 | 〇第十九卷 進䇿斷 䇿斷 |
21 | 〇第二十卷 䇿 御試制科䇿一道 |
22 | 〇第二十一卷 䇿 擬進士廷試䇿進表 廷試䇿問 擬進士廷試䇿 |
23 | 〇第二十二卷 䇿問 関中戰守古今不同與用民兵儲粟馬之術 勤而或治或乱斷而或興或衰信而或安或 危 隋文帝户口之䌓倉廩府庫之盛 師仁祖之忠厚法神考之勵精 两漢之政治 冗官之弊水旱之災河决之患 漢文帝之行事有可疑者三 宰相不當以選舉為嫌 省冗官裁奉給 漢唐宗室之盛與本朝教養選舉之法 |
24 | 〇第二十三卷 䇿問 漢之變故有六 職官令録郡守而用棄材 漢唐不變秦隋之法近丗乃欲以新易舊 廟欲有主𥙊欲有尸 孔子賛易有申爻辭而無損益者 賞功罰罪之疑 王弼引《論語》解易其說當否 諸子更相譏議 人與法並用 |
25 | 〇第二十四卷 萬言書 上 神宗 |
26 | 〇第二十五卷 表 宻州謝表 徐州謝表 徐州謝奬諭表 徐州賀河平表 湖州謝表 黄州謝表 謝失察表 謝量移汝州表 乞常州居住表 到常州謝表 登州謝表 登州謝宣詔表 謝中書舎人表 謝翰林學士表 謝宣詔入院表 謝賜衣帶馬表 謝除侍讀表 賀明堂赦表 |
27 | 〇第二十六卷 表 謝賜御書詩表 謝除龍圖閣學士表 謝賜衣帶馬表 杭 州謝表 謝放罪表 頴州謝表 楊州謝表 定 州謝表 英州謝表 恵州謝表 昌化軍謝表 量移廉州謝表 量移永州謝表 提舉玉局謝表 |
28 | 〇第二十七卷 啓 謝制科啓 賀楊龍圗啓 賀吳副樞啓 荅許狀元啓 謝館職啓 賀韓丞相啓 荅曽學士啓 賀歐陽少師致仕啓 宻州謝執政啓 荅楊屯田啓 謝監司薦舉啓 徐州謝两府啓 賀吕副樞啓 賀趙大資致仕啓 荅陳斉郎啓 賀文大尉啓 登州謝两府啓 謝中書舎人啓 謝翰林學士啓 |
29 | 〇第二十八卷 啓 荅試館職人啓 荅李宝文啓 荅王大僕啓 荅彭舎人啓 謝賈朝奉啓 賀范端明啓 荅范端明啓 杭州謝執政啓 荅杭州交代啓 荅莫提刑啓 賀林待制啓 謝起居舎人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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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賀曽舎人啓 回喬舎人啓 賀孫樞宻啓 謝恵生日詩啓 求㛰啓 |
32 | 〇第二十九卷 奏議 議學校貢舉狀 諌買浙燈狀 𠕅論時政書 |
33 | 〇第三十卷 奏議 集官詳議親祠北郊詔 上圎丘合𥙊六議 請詰難圎丘六議 |
34 | 〇第三十一卷 奏議 議冨弼配享狀 乞不給散青苗錢斛狀 論每事降詔約束狀 乞加張方平恩禮狀 辨試館職劄子二首 乞録用鄭俠王斿狀 |
35 | 〇第三十二卷 奏議 論擒𫉬鬼章称賀大速劄子 乞約鬼章討阿里骨劄子 因擒鬼章論西羗夏人事冝劄子 大雪論差役不便劄子 轉對條上三事狀 |
36 | 〇第三十三卷 奏議 論河北京東盗賊狀 徐州上 皇帝書 乞罷登萊搉塩狀 論給田募役狀 |
37 | 〇第三十四卷 奏議 乞開西湖狀 論髙麗 乞用劉季孫狀 薦宗室令畤狀 乞校正奏議 謝宣諭劄子 朝辝赴定州狀 |
38 | 〇第三十五卷 奏議 乞郡劄子 論𫟪將隱匿敗亡劄子 舉何巨非狀 進何巨非備論狀 論行遣蔡確劄子 乞將章䟽付有司劄子 |
39 | 〇第三十六卷 奏議 薦布衣陳師道狀 乞罷秋燕劄子 論賞罰及修河事 乞賜度牒修𪠘宇狀 論綱梢欠折利害狀 奏車子争道劄子 |
40 | 〇第三十七卷 內制 賜大師文彦愽乞致仕不允批荅 賜宰相吕公著乞退不允批荅 文彦愽致仕不允口宣 吕公著乞退不允口宣 傅尭俞辝免恩命乞知陳州不允詔 文武百寮表請舉樂不允批荅 文武百寮表請舉樂第二不允批荅 賜文彦博等請大皇大后受𠕋第二表不允批荅 賜韓絳乞致仕不允詔 賜遼使射弓例物口宣 賜遼使生餼口宣 賜進封南平王李乾德制敕書 賜李常乞𫟪郡不允詔 賜文彦愽吕公著入朝免拜詔 賜文彦愽乞致仕不允斷來章批荅 賜文彦愽乞致仕不允斷來章口宣 西京奉安 神宗御容禮畢德音 賜吕公著上表乞致仕不允批荅 |
41 | 〇第三十八卷 內制 生擒鬼章奏告𥙿陵祝文 除吕公著平章制 除吕大防左相制 除范純仁右相制 賜范純仁上第一表辝免恩命不允批荅 賜吕大防范純仁辝免恩命不允口宣 賜吕公著第二表辝免不允斷來章批荅 賜吕公著第二表辝免不允斷來章口宣 賜吕六防第二表辝免不允斷來章批荅 賜范純仁第二表辝免不允斷來章批荅 賜范純仁吕大防第二表辝免不允斷來章口宣 賜西蕃首領阿里骨進奉回詔 大皇大后賜門下手詔 除苗授副都指揮使制 相州賜遼使回御筵口宣 瀛州賜遼使回程御筵口宣 中太一宫為大皇大后消災集福罷散朱表 顯聖寺開啓大皇大后粉壇道埸齋文 後苑瑶津𠅘開啓祈雨道埸齋文 賜皇叔改封徐王顥上表辝免𠕋禮允詔 平章文彦愽上第一表乞致仕不允批荅 西路闕雨於濟瀆河瀆淮瀆廟祈兩祝文 大皇大后賜門下手詔 賜龍圗閣學士吕公孺上表陳乞致仕不允詔 賜光禄大夫蘇頌上表乞致仕不允詔 |
42 | 〇第三十九卷 外制 傅堯俞可吏部侍郎 趙瞻可户部侍郎 故樞使包拯男大祝繶之妻壽安縣君崔氏可特封永嘉郡君仍封表門閭 鮮于侁可太常少𡖖 范祖禹可著作郎 孫覺可給事中 宗晟宗綽母孫氏封康國太夫人 宣德郎劉錫永父元年一百四歳可承事郎 王安石贈太傅 贈司馬光三代 贈韓維三代 吕恵𡖖責授建寕軍節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 蘇子元可權知新州 髙公繪公紀並防禦使 李之純户部侍郎 蘇頌刑部尚書 鮮于侁左諌議大夫梁燾右諌議大夫 林希中書舎人 |
43 | 〇第四十卷 書狀 代張方平諌用兵書 代滕甫論西夏書 代滕甫辨謗書 代李琮論京東盗賊狀 代吕大防乞録用吕誨子孫劄子 |
44 | 〇第四十一卷 書 上歐陽內翰書 上梅龍圖書 上范舎人書 上梅直講書 上曽丞相書 與曽子固書 |
45 | 第四十二卷 書 上两制書 上冨丞相書 上韓太尉書 上韓樞宻書 |
46 | 〇第四十三卷 書 上韓魏公論場務書 上蔡省主論放欠書 上韓丞相論災傷手實書 上文侍中論榷塩書 上文侍中論強盗賞錢書 |
47 | 〇第四十四卷 書 上劉侍讀書 上王兵部書 上張大保書 上文潞公書 |
48 | 〇第四十五卷 書 荅李琮書 荅黄魯直書 荅秦大虚書 荅張文潜書 荅陳師仲書 荅畢仲舉書 |
49 | 〇第四十六卷 書 荅謝民師書 荅劉沔書 荅王庠書 與 朱鄂州書 荅李方叔書 |
50 | 〇第四十七卷 書 荅毛滂書 荅李端叔書 荅李昭玘書 荅俞括書 荅張嘉文書 上韓魏公葬董傳書 |
51 | 〇第四十八卷 記 仁宗皇帝飛帛記 喜雨𠅘記 凌虚䑓記 鳯鳴驛記 墨妙𠅘記 |
52 | 〇第四十九卷 記 篔簹谷偃竹記 張氏園𠅘記 石氏畫苑記 石鍾山記 |
53 | 〇第五十卷 記 韓魏公醉白堂記 錢塘六井記 倅㕔題名記 張君宝墨堂記 超然臺記 |
54 | 〇第五十一卷 記 奬諭敕記 逺景樓記 滕縣公堂記 放鶴𠅘記 雩泉記 |
55 | 〇第五十二卷 記 李大白𥓓隂記 順濟廟石砮記 南安軍學記 清風閣記 衆妙堂記 |
56 | 〇第五十三卷 記 墨君堂記 盖公堂記 寳繪堂記 傳神記 山房記 |
57 | 〇第五十四卷 記 塩官大悲閣記 成都大悲閣記 勝相院藏經記 中和勝相院記 黄州安國寺記 四菩蕯記 净因院畫記 |
58 | 〇第五十五卷 𥓓 韓文公廟𥓓 表忠觀𥓓 上清儲祥宫𥓓 宸奎閣𥓓 司馬温公神道𥓓 |
59 | 〇第五十六卷 叙 六一居士集叙 范文正公集叙 樂全先生集叙 鳬繹先生集叙 勤上人詩集叙 送聦師聞復叙 王定國詩叙 張子平詩叙 邵茂誠詩叙 田表聖表議叙 送進士詩叙 江行唱和集叙 |
60 | 〇第五十七卷 迩英進讀 季布屈突通 漢宣帝責杜延年 叔孫通两生 狄山論和親 唐太宗夢虞丗南 文宗得魏謩 張九齡抑牛仙客 顔眞𡖖守平原 雜說 日喻 稼說 剛毅近仁說 仁者如射說 卞蜡𥙊 卞尭舜 卞四㓙 卞伊尹 卞曽參 卞宰我 卞《孟子》 卞楊雄 論管仲 論啇君 論二生 直不疑求名說 朱暉非張林均輸說 禇遂良飛雉說 文說 阮戴說 劉陶說 |
61 | 〇第五十八卷 擬作 擬侯公說項羽辝 擬孫𫞐荅曹操書 |
62 | 〇第五十九卷 銘 漢鼎銘 三槐堂銘 德威堂銘 六一泉銘 洗玉池銘 賛 孔北海賛 王元之畫像賛 王仲儀眞賛 李西平畫賛 李端叔眞賛 參寥子眞賛 秦少游眞賛 王定國眞賛 |
63 | 〇第六十卷 雜著 問養生 前怪石供 後怪石供 書劉庭式事 書狄武襄事 書孟德傳後 書六一居士傳後 書鮮于子駿傳後 書黄牛廟詩後 書蒲永昇畫後 書唐氏六家書後 書𠯵道子畫後 書朱𧰼先畫後 書黄子思詩集後 留石塔戒老䟽 |
64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畧目録終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一》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曄上進 |
2 | 賦 |
3 | 前赤壁賦 後赤壁賦張印 鈞衡 石銘 收臧 灔澦堆賦 屈原廟賦 昆陽城賦 後𣏌菊賦 服胡麻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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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赤壁賦》 |
1 | |
2 | 壬戍之秋七月旣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𤇟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虚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丗獨立羽化而登仙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櫂𠔃蘭槳擊空明𠔃泝流光渺渺𠔃予懷望美人𠔃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𠋣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𭜥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絶如縷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𭒀婦蘇子愀然正𬓛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鬰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丅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横槊賦詩固一丗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侣魚鰕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𭔃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湏㬰羡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甞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客喜而𥬇洗盞更酌肴核旣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旣白 |
《後赤壁賦》 |
1 | 是𡻕十月之望,歩自雪堂,將歸于臨臯,二客從予過黄泥之坂,霜露旣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荅,巳而歎曰: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似松江之鱠,顧安所得酒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乆矣,以待子不時之湏。於是𢹂酒與魚,復游於赤壁之下。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髙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巖,披𫎇茸,踞虎豹,登虬龍,攀栖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宫,蓋二客不能從𤇟。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横江東來,翅如車輪,元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須㬰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翩仙,過臨臯之下,揖子而言曰:赤壁之遊樂乎?問其姓名,俛而不荅。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顧𥬇,予亦驚悟。開戸視之,不見其處。 |
《灔澦堆賦》 |
1 | |
2 | 丗以瞿塘峽口灔滪堆為天下之至險凡覆舟者皆歸咎於此石以余觀之蓋有功於斯人者夫蜀江會百水而至於夔瀰漫浩汗横放於大野而峽之小大曽不及其十一苟先無以齟齬於其間則江之逺來奔騰迅快盡銳於瞿塘之口則其嶮悍可畏當不啻於今耳因為之賦以待好事者試觀而思之 |
3 |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巳江河之大與海之深𠔃可以意揣唯其不自為形而因物以賦形是故千變萬化而有必然之理掀騰勃怒萬夫不敢前𠔃宛然聽命惟聖人之所使子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觀乎灔澦之崔嵬然後知其所以開峽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逺來𠔃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甞齟齬𠔃其意驕逞而不可摧忽峽口之逼窄𠔃納萬頃於一盃方其未知其峽也而戰乎灔澦之下喧豗震掉盡力以與石鬬勃乎若萬𮪍之西來忽孤城之當道鉤援臨衝畢至於其下𠔃城堅而不可取矢盡劒折𠔃迆邐循城而東去於是滔滔汨汨相與入峽安行而不敢怒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變𠔃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說而推之𠔃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
《屈原廟賦》 |
1 | |
2 | 浮扁舟以適楚𠔃過屈原之遺宫覽江上之重山𠔃曰惟子之故郷伊昔放逐𠔃渡江濤而南遷去家千里𠔃生無所歸而死無以為墳悲夫人固有一死𠔃處死之為難徘徊江上欲去而未决𠔃俯千仞之驚湍賦〈懷沙〉以自傷𠔃嗟子獨何以為心忽終章之慘烈𠔃逝將去此而沉吟吾豈不能髙舉而逺遊𠔃又豈不能退黙而深居獨嗷嗷其怨慕𠔃恐君臣之愈踈生旣不能力爭而彊諌𠔃死猶冀其感發而改行苟宗國之顛覆𠔃吾亦獨何愛於乆生託江神以告𡨚𠔃馮夷教之以上訴歷九𨵿而見帝𠔃帝亦悲傷而不能救懷瑾佩蘭而無所歸𠔃獨惸惸乎中浦峽山髙𠔃崔嵬故居廢𠔃行人哀子孫散𠔃安在兆復見𠔃髙臺自子之逝今千載𠔃世愈狹而難存賢者畏譏而改度𠔃隨俗變化斵方以為圎黽勉於亂世而不能去𠔃又或為之臣佐變丹青於玉瑩𠔃彼乃謂子為非智惟髙節之不可以企及𠔃冝夫人之不吾與違國去俗死而不顧𠔃豈不足以免於後世嗚呼君子之道豈必全𠔃全身逺害亦或然𠔃嗟子區區獨為其難𠔃雖不適中要以為賢𠔃夫我何悲子所安𠔃 |
《昆陽城賦》 |
1 | |
2 | 淡平野之靄靄忽孤城之如塊風吹沙以蒼莾悵樓櫓之安在横門豁以四達故道宛其未改彼野人之何知方傴僂而畦菜嗟夫昆陽之戰屠百萬於斯湏曠千古而一快想尋邑之來陣兀若驅雲而擁海猛士扶輪以蒙茸虎豹雜沓而横潰罄天下於一戰謂此舉之不再方其乞降而未𫉬固巳變色而驚悔忽千𮪍之獨出犯初鋒於未艾始憑軾而大𥬇旋棄鼓而投械紛紛籍籍死於溝壑者不知其何人或金章而玉佩彼狂童之僣竊蓋已旋踵而將敗豈豪傑之能得盡市井之無頼貢符獻瑞一朝而成羣𠔃紛就死之何怪獨悲傷於嚴生懷長才而自浼豈不知其必䘮獨徘徊其安待過故城而一弔增志士之永慨 |
《後𣏌菊賦》 |
1 | 天隨生自言常食𣏌菊及夏五月枝葉老硬氣味苦澁猶食不巳因作賦以自廣始余嘗疑之以為士不遇窮約可也至於飢餓嚼齧草木則過矣而余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之奉殆不如昔者及移守膠西意且一飽而齋厨索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循古城廢圃求𣏌菊食之捫腹而𥬇然後知天隨生之言可信不謬作後𣏌菊賦以自嘲且解之云 |
2 | 吁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前賔客之造請後掾属之趨走朝衙達午夕坐過酉曽盃酒之不設𭣄草木以誑口對案嚬蹙舉箸噎嘔昔隂將軍設麥飯與葱葉井丹推去而不齅怪先生之眷眷豈故山之無有先生听然而𥬇曰人生一丗如屈伸肘何者為貧何者為冨何者為美何者為陋或糠覈而匏肥所粱肉而黒痩何侯方丈𢈔郎三九較豐約於夢寐卒同歸於一朽吾方以𣏌為糧以菊為糗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實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南陽之壽 |
《服胡麻賦》 |
1 | 始余嘗服伏苓乆之良有益也夢道士謂余伏苓燥當雜胡麻食之夢中問道士何者為胡麻道士言脂麻是也旣而讀《本草》云胡麻一名狗蝨一名方莖黒者為巨勝其油正可作食則胡麻之為脂麻信矣又云性與伏苓相冝於是始異斯夢方將以其說食之而子由賦茯苓以示余 |
2 | 乃作服胡麻賦以荅之世間人聞服脂麻以致神仙必大𥬇求胡麻而不可得則妄指山苗野草之實以當之此古所謂道在迩而求諸逺者歟其詞曰 |
3 | 我夢羽人頎而長𠔃惠而告我藥之良𠔃喬松千尺老不僵𠔃流膏入土龜虵藏𠔃得而食之壽莫量𠔃於此有草衆所嘗𠔃狀如狗蝨其莖方𠔃夜炊晝曝乆乃臧𠔃伏苓為君此其相𠔃我興發書若合符𠔃乃瀹乃烝甘且腴𠔃𥙷塡骨髓流髮膚𠔃是身如雲我何居𠔃長生不死道之餘𠔃神藥如蓬生爾廬𠔃世人不信空自劬𠔃搜抉異物出怪迂𠔃槁死空山固其所𠔃至陽赫赫發自坤𠔃至隂粛粛躋於乾𠔃寂然反照珠在淵𠔃沃之不滅又不蟠𠔃長虹流電光燭天𠔃嗟此區區何與於其間𠔃譬之膏油火之所傳而巳耶 |
4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一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二》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曄 上進 |
2 | 賦 |
3 | 秋陽賦 𭶑䑕賦 洞庭春色賦 中山松醪賦 天慶觀乳泉賦 菜羹賦 濁醪有妙理賦 |
《秋陽賦》 |
1 | |
2 | 越王之孫有賢公子宅於不土之里而詠無言之詩以告東坡居士曰吾心皎然如秋陽之明吾氣肅然如秋陽之清吾好善而欲成之如秋陽之堅百榖吾惡惡而欲刑之如秋陽之隕羣木夫是以樂而賦之子以為何如居士𥬇曰公子何自知秋陽哉生於華屋之下而長遊於朝廷之上出擁大蓋入侍幃幄暑至於温寒至於凉而已矣何自知秋陽哉若予者乃眞知之方夏潦之淫也雲烝雨泄雷電發越江湖為一后土冒没舟行城郭魚龍入室菌衣生於用器蛙蚓行於几席夜違濕而五遷晝燎衣而三易是猶未足病也耕於三呉有田一𢋨禾巳實而生耳稻方秀而泥蟠溝塍交通墻壁頽穿面垢落曁之塗目泫濕薪之煙釡甑其空四鄰悄然鸛鶴鳴於户庭婦宵興而永歎計無食其幾何矧有衣於窮年忽釡星之𮦀出又燈花之雙懸清風西來鼔鍾其鏜奴婢喜而告予此雨止之祥也蚤作而占之則長庚澹澹其不芒矣浴於暘谷升於扶桑曽未轉盼而倒景飛於屋梁矣方是時也如醉而醒如瘖而鳴如痿而起行如還故郷𥘉見父兄公子亦有此樂乎公子曰善哉吾雖不身履而可以意知也居士曰日行於天南北異冝赫然而炎非其虐穆然而温非其慈且今之温者昔之炎者也云何以夏為盾而以冬為衰乎吾儕小人輕愠易喜彼冬夏之畏愛乃羣狙之三四自今知之可以無惑居不障户出不御笠暑不言病以無忘秋陽之德公子拊掌一𥬇而作 |
《𭶑䑕賦》 |
1 | 蘇子夜坐有䑕方齧拊牀而止之旣止復作使童子燭之有橐中空嘐嘐聱聱聲在橐中曰嘻此䑕之見閉而不得去者也發而視之寂無所有舉燭而索中有死䑕童子驚曰是方齧也而遽死耶向為何聲豈其鬼耶覆而出之墮地乃走雖有敏者莫措其手蘇子歎曰異哉是䑕之𭶑也閉于橐中橐堅而不可穴也故不齧而齧以聲致人不死而死以形求脫也吾聞有生莫智於人擾龍伐蛟登龜狩麟役萬物而君之卒見使於一䑕墮此蟲之計中驚脫兎於處女烏在其為智也坐而假寐私念其故若有告余者曰汝惟多學而識之望道而未見也不一于汝而二于物故一䑕之齧而為之變也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無失聲於破釡能搏猛虎不能無變色於蜂蠆此不一之患也言出於汝而忘之耶余俛而𥬇仰而覺使童子執筆記余之作 |
《洞庭春色賦》 |
1 | |
2 | 安定郡王以黃柑釀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其猶子德麟得之以餉予戲作賦曰 |
3 | 吾聞橘中之樂不減商山豈霜餘之不食而四老人者游戲於其間悟此世之泡幻藏千里於一班舉𬃷葉之有餘納芥子其何艱冝賢王之達觀𭔃逸想於人寰嫋嫋𠔃春風泛天宇𠔃清閑吹洞庭之白浪漲北渚之蒼灣擕佳人而往游勤霧𩯭與風鬟命黃頭之千奴卷震澤而與俱還揉以二米之禾藉以三脊之菅忽雲烝而冰解旋珠零而涕潸翠勺銀罌紫絡青綸隨屬車之鴟夷欵木門之銅環分帝觴之餘瀝幸公子之破慳我洗盞而起嘗散腰足之痺頑盡三江於一吸吞魚龍之神姦醉夢紛紜始如髦蠻鼔包山之桂楫扣林屋之瓊𨵿卧松風之瑟縮掲春溜之淙潺追范蠡於渺茫弔夫差之惸鰥屬此觴於西子洗亡國之愁顔驚羅襪之塵飛失舞䄂之弓彎覺而賦之以授公子曰烏乎噫嘻吾言夸矣公子其為我刪之 |
《中山松醪賦》 |
1 | |
2 | 始予宵濟於衡漳軍徒渉而夜號燧松明以記淺散星𪧐於亭皐𣡡風中之香霧若訴予以不遭豈千嵗之妙質而死斤斧於鴻毛效區區之寸明曾何異於束蒿爛文章之紏纒驚節解而流膏嘻締厦其巳逺尚藥石之可曹収薄用於桑榆製中山之松醪救爾灰燼之中免爾螢爝之勞取通明於盤錯出眆澤於烹敖與𮮐麥而皆熟沸春聲之嘈嘈味甘餘之小苦歎幽姿之獨髙知甘酸之易壞𥬇凉州之蒲萄似玉池之生肥非內府之烝羔酌以癭藤之紋樽薦以石蟹之霜螯曽日飲之幾何覺天刑之可逃投拄杖而起行罷兒童之抑搔望西山之咫尺欲褰裳以遊遨跨超峯之奔鹿接挂壁之飛猱遂從此而入海渺翻天之雲濤使夫嵆阮之倫與八仙之羣豪或𮪍麟而翳鳯爭榼挈而瓢操顛倒白綸巾淋漓宫錦𫀆追東坡而不可及歸餔歠其醨糟漱松風於齒牙猶足以賦逺遊而續〈離騷〉也 |
《天慶觀乳泉賦》 |
1 | 隂陽之相化天一為水六者其壯而一其穉也夫物老死於坤而萌芽於復故水者物之終始也意水之在人也如山川之蓄雲草木之含滋漠然無形而為往來之氣也為氣者水之生而有形者其死也死者鹹而生者甘甘者能往能來而鹹者一出而不復返此隂陽之理也吾何以知之蓋嘗求之於身而得其說凡水之在人者為汗為涕為洟為血為溲為失為涎為沫此數者皆水之去人而外騖然後肇形於有物皆鹹而不能返故鹹者八而甘者一一者何也惟華池之眞液下涌於舌底而上流於牙頰甘而不壞白而不濁冝古之仙者以是為金丹之祖長生不死之藥也今夫水之在天地之間者下則為江湖井泉上則為雨露霜雪皆同一味之甘是以變化往來有逝而無竭故海洲之泉必甘而海雲之雨不鹹者如涇渭之不相亂河濟之不相渉也若夫四海之水與凡出鹽之泉皆天地之死氣也故能殺而不能生能槁而不能浹也豈不然哉吾讁居儋耳卜築城南鄰於司命之宫百井皆鹹而醪醴湩乳獨發於宫中給吾飲食酒茗之用蓋沛然而無窮吾嘗中夜而起挈缾而東有落月之相隨無一人而我同汲者未動夜氣方歸鏘瓊佩之落谷灔玉池之生肥吾三嚥而遄返懼守神之訶譏却五味以謝六塵悟一真而失百非信飛仙之有藥中無主而何依眇松喬之安在猶想像於庶幾 |
《菜羹賦》 |
1 | 東坡先生卜居南山之下服食器用稱家之有無水陸之味貧不能致煑蔓菁蘆菔苦薺而食之其法不用醯醬而有自然之味蓋易具而可常享乃為之賦曰 |
2 | 嗟予生之𥚹迫如脫兎其何因隠詩腸之轉雷聊禦餓以食陳無芻豢以適口荷鄰𬞞之見分汲幽泉以揉濯持露葉與瓊根爨鉶錡以膏油泣融液而流津湯濛濛如松風投糝豆而皆均覆陶甌之穹崇謝攪觸之煩勤屏醯醤之厚味却椒桂之芳辛水𥘉耗而釡泣火増壯而力匀滃漕雜而麋潰信淨美之甘分登盤盂而薦之具七莢而晨飱助生肥於玉池與五鼎其齊珍鄙易牙之效技超伊傅而䇿勲沮彭尸之爽惑調竈鬼之嫌嗔嗟丘㛐其巳隘陋樂羊之匪人先生心平而氣和故雖老而體胖計餘食之幾何固無患於長貧忘口腹之為累以不殺而成仁竊比予於誰歟葛天氏之遺民 |
《濁醪有妙理賦》 |
1 | |
2 | 酒勿嫌濁人當取醇失憂心於卧夢信妙理之疑神渾盎盎以無聲始從味入杳𭁷𭁷其似道徑得天真伊人之生以酒為命常因旣醉之適方識此心之正稻米無知豈解窮理麴蘖有毒安能發性乃知神物之自然蓋與天工而相並得時行道我則師齊相之飲醇逺害全身我則學徐公之中聖湛若秋露穆如春風疑𪧐雲之解駮漏朝日之暾紅初體粟之失去旋眼花之掃空酷愛孟生知其中之有𧼈猶嫌白老不頌德而言功兀爾坐忘浩然天縱如如不動而體無礙了了常知而心不用坐中客滿惟憂百榼之空身後名輕但覺一杯之重今夫明月之珠不可以襦夜光之璧不可以餔芻豢飽我而不我覺布帛燠我而不我娯惟此君獨游萬物之表蓋天下不可一日而無在醉常醒孰是狂人之藥得意忘味始知至道之腴又何必一石亦醉罔間州閭五斗解酲不問妻妾結襪廷中觀廷尉之度量脫鞾殿上夸謫仙之敏捷陽醉逷地常陋王生之𥚹烏歌仰天毎譏楊惲之俠我欲眠而君且去有客何嫌人皆勸而我不聞其誰敢接殊不知人之齊聖匪昏之如古者晤語必旅之於獨醒者汨羅之道也屢舞者髙陽之徒歟惡蔣濟而射木人又何狷淺殺王淳而取金印亦自狂踈故我內全其天外寓於酒濁者以飲吾僕清者以酌吾友吾方耕於渺莾之野而汲於清泠之淵以釀此醪然後舉窪樽而屬無口 |
3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二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曄上進 |
《南省講三傳十事》 |
1 | |
2 | 《左傳》三事 供養三德為善 〈小雅〉周之衰 君子能𥙷過 |
3 | 《公羊》三事 定何以無正月 大夫無遂事 初稅畒 |
4 | 榖梁四事 侵不土地分民何以明正 雩月何以為正 魯作丘甲 魯猶三望 |
《南省講三傳十事·問供養三德為善》 |
1 | 易者聖人所以盡人情之變而非所以求神於卜筮也自孔子没學者惑乎異端之說而左丘明之論尤為可怪使夫伏羲文王孔子之所盡心焉者流而入於卜筮之事甚可憫也若夫季友孺牛之事若親見而指言之固君子之所不取矣雖然南蒯之說頗為近正其卦遇坤之比而其繇曰黄裳元吉黄者中之色也裳者下之飾也元者善之長也夫以中庸之道守之以謙抑之心而行之以體仁之德以為文王之兆無以過此矣雖然君子視其人觀其德而吉㓙生焉故南蒯之筮也遇坤之比而不祥莫大焉且夫負販之人朝而作暮而息其望不過一金之儲使之無故而得千金則狂惑而喪志夫以南蒯而得文王之兆安得不狂惑而䘮志哉故曰供養三德為善又曰參成可筮而南蒯無以勝之所以使後世知夫卜筮之不可恃也穆姜筮于東宫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其繇曰元亨利正而穆姜亦知其無以當之故左氏之論易唯南蒯穆姜之事為近正而其餘者君子之所不取也杜預之論得之矣以為〈洪範〉稽疑之說通龜筮以同𡖖士之數學者觀夫左氏之書而正之以杜氏之說庻乎其可也 |
《南省講三傳十事·問小雅周之衰》 |
1 | 詩之中唯周最備而周之與廢於詩為詳盖其道始於閨門父子之間而施及乎君臣之際以𬒳冐乎天下者存乎二南后稷公劉文武創業之艱難而幽厲失道之漸存乎二雅成王纂承文武之烈而禮樂文章之備存乎頌其愈削而至夷于諸侯者存乎王𮮐離盖周道之盛衰可以備見於此矣〈小雅〉者言王政之小而兼陳乎其盛衰之際者也夫周雖衰文武之業未墜而宣王又從而中興之故雖怨刺並興而未列於〈國風〉者以為猶有王政存焉故曰〈小雅〉者兼乎周之盛衰者也昔之言者皆得其偏而未備也季札觀周樂歌〈小雅〉曰其周之衰乎文中子曰〈小雅〉烏乎衰其周之盛乎札之所謂衰者盖其當時親見周之衰而不覩乎文〈武成〉康之盛也文中子之所謂盛者言文武之餘烈歷數百年而未忘雖其子孫之微而天下猶或宗周也故曰二子者皆得其偏而未備也太史公曰〈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當周之衰雖君子不能無怨要在不至於亂而巳文中子以為周之全盛不巳過乎故通乎二子之說而〈小雅〉之道備矣 |
《南省講三傳十事·問君子能𥙷過》 |
1 | 甚哉聖人待天下之通且恕也朝而為盗跖暮而為伯夷聖人不棄也孟僖子之過也其悔亦晚矣雖然聖人不棄也曰猶愈乎卒而不知悔者也孟僖子之過可悲也巳仲尼之少也賤天下莫知其為聖人魯人曰此吾東家丘也又曰此鄹人之子也楚之子西齊之晏嬰皆當時之所謂賢人君子也其言曰孔丘之道迂闊而不可用况夫三家之間而孰知夫有僖子之賢哉僖子之病也告其子曰孔丘聖人之後也其先正考父三命益恭而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華父督之亂無罪而絶於宋其後必有聖人今孔丘愽學而好禮殆其是歟小必往師以學禮嗚呼孔子用於魯三月而齊人畏其霸以僖子之賢而知夫子之為聖人也使之未亡而授之以政則魯作東周矣故曰孟僖子之過可悲也巳雖然夫子之道充乎天下者自僖子始敬叔學乎仲尼請於魯君而與之車使適周而觀禮焉而聖人之業然後大備僖子之功雖不能用之於未亡之前而猶能救之於巳没之後左丘明懼後世不知夫僖子之功也故叮嚀而稱之以為𥙷過之君子昔仲虺言湯之德曰改過不吝夫以聖人而不稱其無過之為能而稱其改之為善然則𥙷過者聖人之徒歟孟僖子者聖人之徒也 |
《南省講三傳十事·公羊三事》 |
《南省講三傳十事·公羊三事·問定何以無正月》 |
1 | 始終授受之際《春秋》之所甚謹也無事而書首時事在二月而書王二月事在三月而書王三月者例也至於公之始年雖有二月三月之書而又特書正月隱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莊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夫人孫于齊所以掲天子之正朔而正諸侯之始也公羊傳曰縁民臣之心不可一日無君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不可曠年無君故諸侯皆踰年即位而書正月定公三年《書》曰:王正月𣈆人執宋幾仲于京師先儒疑焉而未得其當也嘗試論之《春秋》十有二公其得終始之正而備即位之禮者四文公成公襄公哀公也攝而立不得備即位之禮者一隱公也先君不以其道終而巳不得備即位之禮者六威公莊公閔公僖公宣公昭公也先君不以其道終而又在外者二莊公定公也在外踰年而後至者一定公也且夫先君雖在外不以其道終未嘗有踰年而後至者則是二百四十二年未嘗一日無君而定公之元年魯之統絶者自正月至于六月而後續也正月者正其君也昭公未至定公未立季氏當國而天子之正朔將誰正耶此定之所以無正月也《公羊傳》曰正月者正即位也定無正月者即位後也定哀多微辭而何休以為昭公出奔國當絶定公不得繼體奉正故諱為微辭嗚呼昭公絶而定公又不得立是魯遂無君矣榖梁以為昭無正終定無正始觀莊公元年書正則不言而知其妄矣 |
《南省講三傳十事·公羊三事·問大夫無遂事》 |
1 | 《春秋》之書遂一也而有善惡存焉君子觀其當時之實而巳矣利害出於一時而制之於千里之外當此之時而不遂君子以為固上之不足以利國下之不足以利民可以復命而後請當此之時而遂君子以為專專者固所貶也而固者亦所譏也故曰《春秋》之書遂一也而有善惡存焉君子觀其當時之實而巳矣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公羊傳》曰媵不書此何以書以其有遂事書大夫無遂事此其言遂何大夫出𭛌有可以安國家利社禝則專之可也公子遂如周遂如𣈆《公羊》亦曰大夫無遂事此其言遂何公不得為政也其書遂一也而善惡如此之相逺豈可以不察其實哉《春秋》者後世所以學為臣之法也謂遂之不譏則愚恐後之為臣者流而為專謂遂之皆譏則愚恐後之為臣者執而為固故曰觀乎當時之實而巳矣西漢之法有矯詔之罪而當時之名臣皆引此以為據若汲黯開倉以賑饑民陳湯發兵以誅郅支若此者專之可也 |
《南省講三傳十事·公羊三事·問初稅畒》 |
1 | 古者公田曰藉藉者借也言其借民力以治此也《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言民之必先公田也傳曰私田稼不善則非吏公田稼不善則非民言上之必䘏私田也民先其公而上䘏其私故民不勞而上用足也宣公無恩信於民民不肯盡力於公田故按行擇其善畒而稅之《公羊傳》曰稅畒者何履畒而稅也夫民不盡力於公田者上之過也宣公不責已悔過而擇其善畒而税之冝其民之謗讟而災異之作也稅畒之明年冬蝝生《公羊傳》曰蝝生不書此何以書幸之也猶曰受之云耳上變古易常應是而有天災其諸則冝於此焉變矣何休以為宣公懼而復古故其後大有年愚以為非也按《春秋》書作三軍後又書舎中軍書躋僖公後又書從祀先公事之復正未嘗不書宣公而果復古也《春秋》當有不稅畒之書故何休之說愚不信也 |
《南省講三傳十事·穀梁四事》 |
《南省講三傳十事·穀梁四事·問侵不土地分民何以明正》 |
1 | 三傳侵伐之例非正也左氏有鍾鼔曰伐無曰侵《公羊》觕曰侵精曰伐榖梁苞人民𢿛牛馬曰侵斬林木壞宫室曰伐愚以謂有隙曰侵有辭曰伐齊威公侵蔡隙也蔡漬遂伐《楚辭》也司馬九伐之法負固不服則侵之賊賢害民則伐之然則負固不服者近乎隙賊賢害民者近乎辭周之衰也諸侯相吞而先王疆理城郭盖壞矣故侵伐之間夫子尤謹而書之盖古者有分土而無分民諸侯之侵地者猶不容於《春秋》而况苞人民歐牛馬哉威公侵蔡不書所侵之地者侵之無辭也楚子入陳郷取一人謂之夏州《春秋》略而不書以謂驅民之非正也嗚呼《春秋》之際非獨諸侯之相侵也𣈆侯取陽樊之田而陽樊之人不服愚又知《春秋》之不忍書乎此也 |
《南省講三傳十事·穀梁四事·問雩月何以為正》 |
1 | 雩者先王所以存夫愛民之心而巳也天之應乎人君者以其德不以其言也人君修其徳使之無愧乎其中而又何禱也雖然當𡻕之旱也聖人不忍安坐而視民之無告故為之雩雩者先王之所以存夫愛人之心而巳也為傳者不逹乎此而為是紛紛之論亦可𥬇矣糓梁傳曰月雩正也秋大雩非正也冬大雩非正也月雩之為正何也其時窮人力盡是月不雨則無及矣雩之必待其時窮人力盡何也雩者為旱請也古之人重請以為非遜也嗚呼為民之父母安視其急而曰毛澤未盡人力未竭以行其區區之遜哉愚以為凡書雩者記旱也一月之旱故雩書月一時之旱故雩書時書雩之例時月而不日惟昭公之末年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而昭公之雩非旱雩也《公羊》以為又雩者聚衆以逐季氏然則旱雩之例亦可見矣傳例曰凡災異歷日者月歷月者時歷時加日又雩記旱也旱記災也故愚以此為例 |
《南省講三傳十事·穀梁四事·問魯作丘甲》 |
1 | 先王之為天下也不求民以其所不為不強民以其所不能故其民優㳺而樂易周之盛時其所以賦取於民者莫不有法故民不告勞而上不闕用及其衰也諸侯恣行其所以賦取於民者唯其所欲而刑罰隨之故其民至於窮而無告夫民之為農而責之以工也是猶居山者而責之以舟楫也魯成公作丘甲而《春秋》譏焉榖梁傳曰古者農工各有職甲非人人之所能為也丘作甲非正也而杜預以為古者四丘為甸甸出長轂一乘戎馬四疋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而魯使丘出之也夫四丘而後為甸魯雖重歛安至於四倍而取之哉哀公用田賦田二吾猶不足而夫子譏其殘民之甚未有四倍而取者也且夫變古易常者《春秋》之所譏也故書作三軍舍中軍初稅畒作丘甲用田賦者皆所以譏政令之所由變也而榖梁杜氏之說如此之相𩔖安得不辨其失而歸之正哉故愚曰榖梁之說是 |
《南省講三傳十事·穀梁四事·問魯猶三望》 |
1 | 先儒論書猶之義可以巳也愚以為不然《春秋》之所以書猶者二曰如此而猶如此者甚之之辭也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籥是也曰不如此而猶如此者幸之之辭也閠月不告月猶朝于廟不郊猶三望是也夫子傷周道之衰禮樂文章之壞而莫或救之也故區區焉掇其遺亡以為其全不可得而見矣得見一二斯可矣故閠月不告月猶朝干廟者憫其不告月而幸其猶朝于廟也不郊猶三望者傷其不郊而幸其猶三望也夫郊祀者先王之大典而夫子不得親之於周也故周魯之所行郊祀之禮而備言之焉耳《春秋》之書三望者皆為不郊而書也或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或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榖梁傳曰乃者亡乎人之辭也猶者可以巳之辭也且夫魯雖不郊而猶有三望者存焉此夫子之所以存周之遺典也若曰可以巳則是周之遺典絶矣或曰魯郊僣也而夫子何存焉曰魯郊僣也而夫子不譏夫子之所譏者當其罪也賜魯以天子之禮樂者成王也受天子之禮樂者伯禽也《春秋》而譏魯郊也上則譏成王次則譏伯禽成王伯禽不見于經而夫子何譏焉故曰猶三望者所以存周之遺典也范寗以三望為海岱淮《公羊》以為㤗山河海而杜預之說最備曰分野之星及國中山川皆因郊而望𥙊之此說冝可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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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三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四》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曄 |
《進論》 |
1 | |
2 | 中庸論上 中庸論中 中庸論下 大臣論上 大臣論下 |
《進論·中庸論上》 |
1 | 甚矣道之難明也論其著者鄙滯而不通論其微者汙漫而不可考其弊始於昔之儒者求為聖人之道而無所得於是務為不可知之文庶幾乎後世之以我為深知之也後之儒者見其難知而不知其空虚無有以為將有所深造乎道者而自恥其不能則從而和之曰然相欺以為髙相習以為深而聖人之道日以逺矣自子思作中庸儒者皆祖之以為性命之說嗟夫子思者豈亦斯人之徒歟盖嘗試論之夫中庸者孔氏之遺書而不全者也其要有三而巳矣三者是周公孔子之所從以為聖人而其虚詞蔓延是儒者之所以為文也是故去其虚詞而取其三其始論誠明之所入其次論聖人之道所從始推而至於其所終極而其卒乃始內之於中庸盖以為聖人之道略見於此矣記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夫誠者何也樂之之謂也樂之則自信故曰誠夫明者何也知之之謂也知之則逹故曰明夫惟聖人知之者未至而樂之者先入先入者為主而待其餘則是樂之者為主也若夫賢人樂之者未至而知之先入先入者為主而待其餘則是知之者為主也樂之者為主是故有所不知知之未嘗不行知之者為主是故雖無所不知而有所不能行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知之者與樂之者是賢人聖人之辨也好之者是賢人之所由以求誠者也君子之為學謹乎其始何則其所先入者重也知之多而未能樂焉則是不如不知之愈也人之好惡莫如好色而惡臭是人之性也好善如好色惡惡如惡臭是聖人之誠也故曰自誠明謂之性孔子盖長而好學適周觀禮問於老聃萇洪之徒而後明於禮樂五十而後讀易蓋亦有晚而後知者然其所先得於聖人者是樂之而巳孔子厄於陳蔡之間問於子路子貢二子不恱而子貢又欲少貶焉是二子者非不知也其所以樂之者未至也且夫子路能死於衞而不能不怛於陳蔡是豈其知之罪邪故夫弟子之所為從孔子游者非專以求聞其所未聞盖將以求樂其所有也明而不誠雖挾其所有倀倀乎不知所以安之苟不知所以安之則是可與居安而未可與居憂患也夫惟憂患之至而後誠明之辨乃可以見由此觀之君子安可以不誠哉 |
《進論·中庸論中》 |
1 | 君子之欲誠也莫若以明夫聖人之道自本而觀之則皆出於人情不循其本而逆觀之於其求則以為聖人有所勉強力行而非人情之所樂者夫如是則雖欲誠之其道無由故曰莫若以明使吾心曉然知其當然而求其樂今夫五常之教惟禮為若強人者何則人情莫不好逸豫而惡勞苦今吾必也使之不敢箕踞而磬折百拜以為禮人情莫不樂冨貴而羞貧賤今吾必也使之不敢自尊而卑遜退抑以為禮用噐之為便而祭噐之為貴䙝衣之為便而衮冕之為貴哀欲其速巳而伸之三年樂欲其不巳而不得終日此禮之所以為強人而觀之於其末者之過也盍亦反其本而思之今吾以為磬折不如立之安也而將惟安之求則立不如坐坐不如箕踞箕踞不如偃仆偃仆而不巳則將祼𥘵而不顧苟為祼𥘵而不顧則吾無乃亦將病之夫豈獨吾病之天下之匹夫匹婦莫不病之也苟為病之則是其勢將必至於磬折而百拜由此言之則是磬折而百拜者生於不欲祼𥘵之間而巳也夫豈惟磬折百拜將天下之所謂強人者其皆必有所從生也辨其所從生而推之至於其所終極是之謂明故記曰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有所不能焉君子之道推其所從生而言之則其言約約則明推其逆而觀之故其言費費則隱君子欲其不隱是故起於夫婦之有餘而推之至於聖人之所不及舉天下之至易而通之於至難使天下之安其至難者與其至易無以異也《孟子》曰簞食豆羮得之則生不得則死呼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向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朋友妻妾之奉而為之此之謂失其本心且萬鍾之不受是王公大人之所難而以行道乞人之所不屑而較其輕重是何以異於匹夫匹婦之所能行通而至於聖人之所不及故凡為此說者皆以求安其至難而務欲誠之者也天下之人莫不欲誠而不得其說故凡此者誠之說也 |
《進論·中庸論下》 |
1 | 夫君子雖能樂之而不知中庸則其道必窮記曰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巳矣君子非其信道之不篤也非其力行之不至也得其偏而忘其中不得終日安行乎通塗夫雖欲不廢其可得邪記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以為過者之難歟復之中者之難歟冝若過者之難也然天下有能過而未有能中則是復之中者之難也記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禄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旣不可過又不可不及如斯而巳乎曰未也《孟子》曰: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書》曰:不恊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又曰㑹其有極歸其有極而記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皇極者有所不極而㑹于極時中者有所不中而歸于中吾見中庸之至於此而尤難也是故有小人之中庸焉有所不中而歸於中是道也君子之所以為時中而小人之所以為無忌憚記曰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嗟夫道之難言也有小人焉因其近似而𥨸其名聖人憂思恐懼是故反覆而言之不厭何則是道也固小人之所𥨸以自便者也君子見危則能死勉而不死以求合於中庸見利則能辭勉而不辭以求合於中庸小人貪利而苟免而亦欲以中庸之名私自便也此孔子《孟子》之所為惡郷原也一郷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同乎流俗合乎汙丗曰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丗也善斯可矣以古之人為迂而以令丗之所善為足以巳矣則是不亦近似於中庸邪故曰惡紫恐其亂朱也惡莠恐其亂苗也何則惡其似也信矣中庸之難言也君子之欲從事乎此無循其迹而求其味則幾矣記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
《進論·大臣論上》 |
1 | 以義正君而無害於國可謂大臣矣天下不幸而無明君使小人執其權當此之時天下之忠臣義士莫不欲奮臂而擊之擊之而不勝身死其禍止於一身擊之而勝君臣不相安天下必亡是以《春秋》之法不待君命而誅其側之惡人謂之叛晉趙鞅入于𣈆陽以叛是也世之君子將有志於天下欲扶其衰而救其危者必先計其後而為可居之功其濟不濟則命也是故功成而天下安之今小人君不誅而吾誅之侵君之權而不可居之功也夫旣巳侵君之權而能北靣就人臣之位使君不吾疑者天下未嘗有也國之有小人猶人之有癭今夫癭必生於頸而附於咽是以不可去有賤丈夫者不勝其忿而決去之夫是以去疾而得死漢之亡唐之滅由此故也自威靈之後至於獻帝天下之權歸於內孺賢人君子進不容於朝退不容於野天下之怒可謂極矣當此之時議者以為天下之患獨在官官官官去則天下無事然竇武何進之徒擊之不勝止於身死袁紹擊之而勝漢遂以亡唐之衰也其迹亦大𩔖此自輔國元振之後天子廢立聽於宦官當此之時士大夫之論亦惟宦官之為去然而李訓鄭注元載之徒撃之不勝止於身死至於崔昌遐擊之而勝唐亦以亡方其未去是纍然者癭而巳矣及其旣去則潰裂四出而継之以死何者此侵君之權而不可居之功也且為人臣而不顧其君捐󠄂其身於一決以快天下之望亦巳危矣故其成則為𡊮為崔敗則為何竇為訓注然則忠臣義士亦奚取於此哉夫竇武何進之亡天下悲之以為不幸然亦幸而不成使其成也二子亦將何以居之故曰以榖正君而無害於國可謂大臣矣 |
《進論·大臣論下》 |
1 | 天下之權在於小人君子之欲擊之也不亡其身則亡其君然則是小人者終不可去乎聞之曰迫人者其智淺迫於人者其智深非才有不同所居之𫝑然也古之為兵者圍師勿遏窮㓂勿迫誠恐其知死而致力則雖有衆無所用之故曰同舟而遇風則呉越可使相救如左右手小人之心自知其負天下之怨而君子之莫吾赦也則將日夜為計以備一旦卒然不可測之患今君子又從而疾惡之是以其謀不得不深其交不得不合交合而謀深則其致毒也忿戾而不可解故凡天下之患起於小人而成於君子之速之也小人在內君子在外君子為客小人為主主未發而客先焉則小人之詞直而君子之勢近於不順直則可以欺衆而不順則難以令其下故昔之舉事者常以中道而衆散以至於敗則其理豈不甚明哉若夫智者則不然內以自固其君子之交而厚集其勢外以陽浮而不逆於小人之意以待其間寛之使不吾疾狃之使不吾慮啖之以利以昬其智順適其意以殺其怒然後待其發而乗其隙推其墜而挽其絶故其用力也約而無後患莫為之先故君不怒而勢不偪如此者功成而天下安之今夫小人急之則合寛之則散是從古以然也見利不能不争見患不能不避無信不能不相詐無禮不能不相瀆是故其交易間其黨易破也君子不務寛之以待其變而急之以合其交亦過矣君子小人𮦀居而未決為君子之計者莫若深交而無為苟不能深交而無為則小人倒持其柄而乗吾隙昔漢髙之亡以天下屬平勃及髙后臨朝擅王諸吕廢黜劉氏平日縱酒一旦及用陸買計以千金交歡絳侯卒以此誅諸吕定劉氏使此二人者而不相能則是將相相攻之不暇而何暇及於劉吕之存士哉故其說曰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士豫附則下雖有變而權不分嗚呼知此其足以為大臣矣 |
2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四 |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 |
1 |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曄上進 |
《進論》 |
1 | 秦皇論 漢髙論 魏武論 伊尹論 周公論 |
《進論·秦皇論》 |
1 | 昔者生民之𥘉不知所以養生之具擊搏挽裂與禽獸爭一旦之命惴惴焉朝不謀夕憂死之不給是故巧詐不生而民無知然聖人惡其無别而憂其無以生也是以作為器用耒耜弓失舟車罔𦊙之𩔖莫不備至使民樂生便利役御萬物而適其情而民始有以極其口腹耳目之欲器利用便而巧詐生求得欲從而心志廣聖人又憂其桀猾變詐而難治也是故制禮以反其𥘉禮者所以反本復始也聖人非不知箕踞而坐不揖而食便於人情而適於四體之安也將必使之習為迂闊難行之節寛衣愽帶佩玉履舄所以回翔容與而不可以馳驟上自朝廷而下至於民其所以視聽其耳目者莫不近於迂闊其衣以黼黻文章其食以籩豆簠簋其耕以井田其進取選舉以學校其治民以諸侯嫁娶死䘮莫不有法嚴之以鬼神而重之以四時所以使民自尊而不輕為姦故曰禮之近於人情者非其至也周公孔子所以區區於升降揖遜之間丁寜反覆而不敢失墜者丗俗之所謂迂闊而不知夫聖人之權固在於此也自五帝三代相承而不敢破至秦有天下始皇帝以詐力而并諸侯自以為智術之有餘而禹湯文武之不知出此也於是廢諸侯破井田凡所以治天下者一切出於便利而不耻於無禮決壞聖人之藩牆而以利器明示天下故自秦以來天下惟知所以求生避死之具而以禮者為無用贅疣之物何者其意以為生之無事乎禮也苟生之無事乎禮則凡可以得生者無不為矣嗚呼此秦之禍所以至今而未息歟昔者始有書契以科斗為文而其後始有規矩摹畫之迹蓋今所謂大小篆者至秦而更以𨽻其後日以變革貴於速成而從其易又創為紙以易簡䇿是以天下簿書符檄繁多委壓而吏不能究奸人有以措其手足如今丗而尚用古之篆書簡䇿則雖欲繁多其𫝑無由由此觀之則凡所以便利天下者是開詐僞之端也嗟夫秦旣不可及矣而後之君子欲治天下而惟利便之求則是引民而日趍於詐也悲夫 |
《進論·漢髙帝論》 |
1 | 有進說於君者因其君之資而為之說則用力寡矣人惟好善而求名是故仁義可以誘而進不義可以刼而退若漢髙帝起於草莽之中徒手奮呼而得天下彼知天下之利害與兵之勝負而已安知所謂仁義者哉觀其天資固亦有合於仁義者而不喜仁義之說此如小人終日為不義而至以不義說之則亦怫然而怒故當時之善說者未嘗敢言仁義與三代禮樂之教亦惟曰如此而為利如此而為害如此而可如此而不可然後髙帝擇其利與可者而從之蓋亦未嘗遲疑天下旣平以愛故欲易太子大臣叔孫通周昌之徒力爭之不能得用留侯計僅得之蓋讀其書至此未嘗不太息以為髙帝最易曉者苟有以當其心彼無所不從盍亦告之以吕后太子從帝起於布衣以至於定天下天下望以為君雖不肖而大臣心欲之如百歳後誰肯北面事戚姬子乎所謂愛之者祗以禍之嗟夫無有以奚齊卓子之所以死為髙帝言之者歟叔孫通之徒不足以知天下之大計獨有廢嫡立庻之說而欲持此以𨚫之此固髙帝之所輕為也人固有所不平使如意為天子惠帝為臣絳灌之徒圜視而起如意安得而有之孰與其全安而不失為王之利也如意之為王而不免於死則亦髙帝之過矣不少抑逺之以泄吕后不平之氣而又厚封焉其為計不巳踈乎或曰吕后強悍髙帝恐其為變故欲立趙王此又不然自髙帝之時而言之計吕后之年當死於惠帝之手吕后雖悍亦不忍奪之其子以與姪惠帝旣死而吕后始有邪謀此出於無聊耳而髙帝安得逆知之且夫事君者不能使其心知其所以然而樂從吾說而欲以𫝑奪之亦巳危矣如留侯之計髙帝顧戚姬悲歌而不忍特以其𫝑不得不從是以區區猶欲為趙王計使周昌相之此其心猶未悟以為一強項之周昌足以抗吕后而捍趙王不知周昌激其怒而速之死耳古之善原人情而深識天下之𫝑者無如髙帝然至此而惑亦無有以告之者悲夫 |
《進論·魏武帝論》 |
1 | 丗之所謂智者知天下之利害而審乎計之得失如斯而已矣此其為智猶有所窮惟見天下之利而為之惟其害而不為則是有時而窮焉亦不能盡天下之利古之所謂大智者知天下利害得失之計而權之以人是故有所犯天下之至危而卒以成大功者此以其人權之輕敵者敗重敵者無成功何者天下未嘗有百全之利也舉事而待其百全則必有所格是故知吾之所以勝人而人不知其所以勝我者天下莫能敵之昔者晉荀息知虢公必不能用宫之竒齊鮑叔知魯君必不能用施伯薛公知黥布必不出上䇿此三者皆危道也而直犯之彼不知用其所長又不知出吾之所忌是故可以冒害而就利自三代之亡天下以詐力相并其道術政教無以相過而能者得之當漢氏之衰豪傑並起而圖天下二𡊮董吕爭為強𭧂而孫權劉備又以區區於一隅其用兵制勝固不足以敵曹氏然天下終於分裂訖魏之世而不能一蓋嘗試論之魏武長於料事而不長於料人是故有所重發而䘮其功有所輕為而至於敗劉備有蓋世之才而無應卒之機方其新破劉璋蜀人未附一日而四五驚斬之不能禁釋此時不取而其後遂至於不敢加兵者終其身孫權勇而有謀此不可以聲𫝑恐喝取也帝不用中原之長而與之爭於舟楫之間一日一夜行三百里以爭利犯此二敗以攻孫權是以䘮師於赤壁以成呉之強且夫劉備可以急取而不可以緩圖方其危疑之間卷甲而趍之雖兵法之所忌可以得志孫權者可以計取而不可以𫝑破也而欲以荆州新附之卒乗勝而取之彼非不知其難特欲僥倖於權之不敢抗也此用之於新造之蜀乃可以逞故夫魏武重發於劉備而䘮其功輕為於孫權而至於敗此不亦長於料事而不長於料人之過歟嗟夫事之利害計之得失天下之能者舉知之知之而不能權之以人則亦紛紛焉或勝或負爭為雄強而未見其能一也 |
《進論·伊尹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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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辦天下之大事者有天下之大節者也立天下之大節者狹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動其心則天下之大節有不足立而大事有不足辦者矣今夫匹夫匹婦皆知㓗廉忠信之為美也使其果㓗廉而忠信則其智慮未始不如王公大人之能也惟其所爭者止於簞食豆羹而簞食豆羮足以動其心則冝其智慮之不出乎此也簞食豆羹非其道不取則一郷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矣一郷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而不能辦一郷之事者未之有也推此而上其不取者愈大則其所辦者愈逺矣遜天下與遜簞食豆羹無以異也治天下與治一郷亦無以異也然而不能者有所蔽也天下之冨是簞食豆羮之積也天下之大是一郷之推也非千金之子不能運千金之資販夫販婦得一金而不知其所措非智不若所居之卑也《孟子》曰:伊尹耕於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義也雖禄之天下弗受也夫天下不能動其心是故其才全以其全才而制天下是故臨大事而不亂古之君子必有髙丗之行非苟求為異而巳𡖖相之位千金之冨有所不屑將以自廣其心使窮逹利害不能為之芥蔕以全其才而欲有所為耳後之君子蓋亦嘗有其志矣得失亂其中而榮辱奪其外是以役役至於老死而不暇亦足悲矣孔子叙書至於舜禹臯陶相遜之際蓋未嘗不太息也夫以朝廷之尊而行匹夫之遜孔子安取哉取其不汲汲於富貴有以大服天下之心焉耳夫太甲之廢天下未嘗有是而伊尹始行之天下不以為驚以臣放君天下不以為僭旣放而復立太甲不以為專何則其素所不屑者足以取信於天下也彼其視天下眇然不足以動其心而豈忍以廢放其君求利也哉後之君子蹈常而習故惴惴焉懼不免於天下一為希闊之行則天下羣起而誚之不知求其素而以為古今之變時有所不可者亦巳過矣夫 |
《進論·周公論》 |
1 | 論周公者多異說何也周公居禮之變而處聖人之不幸宜乎說者之異也凡周公之所為亦不得巳而巳矣若得巳而不巳則周公安得而為之成王㓜不能為政周公執其權以王命賞罰天下是周公不得巳者如此而巳今儒者曰周公踐天子之位稱王而朝諸侯則是豈不可以已耶《書》曰: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又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說又曰周公曰王若曰則是周公未嘗踐天子之位而稱王也周公稱王則成王宜何稱將亦稱王耶將不稱也不稱則是廢也稱王則是二王也而周公將何以安之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儒者之患患在於名實之不正故亦有以文王為稱王者是以聖人為後丗之僭君急於為王者也天下雖亂有王者在而巳自王雖聖人不能以服天下昔髙帝擊滅項籍統一四海諸侯大臣相率而歸之然且辭以不德惟陳勝呉廣乃囂囂乎急於自王而謂文王亦為之耶武王伐商師渡孟津㑹於牧野其所以稱先君之命命於諸侯者蓋猶曰文考而巳至于〈武成〉旣巳柴望告天百工奔走受命于周而後其稱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由此觀之則是武王不敢一日妄尊其先君而况於文王自王乎《詩》曰: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是亦追稱而巳矣《史記》曰:嫗乎采𦬊歸乎田成子夫田常之時安知其為成子而稱之故凡以文王為稱王者皆過也是資後世之篡君而為之藉也陳賈問於《孟子》曰:周公使管蔡監商管蔡以商叛知而使之是不仁不知是不智《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從《孟子》之說則是周公未免於有過也夫管蔡之叛非逆也是其智不足以深知周公而巳矣周公之誅非疾之也其𫝑不得不誅也故管蔡非所謂大惡也兄弟之親而非有大惡則其道不得不封管蔡之封武王之世也武王之世未知有周公成王之事則管蔡何從而叛周公何從而誅之故曰周公居禮之變而處聖人之不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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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