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韓佽封還敕書。〔佽,七四翻。〕德裕將出中書,謂涯曰:「且喜給事中封敕!」涯即召肅、佽謂曰:「李公適留語,令二閣老不用封敕。」〔留語,謂將出之時所留下言語也。兩省官相呼曰閣老。〕二人即行下,〔書讀而行下之也。下,戶稼翻。〕明日,以白德裕,德裕驚曰:「德裕不欲封還,當面聞,何必使人傳言!且有司封駁,〔駁,北角翻。〕豈複稟宰相意邪!」〔複,扶又翻。〕二人悵恨而去。 |
2 | 九月,辛亥,徵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去年鄭注出佐昭義軍,事見上卷。〕王守澄、李仲言、鄭注皆惡李德裕,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與德裕不相悅,引宗閔以敵之。壬戍,詔徵宗閔於興元。〔惡,烏路翻。李宗閔出帥興元,見上卷元年。興元府至京師一千二百二十三里。〕 |
3 | 7冬,十月,辛巳,幽州軍亂,逐節度使楊志誠及監軍李懷仵,〔仵,疑古翻。〕推兵馬使史元忠主留務。 |
4 | 8庚寅,以李宗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甲午,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是日,以李仲言為翰林侍講學士。給事中高銖、鄭肅、韓佽、諫議大夫郭承嘏、中書舍人權璩等爭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孫;〔晞,郭子儀之子。〕璩,德輿之子也。〔權德輿,元和初為相。璩,求於翻。〕 |
5 | 9乙巳,貢院奏進士複試詩賦,從之。〔唐尚書省在朱雀門北正街之東,自占一坊,六部附麗其旁。省前一坊別有禮部南院,即貢院也。罷詩賦見上卷上年。李德裕罷相,故複之。〕 |
6 | 10李德裕見上自陳,請留京師。丙午,以德裕為兵部尚書。 |
7 | 11楊志誠過太原,李載義自毆擊,欲殺之,〔楊志誠逐載義見上卷五年。毆,烏口翻。〕幕僚諫救得免,殺其妻子及從行將卒;朝廷以載義有功,不問。〔李載義有平滄景之功。將,即亮翻。〕載義母兄〔〕葬幽州,志誠發取其財。載義奏乞取志誠心以祭母,不許。 |
8 | 12十一月,成德節度使王庭湊薨,軍中奉其子都知兵馬使元逵知留後。元逵改父所為,事朝廷禮甚謹。 |
9 | 13史元忠獻楊志誠所造袞衣及諸僭物。丁卯,流志誠於嶺南,道殺之。 |
10 | 14李宗閔言李德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以德裕自請留京師也。〕乙亥,複以德裕為鎮海節度使,不複兼平章事。〔複,扶又翻。〕時德裕、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擠援。〔非其黨則相擠,同黨則相援。擠,子西翻,又子細翻。援,於元翻,又於眷翻。〕上患之,每嘆曰:「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去,羌呂翻;下同。〕 |
11 | 臣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猶冰炭之不可同器而處也。故君子得位則斥小人,小人得勢則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進賢退不肖,其處心也公,其指事也實;小人譽其所好,毀其所惡,〔處,昌呂翻。譽,音餘。好,呼到翻。惡,烏路翻。〕其處心也私,其指事也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敘位,量能而授官;〔荀卿子之言。度,徒洛翻。量,音良。〕有功者賞,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則朋黨何自而生哉!彼昏主則不然。明不能燭,強不能斷;〔斷,丁亂翻。〕邪正並進,毀譽交至;取舍不在於己,威福潛移於人。於是讒慝得志而朋黨之議與矣。 |
12 | 夫木腐而蠹生,⺶酸而菓集,〔菓,而銳翻。〕故朝廷有朋黨,則人主當自咎而不當以咎群臨也。文宗苟患群臣之朋黨,何不察其所毀譽者為實,為誣,〔譽,音餘。〕所進退者為賢,為不肖,其心為公,為私,其人為君子,為小人!苟實也,賢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當進之;誣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棄其言,又當刑之。如是,雖驅之使為朋黨,孰敢哉!釋是不為,乃怨群臣之難治,〔治,直之翻。〕是猶不種不蕓而怨田之蕪也。朝中之黨且不能去,況河北賊乎!〔溫公此論為熙、豐發也。〕 |
13 | 15丙子,李仲言請改名訓。 |
14 | 16幽州奏莫州軍亂,刺史張元泛不知所在。 |
15 | 17十二月,己卯,以昭義節度副使鄭注為太僕卿。郭承嘏累上疏言其不可,上不聽。於是注詐上表固辭,上遣中使再以告身賜之,不受。〔史極言鄭注之奸狀。〕 |
16 | 18癸未,以史元忠為盧龍留後。〔考異曰:實錄:十一月,鎮州奏幽州留後史元忠為瀛莫三軍逐出,不知所在。後不言元忠複歸幽州,而至此有新命,蓋因莫州軍亂,鎮州承傳聞之誤而奏之耳。〕 |
17 | 19初,宋申錫與御史中丞宇文鼎受密詔誅鄭注,使京兆尹王璠掩捕之。璠密以堂帖示王守澄,〔帖由政事堂出,故謂之堂帖。璠,孚袁翻。〕注由是得免,深德璠。璠又與李訓善,於是訓、注共薦之,自浙西觀察使徵為尚書左丞。〔王璠之險躁自可以得禍,史言其預甘露之難亦有所自來。〕 |
18 | 九年〔(乙卯、八三五)〕 |
19 | 1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為成德節度使。 |
20 | 2巢公湊薨,追贈齊王。〔漳王湊貶巢公,事見上卷五年。〕 |
21 | 3鄭注上言秦地有災,宜興役以禳之。辛卯,發左、右神策千五百人浚曲江及昆明池。〔雍錄:唐曲江本秦隑州,至漢為樂游苑,基地最高,四望寬敞。隋營京城,宇文愷以其地在京城東南隅,地高不便,故闕此地不為居人坊巷,而鑿為池以厭勝之。又會黃渠水自城外南來,故隋世遂從城外包之,入城為芙蓉池,且為芙蓉園也。漢武帝時,池周回六里餘,唐周七里,占地三十頃,又加展拓矣。其地在成東南升道坊龍華寺之南。昆明池,漢武帝所鑿,在長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輔故事曰:池周三百二十頃。長安志曰:今為民田。夫既可以為民田,則非有水之地矣。然則漢於何居水也﹖長安志引水經曰:交水西至石碣,武帝穿昆明池所造。有石闥堰,在縣西南三十二里。則昆明之周三百餘頃者,用此堰之水也。昆明基高,故其下流尚可壅激以為都城之用。於是並城疏別三派,城內外皆賴之。此池仍在。括地志曰:豐鎬二水皆已堰入昆明池,無複流派。括地志作於太宗之世,則唐初仍自壅堰不廢,至文宗而猶嘗加浚也。然則圖經之作當在文宗後,故竭而為田也。〕 |
22 | 4三月,冀王絿薨。〔絿,順宗子。〕 |
23 | 5丙辰,以史元忠為盧龍節度使。 |
24 | 6初,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會德裕已離浙西,〔傅母,女師也。處,昌呂翻。離,力智翻。〕牒留後李蟾使如詔旨。〔德裕自浙西征見上卷三年,鎮蜀見四年,宋申錫事見五年。系年差殊,當考。〕至是,左丞王璠、戶部侍郎李漢奏德裕厚賂仲陽,陰結漳王,圖為不軌。上怒甚,召宰相及璠、漢、鄭注等面質之。璠、漢等極口誣之,路隋曰:「德裕不至有此。果如所言,臣亦應得罪!」言者稍息。夏,四月,以德裕為賓客分司。 |
25 | 7癸巳,以鄭注守太僕卿,兼御史大夫,注始受之,仍舉倉部員外郎李款自代曰:「加臣之罪,雖於理而無辜;在款之誠,乃事君而盡節。」〔款奏注見上卷上年。考異:甘露記曰:「時論或云款外沽直名而陰事注。」按款彈注之文皆訐其隱慝,豈有於人如此而能陰與之合乎!此皆當時庸人見注舉款自代,遂有此疑耳。今不取。〕時人皆哂之。〔笑不壞顏為哂。〕 |
26 | 8丙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隋〔〕充鎮海節度使,趣之赴鎮,〔趣,讀曰促。〕不得面辭;坐救李德裕故也。〔考異曰:舊隋傳曰:「德裕貶袁州長史,隋不署奏狀,始為鄭注所忌,出鎮浙西。」按實錄,隋出錄在德裕貶前四日。今不取。〕 |
27 | 9初,京兆尹河南賈餗,〔餗,蘇谷翻。〕性褊躁輕率,與李德裕有隙,而善於李宗閔、鄭注。上巳,賜百官宴於曲江,〔古者上巳,正用三月之上巳日;自魏以後但用三月三日,不複用巳。唐貞元間置三令節,使百官選勝行樂,三月三日其一也。〕故事,尹於外門下馬,揖御史。餗恃其貴勢,乘馬直入,殿中侍御史楊儉、蘇特與之爭,餗罵曰:「黃面兒敢爾!」坐罰俸。餗恥之,求出,詔以為浙西觀察使;尚未行,戊戍,以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
28 | 10庚子,制以向日上初得疾,〔謂七年冬也。〕王涯呼李德裕奔問起居,德裕竟不至;又在西蜀征逋懸錢三十萬緡,百姓愁困;貶德裕袁州長史。 |
29 | 11初,宋申錫獲罪,〔事見上卷五年。〕宦官益橫;〔橫,戶孟翻。〕上外雖包容,內不能堪。李訓、鄭注既得幸,揣知上意,訓因進講,數以微言動上。〔揣,初委翻。數,所角翻。〕上見其才辨,意訓可與謀大事;且以訓、注皆因王守澄以進,冀宦官不之疑,遂密以誠告之。訓、注遂以誅宦官為己任,〔考異曰:舊傳以為上出易義以示群臣之時,已與訓有誅宦官之謀。按補國史云:「許康佐進新注春秋列國經傳六十卷,上問閽弒吳子餘祭事,康佐托以春秋義奧,臣窮究未精,不敢容易解陳。後上以問李仲言,仲言乃精為上言之。上曰:『朕左右刑臣多矣,餘祭之禍安得不慮﹖』仲言曰:『陛下留意於未萌,臣願遵聖謀。』實錄,「今年四月癸亥,許康佐進纂集左氏傳三十卷。五月,乙巳朔,以御集左氏列國經傳三十卷宣付史館。」然則上與訓謀誅宦官必在此際矣。然文宗與訓語時,宦官必盈左右,恐亦鋦野喟咧匝裕如補國史所云也。〕二人相挾,朝夕計議,所言於上無不從,聲勢炟赫。〔炟,當割翻。一作「烜」,況遠翻。〕注多在禁中,或時休沐,賓客填門,賂遺山積。〔遺,唯季翻。〕外人但知訓、注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與上有密謀也。 |
30 | 上之立也,右領軍將軍興寧仇士良有功;〔興寧,漢龍川縣地,江左置與寧縣,唐屬循州。〕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訓、注為上謀,〔為,於偽翻。〕進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權。五月,乙丑,以士良為左神策中尉,〔出韋元素,以士良代之。〕守澄不悅。 |
31 | 12戊辰,以左丞王璠為戶部尚書,判度支。 |
32 | 13京城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合,音合。〕須小兒心肝,民間驚懼,上聞而惡之。〔惡,烏路翻;下同。〕鄭注素惡京兆尹楊虞卿,與李訓共構之,云此語出於虞卿家人。上怒,六月,下虞卿御史獄。〔下,戶稼翻。〕注求為兩省官,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不許,注毀之於上。會宗閔救楊虞卿,上怒,叱出之;壬寅,貶明州刺史。〔明州,後漢鄮縣地,唐開元二十六年置明州,京師東南四千三百里。〕 |
33 | 14左神策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居中用事,與王守澄爭權不謟,李訓、鄭注因之出承和於西川,元素於淮南,踐言於河東,皆為監軍。 |
34 | 15和,七月,甲辰朔,貶楊虞卿虔州司馬。〔虔州,漢贛縣,晉置南康郡,隋為虔州,京師東南四千一十七里。 |
35 | 16庚戍,作紫雲樓於曲江。〔紫雲樓在曲江之南,洊經喪亂,頹圯不修,今再作之。〕 |
36 | 17辛亥,以御史大夫李固言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
37 | 李訓、鄭注為上畫太平之策,〔為,於偽翻。〕以為當先除宦官,次複河、湟,次清河北,開陳方略,如指諸掌。上以為信然,寵任日隆。 |
38 | 初,李宗閔為吏部侍郎,因駙馬都尉沈竓結女學士宋若憲、知樞密楊承和得為相。〔竓,宜奇翻。宋若憲姊妹皆善屬文,德宗召入宮,不以妾侍命之,呼學士。〕及貶明州,鄭注發其事,壬子,再貶處州長史。〔代宗大歷十四年,改括州為處州,京師東南四千二百七十八里。〕 |
39 | 著作郎、分司舒元輿與李訓善,訓用事,召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鞫楊虞卿獄;〔唐制:侍御史六人,以久次者一人知雜事,謂之知雜。〕癸丑,擢為御史中丞。元輿,元褒之兄也。〔舒元褒,見上卷五年。〕 |
40 | 貶吏部侍郎李漢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蕭浣為遂州刺史,〔汾州,漢文帝封代王,都中都,即其地,去京師一千二百六里。遂州,本漢德陽縣之舊壘,東晉置遂寧郡,後周置遂州,去京師二千三百二十九里。〕皆坐李宗閔之黨。 |
41 | 是時李訓、鄭注連逐三相,〔三相,李德裕、路隋、李宗閔。〕威震天下,於是平生絲恩發怨無不報者。 |
42 | 18李訓奏僧尼猥多,耗蠹公私。丁巳,詔所在試僧尼誦經不中格者,皆勒歸俗;〔中,竹仲翻。〕禁置寺及私度人。 |
43 | 19時人皆言鄭注朝夕且為相,侍御史李甘揚言於朝曰:「白麻出,我必壞之於庭!」〔壞,音怪。〕癸亥,貶甘封州司馬。〔考異曰:舊傳曰:「鄭注入翰林侍講,舒元輿既作相,注亦求入中書。甘昌言於朝云云,貶封州。」按是時元輿未作相,舊傳誤也。〕然李訓亦忌注,不欲使為相,事竟寢。 |
44 | 20甲子,以國子博士李訓為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侍講學士。 |
45 | 21貶左金吾大將軍沈竓為邵州刺史。八月,丙子,又貶李宗閔潮州司戶。賜宋若憲死。 |
46 | 22丁丑,以太僕卿鄭注為工部尚書,充翰林侍講學士。注好服鹿裘,以隱淪自處,〔處,昌呂翻。〕上以師友待之。注之初得幸,上嘗問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李玨曰:「卿知有鄭注乎﹖亦嘗與之言乎﹖」對曰:「臣豈特知其姓名,兼深知其為人。其人奸邪,陛下寵之,恐無益聖德。臣忝在近密,安敢與此人交通!」戊寅,貶玨江州刺史。再貶沈竓柳州司戶。〔江州,京師東南二千九百四十八里。〕 |
47 | 23丙申,詔以楊承和庇護宋申錫,韋元素、王踐言,與李宗閔、李德裕中外連結,受其賂遺。〔遺,唯季翻。〕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踐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錮送。〔錮送者,枷錮而防送之。象州至京師四千九百八十九里,恩州至京師六千五百里。〕楊虞卿、李漢、蕭浣為朋黨之首,貶虞卿虔州司戶,漢汾州司馬,浣遂州司馬。尋遣使追賜承和、元素、踐言死。〔韋元素卒如李弘楚之言。〕時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尸。 |
48 | 己亥,以前廬州刺史羅立言為司農少卿。立言贓吏,以賂結鄭注而得之。 |
49 | 鄭注之入翰林也,中書舍人高元裕草制,言以醫藥奉君親,注銜之;奏元裕嘗出郊送李宗閔,壬寅,貶元裕閬州刺史。〔閬州,古巴子國,秦為閬中縣,西魏為隆州,唐先天中避諱改閬州,至京師一千九百一十五里。〕元裕,士廉之六世孫也。〔高士廉,長孫無忌之舅,事高祖、太宗。〕 |
50 | 時注與李訓所惡朝士,皆指目為二李之黨,〔惡,烏路翻。二李,謂德裕、宗閔。〕貶逐無虛日,班列殆空,廷中匈匈,上亦知之。訓、注恐為人所搖,九月,癸卯朔,勸上下詔:「應與德裕、宗閔親舊及門生故吏,今日以前貶黜之外,餘皆不問。」人情稍安。 |
51 | 24鹽鐵使王涯奏改江淮、嶺南茶法,增其稅。〔德宗貞元九年,初稅茶,於出茶州縣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時,每十稅一。長慶元年,鹽鐵使王播奏茶稅一百增之五十。今又改法而增其稅愈重矣。〕 |
52 | 25庚申,以鳳翔節度使李聽為忠武節度使,代杜悰。 |
53 | 26憲宗之崩也,人皆言宦官陳弘志所為。〔見二百四十一卷元和十五年。〕時弘志為山南東道監軍,李訓為上謀召之,至青泥驛,〔訓為,於偽翻。青泥驛在嶢關南。〕癸亥,封杖殺之。〔考異曰:舊傳曰:「李訓既秉權衡,即謀誅內豎。陳弘慶自元和末負弒逆之名,遣人封杖決殺。」按此時李訓未為相。今從實錄。〕 |
54 | 27鄭注求為鳳翔節度使,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不可。丁卯,以固言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考異曰:宋敏求宣宗實錄曰:「固言性狷急,無重望。時訓、注用事,雖相之,中實惡與宗閔為黨,乃出為與元節度。」按固言鍛煉楊虞卿獄,宗閔由是罷相而固言代之,豈得為宗閔黨也!今從開成紀事。〕注為鳳翔節度使。〔考異曰:開成紀事:「注引舒元輿、李訓俱擢相庭。注自詣宰臣李固言求鳳翔節度使,固言剛勁不許,惟王涯、賈餗贊從。」其事九月二十五日,紀事誤,今從實錄。〕李訓雖因注得進,及勢位俱盛,心頗忌注。謀欲中外協勢以誅宦官,故出注于鳳翔。其實俟既誅宦官,並圖注也。 |
55 | 注欲取名家才望之士為參佐,請禮部員外郎韋溫為副使,〔節度副使也。〕溫不可。或曰:「拒之必為患。」溫曰:「擇禍莫若輕。拒之止於遠貶,從之有不測之禍。」卒辭之。〔卒,子恤翻。〕 |
56 | 28戊辰,以右神策中尉、行右衛上將軍、知內侍省事王守澄為左、右神策觀軍容使,兼十二衛統軍。〔唐因隋制,置十六衛,以十二衛統諸府之兵,曰左、右衛、曰左、右驍騎衛,曰左、右武衛,曰左、右威衛,曰左、右領軍衛,曰左、右候衛。至開元間,府兵之法寖壞,乃募鍥鍤二萬,分隸十二衛,每衛萬人。其後洊更喪亂,十二衛之軍無複承平之舊。〕李訓、鄭注為上謀,以虛名尊守澄,實奪之權也。〔為,於偽翻;下同。〕 |
57 | 29己巳,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輿為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侍講學士李訓為禮部侍郎,並同平章事。仍命訓三二日一入翰林講易。元輿為中丞,凡訓、注所惡者,則為之彈擊,〔惡,烏路翻。〕由是得為相。又上懲李宗閔、李德裕多朋黨,以賈餗及元輿皆孤寒新進,〔餗少孤,客江、淮間。元輿地寒,不與士齒。〕故擢為相,庶其無黨耳。 |
58 | 訓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期,讀曰翆。〕天子傾意任之。訓或在中書,或在翰林,天下事皆決於訓。王涯輩承順其風指,惟恐不逮;自中尉、樞密、禁衛諸將,見訓皆震懾,迎拜叩首。〔懾,之涉翻。〕 |
59 | 壬申,以刑部郎中兼御史知雜李孝本權知御史中丞。孝本,宗室之子,依訓、注得進。 |
60 | 30李聽自恃勛舊,不禮於鄭注。注代聽鎮鳳翔,先遣牙將丹駿至軍中慰勞,〔丹,姓;駿,名。姓譜:丹姓,丹朱之後。勞,力到翻。〕誣奏聽在鎮貪虐。冬,十月,乙亥,以聽為太子太保、分司,複以杜悰為忠武節度使。 |
61 | 鄭注每自負經濟之略,上問以富人之術,注無以對,乃請榷茶。於是以王涯兼榷茶使,〔搉,古岳翻。〕涯知不可而不敢違,人甚苦之。 |
62 | 31鄭注欲收僧尼之譽,固請罷沙汰,從之。〔是年七月,李訓乞沙汰僧尼。〕 |
63 | 32李訓、鄭注密言於上,請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賜酖,殺之,〔好,呼到翻。〕贈揚州大都督。訓、注本因守澄進,〔注事見二百二十三卷穆宗長慶三年,訓事見上八年。〕卒謀而殺之,〔卒,子恤翻。〕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訓、注之陰狡,於是元和之逆黨略盡矣。 |
64 | 乙酉,鄭注赴鎮。 |
65 | 33庚子,以東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書令,餘如故。李訓所獎拔,率皆狂險之士,然亦時取天下重望以順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鄭覃皆累朝耆俊,久為當路所軋,〔朝,直遙翻。軋,乙轄翻。〕置之散地,〔散,悉但翻。〕訓皆引居崇秩。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真能致太平者,不惟天子惑之也。然識者見其橫甚,〔橫,戶孟翻。〕知將敗矣。 |
66 | 34十一月,丙午,以大理卿郭行餘為邠寧節度使。癸丑,以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李載義兼侍中。丁巳,以戶部尚書、判度支王璠為河東節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石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府事。石,神符之五世孫也。〔襄邑王神符,淮安王神通之弟。〕己未,以太府卿韓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 |
67 | 始,鄭注與李訓謀,至鎮,選壯士數百,皆持白棓,懷其斧,以為親兵。〔棓,蒲項翻。白棓,猶言白梃也。〕是月,戊辰,王守澄葬於滻水,〔雍錄:滻水源出藍田縣境之西,稍北行至白鹿原西,即趨京城。王守澄蓋葬於白鹿原西南。〕注奏請入護葬事,因以親兵自隨。仍奏令內臣中尉以下盡集滻水送葬,注因闔門,令親兵斧之,使無遺類。約既定,訓與其黨謀:「如此事成,則注專有其功,不若使行餘、璠以赴鎮為名,多募壯士為部曲,並用金吾台府吏卒,先期誅宦者者,〔先,悉薦翻。〕已而並注去之。」〔去,羌呂翻。〕行餘、璠、立言、約及中丞李孝本,皆訓素所厚也,故列置要地,獨與是數人及舒元輿謀之,他人皆莫之知也。 |
68 | 壬戍,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唐制:凡朝,皇帝既升御座,金吾將軍奏:「左右廂內外平安。」〕奏稱:「左金吾聽事後石榴夜有甘露,臣遞門奏訖。」〔言夜中聞奏,禁門已扃,於隔門遞入以奏也。〕因蹈舞再拜,宰相亦帥百官稱賀。〔帥,讀曰率;下同。〕訓、元輿勸上親往觀之,以承天貺,上許之。百官退,班於含元殿。〔紫宸,內殿也;含元,前殿也。上欲往觀甘露,故百官自紫宸退而出,立班於含元殿,以左、右金吾仗在含元殿前左右也。〕日加辰,上乘軟輿出紫宸門,〔軟輿,蓋以裀褥積而為之,下施竡,令人舉之。〕升含元殿。先命宰相及兩省官詣左仗視之,良欠而還。〔還,音旋,又如字。〕訓奏:「臣與眾人驗之,殆非真甘露,未可遽宣布,〔考異曰:按訓與韓約共謀,詐為甘露,而自言恐非真瑞者,蓋欲使宦官盡往金吾覆視,因伏兵誅之耳。故二十二日令狐楚所草制書亦云「凶渠仍請其覆視」。今從實錄。〕恐天下稱賀。」上曰:「豈有是邪!」顧左、右中尉仇士良、魚志弘帥諸宦者往視之。〔帥,讀曰率。〕宦者既去,訓遽召郭行餘、王璠曰:「來受敕旨!」璠股慄不敢前,獨行餘拜殿下。時二人部曲數百,皆執兵立丹鳳門外,訓已先使人召之,令人受敕。獨東兵入,〔河東兵也,「東」上逸「河」字。〕邠寧兵竟不至。 |
69 | 仇士良等至左仗視甘露,韓約變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將軍何為如是﹖」俄風吹幕起,見執兵者甚眾,又聞兵仗聲。士良等驚駭走出,門者欲閉之,士良叱之,關不得上。〔關,門牡也。上,時掌翻;下來上同。〕士良等奔詣上告變。訓見之,遽呼金吾衛士曰:「來上殿衛乘輿者,人賞錢百緡!」宦者曰:「事急矣,請陛下還宮!」即舉軟輿,迎上扶升輿,決殿後罘罳,疾趨北出。〔唐宮殿中罘罳,以絲為之,狀如網,以捍燕雀,非如漢宮闕之罘罳也。今諸宦者能決之而出,則可知矣。程大昌曰:罘罳者,鏤木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為方空,或為連鎖,甚狀扶疏,故曰罘罳,讀如浮思,猶曰じ{也。因其形似而想其本狀,自可見矣。罘罳之名既立,於是隨其所施而附著以為之名,其在宮闕則為闕上罘罳,臣朝於君,至闕下複思所奏是也。在陵垣則為陵上罘罳,不莽斫去陵上罘罳,而曰使人無複思漢者是也。卻而求之上古,則禮記疏屏亦其物也。疏者,刻為雲氣而中空玲瓏也。又有網戶,刻為連文,遞為綴屬,其形如網也。宋玉曰「網戶朱綴刻方連」是也。既曰刻,則是雕木為之,甚狀如網耳。後人因此遂有直織繼網而張之簷窗以護禽雀者。文宗甘露之變,出殿北門,裂斷罘罳而去,是真網也。此又沿放楚辭而施網焉者也。元微之為承旨時詩曰:「橤珠深處少人知,網索西臨太液池,浴殿曉聞天語後,步郎騎馬笑相隨。」自注云:「網索在太液池上,學士候對歇於此。」予按網索,乃是無壁或有窗處,以索挂網,遮護飛雀,故雲網索,猶挂鈴之索為鈴索也。宋元獻喜子京召還為學士詩曰:「網索軒窗邃,鑾坡羽衛重。」用微之句也。若並今世俗語求之,則門屏鏤明格子是也。其制與青瑣同類,顧所施之地不同而名亦隨異耳。〕訓攀輿呼曰:〔呼,火故翻。〕「臣奏事未竟,陛下不可入宮!」金吾兵已登殿;羅立言帥京兆邏卒三百餘自東來,〔邏,郎佐翻。〕李孝本帥御史台從人二百餘自西來,〔從,才用翻。〕皆登殿縱擊,宦官流血呼冤,死傷者十餘人。乘輿迤邐入宣政門,〔迤,移爾翻。邐,力爾翻。宣政門,宣政殿門也。〕訓攀輿呼益急,上叱之,宦者郗志榮奮拳毆其胸,偃於地。〔郗,醜之翻。毆,烏口翻。偃者,偃仰而僕也。〕乘輿既入,門隨闔,宦者皆呼萬歲,百官駭愕散出。訓知事不濟,脫從吏綠衫衣之,〔衣,於既翻。〕走馬而出,揚言於道曰:「我何罪而鼠謫!」人不之疑。王涯、賈餗、舒元輿還中書,相謂曰:「上且開延英,召吾屬議之。」兩省官詣宰相請其故,皆曰:「不知何事,諸公各自便!」士良等知上豫其謀,怨憤,出不遜語,上溧懼不複言。 |
70 | 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劉泰倫、魏仲卿等各帥禁兵五百人,露刃出合門討賊。〔複,扶又翻。帥,讀曰率。〕王涯等將會食,〔諸宰相每日會食於政事堂。〕吏白:「有兵自內出,逢人輒殺!」涯等狼狽步走,兩省及金吾吏卒千餘人填門爭出;門尋闔,其不得出者六百餘人皆死。士良等分兵閉宮門,索諸司,捕賊黨。〔索,下客翻;下同。〕諸司吏卒及民酤販在中者皆死,死者又千餘人,橫尸流血,狼藉塗地,諸司印及圖籍、帷幕、器冊俱盡。又遣騎各千餘出城亡追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舒元輿易服單騎出安化門,〔安化門,長安南面西頭第一門。〕禁兵追擒之。王涯徒步至永昌裏茶肆,禁兵擒入左軍。涯時年七十餘,被以桎梏,掠治不勝苦,〔被,皮義翻。桎,職日翻。梏,古沃翻。掠,音亮。治,直之翻。勝,音升。〕自誣服,稱與李訓謀行大逆,尊立鄭注。王璠歸長興里私第,〔〕閉門,以其兵自防。〔河東節度之兵也。〕神策將至門,呼曰:「王涯等謀反,欲起尚書為相,魚護軍令致意!」〔魚弘志時為右神策護軍中尉。將,即亮翻。〕璠喜,出見之。將趨賀再三,〔將,即亮翻。〕璠知見紿,涕泣而行;至左軍,見王涯曰:「二十兄自反,胡為見引﹖」涯曰:「五弟昔為京兆尹,不漏言於王守澄,〔王涯第二十,王璠第五。漏言事見上卷五年。〕豈有今日邪!」璠俛首不言。又收羅立言於太平里,及涯等親屬奴婢,皆入兩軍系之。戶部員外郎李元皋,訓之再從弟也,訓實與之無恩,亦執而殺之。故嶺南節度使胡証,家巨富,〔証,音正。〕禁兵利其財,托以搜賈餗入其家,執其子塚,殺之。〔塚,音殷。〕又入左常侍羅讓、詹事渾鐬、翰林學士黎埴等家,〔左常侍,左散騎常侍也。鐬,火外翻。〕掠其貲財,掃地無遺。鐬,瑊之子也。坊市惡少年因之報私仇,殺人,剽掠百貨,〔剽,匹妙翻。〕互相攻劫,塵埃蔽天。 |
71 | 癸亥,百官入朝,〔朝,直遙翻。〕日出,始開建福門,〔建福門,在大明宮丹鳳門之右。〕惟聽以從者一人自隨,〔從,才用翻。〕禁兵露刃夾道。至宣政門,尚未開。時無宰相御史知班,百官無複班列。〔新書儀衛志曰:朝日,殿上設黼扆,躡席、熏爐、香案,御史大夫領屬官至殿西廡,從官朱衣傳呼,促百官就列。文武班於兩觀,監察御史二人立於東西朝堂笂道以麘之。平明,傳點畢,內門開,監察御史領百官入。夾階監門校尉二人執門籍,曰唱籍,既視籍,曰「在」,入畢而止。次門亦如之。序班於通乾、觀象門南,武班居文班之次。入宣政門,文班自東門而入,武班自西門而入,至合門亦如之。夾階校尉十人同唱,入畢而止。宰相兩省官對班於香案前,百官班於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麘於鼓鍾樓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書省官為首。武班供奉者立於橫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將,次千牛將軍,次過狀中郎將一人,次接狀中郎將一人,次押柱中郎將一人,次排階中郎將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將一人,次左右金吾衛大將軍。凡殿中省監、少監、尚衣、尚舍、尚輦、奉御分左右,隨傘扇而立。東宮官居上台之次,王府官又次之。唯三太、三少、賓客、庶子、王傅隋本品。侍中奏外辦,皇帝步出西序門,索扇,扇合;皇帝升御座,扇開,左右留扇各三。左右金吾將軍一人奏「左右廂內外平安。」通事合人贊,宰相、兩省官再拜升殿。朝罷,皇帝步入東序門。觀此,可以知甘露之亂,蕩無朝儀矣。〕上御紫宸殿,問:「宰相何為不來﹖」仇士良曰:「王涯等謀反系獄。」因以涯手狀呈上,召左僕射令狐楚、右僕射鄭覃等升殿示之。上悲憤不自勝,〔勝,音升。〕謂楚等曰:「是涯手書乎﹖」對曰:「是也!」「誠如此,罪不容誅!」因命楚、覃留宿中書,參決機務。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敘王涯、賈餗反事浮泛,〔其敘事浮泛,蓋以王涯等非實反也。〕仇士良等不悅,由是不得為相。 |
72 | 時坊市剽掠者猶未止,命左、右神策將楊鎮、靳遂良等各將五百人分屯通衢,〔靳,居焮翻。〕擊鼓以警之,斬十餘人,然後定。 |
73 | 甲子,以右僕射鄭覃同平章事。 |
74 | 賈餗變服潛民間經宿,自知無所逃,素服乘驢詣興安門,自言:「我宰相賈餗也,為奸人所污,〔興安門,大明宮南面西來第一門。污,烏故翻。〕可送我詣兩軍!」門者執送西軍。〔西軍,右神策軍也,在大明宮西西內苑中。〕李孝本改衣綠,〔衣,於既翻。〕猶服金帶,以帽障面,單騎奔鳳翔,〔欲依鄭注也。〕至咸陽西,追擒之。 |
75 | 李訓素與終南僧宗密善,往投之。宗密欲剃其發而匿之,其徒不可。訓出山,〔剃,他計翻。山即謂終南山。〕將奔鳳翔,為盩厔鎮遏使宋楚所擒,〔盩厔,音舟窒。〕械送京師。至昆明池,訓恐至軍中更受酷辱,謂送者曰:「得我則富貴矣!聞禁兵所在搜捕,汝必為所奪,不若取我首送之!」送者從之,斬其首以來。 |
76 | 乙丑,以戶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前河東節度使李載義複舊任。〔王璠得罪,故載義複舊任。〕 |
77 | 左神策出兵三百人,以李訓首引王涯、王璠、羅立言、郭行餘,右神策出兵三百人,擁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獻於廟社,徇於兩市。〔唐太廟在朱雀街東第一街之東北來第二坊。太社在街西第一街之西北來第二坊。兩市,長安城中東市、西市也。〕命百官臨視,腰斬於獨柳之下,梟其首於興安門外。親屬無問親疏皆死,孩犛無遺,〔犛,直利翻。〕妻女不死者沒為官婢。百姓觀者怨王涯榷茶,或詬詈,或投瓦礫擊之。〔詬,許候翻,又古候翻。詈,力智翻。礫,郎狄翻。〕 |
78 | 臣光曰:論者皆謂涯餗有文學名聲,初不知訓、注之謀,橫罹覆族之禍。〔橫,戶孟翻。〕臣獨以為不然。夫顛危不扶,焉用彼相!〔論語載孔子之言。焉,於虔翻。〕涯、餗安高位,飽重祿;訓、注小人,窮奸究險,〔究,極也。〕力取將相。涯、餗與之比肩,不以為恥;國家危殆,不以為憂。偷合苟容,日複一日,〔複,扶又翻。〕自謂得保身之良策,莫我如也。若使人人如此而無禍,則奸臣孰不願之哉!一旦禍生不虞,足折刑剭,〔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刑剭,凶。剭,音屋。剭者,誅殺不於市。周制,誅大臣適甸師謂之剭。折,而設翻。〕蓋天誅之也,士良安能族之哉! |
79 | 35王涯有再從弟沐,〔從,才用翻。〕家於江南,老且貧。聞涯為相,跨驢詣之,欲求一簿、尉。留長安二歲餘,始得一見,涯待之殊落莫。〔落,冷落也。莫,薄也。落莫,唐人常語。〕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嬖,卑義翻,又博計翻。〕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門以俟命;〔造,七到翻。〕及涯家被收,〔被,皮義翻。〕沐適在其第,與涯俱腰斬。 |
80 | 舒元輿有族子守謙,願而敏,元輿愛之,從元輿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譴責,奴婢輩亦薄之。守謙不自安,求歸江南,元輿亦不留,守謙悲嘆而去。夕,至昭應,聞元輿收族,守謙獨免。〔王沐之並命,躁之禍也。舒守謙之幸免,願之餘福也。禍福之應,天豈爽哉!〕 |
81 | 是日,以令狐楚為鹽鐵轉運使,左散騎常侍張仲方權知京兆尹。〔考異曰:實錄,乙丑,合門使馬元贄巳宣授仲方京兆尹,至此又言者,蓋當時止是口宣,至此乃降敕耳。〕時數日之間,殺生除拜,皆決於兩中尉,〔考異曰:皮光業見聞錄曰:「崔慎由以元和元年登第,至開成,已入翰林。因寓直之夕,二更以來,有中使宣召,引入數重門。至一處,堂宇華煥,簾幕俱垂。見左右二廣燃蠟而坐,謂慎由曰:『上不豫來已數日,兼自登極後聖政多虧。今奉太后中旨,命學士草廢音令。』慎由大驚曰:『某有中外親族數千口,列在搢紳,長行、兄弟、甥侄僅三百人,一旦聞此覆族之言,寧死不敢承命!況聖上高明之德,覆於八荒,豈可輕議!』二廣默然無以為對。良久,啟後戶,引慎由至一小殿。見文宗坐於殿上,二廣徑登階而疏文宗過惡,上唯俛首。又曰:『不為此拗木枕措大,不合更在此坐矣!』街談以好拗為『拗木枕』。仍戒慎由曰:『事洩即是此措大也!』於是二廣自執炬,送慎由出邃殿門,複令中使送至本院。慎由尋以疾出翰林,遂金縢其事付胤,故胤切於剿絕北司者由此也。誅北司後,胤方彰其事。」新傳曰:「慎由記其事,藏箱枕間。將沒,以授其子胤,故胤惡中官,終討除之。」按舊傳,崔慎由大中初始入朝為右拾遺、員外郎、知制誥,文宗時未為翰林學士。蓋崔胤欲重宦官之罪而誣之,新傳承皮錄之誤也。〕上不豫知。 |
82 | 初,王守澄惡宦者田全操、劉行深、周元稹、薛士干、似先義逸、劉英謻等,〔惡,烏路翻。似先,姓;義逸,名。謻,直嚴翻。〕李訓鄭注因之遣分詣鹽州,靈武、涇原、夏州、振武、鳳翔巡邊,〔夏,戶雅翻。〕命翰林學士顧帥邕為詔書賜六道,使殺之。會訓敗,六道得詔,皆廢不行。〔六道即謂鹽、靈、夏、涇原、振武、鳳翔也。〕丙寅,以帥邕為矯詔,下御史獄。〔下,遐稼翻。〕 |
83 | 先是,鄭注將親兵五百,已發鳳翔,至扶風。〔宋白曰:扶風縣本漢美陽縣地,今京兆府武功縣北美陽故城是也。隋開皇十六年,於今岐陽縣置岐山縣,武德三年分岐山縣於圍川城,置圍川縣,貞觀八年改扶風縣。九域志,鳳翔府東至扶風八十里。先,悉薦翻。〕扶風令韓遼知其謀,不供具,攜印及吏卒奔武功。注知訓已敗,複還鳳翔。仇士良等使人齎密敕授鳳翔監軍張仲清令取注,仲清惶惑,不知所為。押牙李叔和說仲清曰:「叔和為公以好召注,〔說,式芮翻。為,於偽翻。好,如字。以好召之,言示之以無惡意也。〕屏其從兵,於坐取之,〔屏,必郢翻,又卑正翻。從,才用翻。坐,徂臥翻。〕事立定矣!」仲清從之,伏甲以待注。注恃其兵衛,遂詣仲清。叔和稍引其從兵,享之於外,注獨與數人入。既啜茶,〔啜,樞悅翻,飲也。〕叔和抽刀斬注,因閉外門,悉誅其親兵。乃出密敕,宣示將士,遂滅注家,並殺副使錢可複、節度判官盧簡能、觀察判官蕭傑、掌書記盧弘茂等及其枝黨,死者千餘人。可複,徽之子;〔錢徽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簡能,綸之子;〔盧綸與吉中孚、韓翃、錢起、司空曙、苗發、崔峒、耿緯、夏侯審、李端皆以詩齊名,號大歷十才子。〕傑,俛之弟也。〔蕭俛事憲、穆,位至宰相。史言錢可複等皆名家子,以托身非人並命。〕朝廷未知注死,丁卯,詔削奪注官爵,令鄰道按兵觀變。以左神策大將軍陳君奕為鳳翔節度使。戊辰夜,張仲清遣李叔和等以注首入獻,〔考異曰:據實錄,甲子已傳注首,而開成紀事二十六日方下詔削官爵,云鄭注初誅,京師尚未知。李潛用乙卯記亦云丁卯張仲清誘注而殺之。與開成紀事同。但開成紀事注傳云二十六日奏朝覲,恐誤。乙卯記,注庚申入覲,十九日也。至扶風,聞訓敗,乃還。似近之。實錄恐太在前。新本紀云戊辰張仲清殺注。今不書日以傳疑。〕梟於興安門,人情稍安,京師諸軍始各還營。 |
84 | 詔將士討賊有功及娖隊者,官爵賜曁各有差。〔娖,則角翻。〕右神策軍獲韓約於崇義坊,己巳,斬之。仇士良等各進階遷官有差。自是天下事皆決於北司,宰相行文書而已。宦官氣益盛,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每延英議事,士良等動引訓、注折宰相。〔折,之舌翻。〕鄭覃、李石曰:「訓、注誠為亂首,但不知訓、注始因何人待進﹖」宦者稍屈,搢紳賴之。 |
85 | 時中書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闕。江西、湖南獻衣糧百二十分,充宰相召募從人。〔分,扶問翻。從,才用翻;下導從同。〕辛未,李石上言:「宰相若忠正無邪,神靈所佑,縱遇盜賊,亦不能傷。若內懷奸罔,雖兵衛甚設,鬼得而誅之。臣願竭赤心以報國,止循故事,以金吾卒導從足矣;〔從,才用翻。〕其兩道所獻衣糧,並乞停寢。」從之。 |
86 | 十二月,壬申朔,顧師邕流儋州,至商山,賜死。〔儋,都甘翻。儋州,漢儋耳郡,至京師七千四百四十二里。商山即商嶺也,所謂「繞溜七盤」是也。貞元七年,刺史李西華患此路之險,自藍田至內鄉開新道七百餘里,回山取塗,人不病涉,謂之偏路,行旅便之。〕 |
87 | 36榷茶使令狐楚奏罷榷茶,從之。〔王涯誅,乃罷榷茶。〕 |
88 | 37度支奏籍鄭注家貲,得絹百餘萬匹,他物稱是。〔稱,尺証翻。〕 |
89 | 庚辰,上問宰相:「坊市安未﹖」李石對曰:「漸安。然比日寒冽特甚,〔比,毗至翻。〕蓋刑殺太過所致。」鄭覃曰:「罪人周親前已皆死,〔周親,孔安國曰:周,至也。〕其餘殆不足問。」時宦官深怨李訓等,凡與之有瓜葛親,〔瓜葛有所附麗。言非至親,或群從中表相附麗以敘親好,若瓜葛然。〕或蹔蒙獎引者,誅貶不已,故二相言之。 |
90 | 李訓、鄭注既誅,召六道巡邊使。田全操追忿訓、注之謀,在道揚言:「我入城,凡儒服者,無貴賤當盡殺之!」癸未,全操等乘驛疾驅入金光門,〔金光門,長安城西面北來第二門。京城訛言有寇至,士民驚噪縱橫走,〔縱,子容翻。〕塵埃四起。兩省諸司官聞之,皆奔散,有不及束帶聵而乘馬者。〔聵,勿發翻。〕 |
91 | 鄭覃、李石在中書,顧吏卒稍稍逃去。覃謂石曰:「耳目頗異,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屬,〔屬,之欲翻。〕不可輕也!今事虛實未可知,堅坐鎮之,庶幾可定。若宰相亦走,則中外亂矣。且果有禍亂,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視文案,沛然自若。 |
92 | 敕使相繼傳呼:「閉皇城諸司門!」〔六典:唐都城三重:外一重名京城,內一重名皇城,又內一重名宮城,亦名子城。〕左金吾大將軍陳君賞帥其眾立望仙門下,〔大明宮城南面五門,望仙門在丹鳳門之左。帥,讀曰率。〕謂敕使曰:「賊至,閉門未晚,請徐觀其變,不宜示弱!」至晡後乃定。是日,坊市惡少年皆衣緋皂,〔衣,於既翻。皂,在早翻。〕持弓刀北望,見皇城門閉,即欲剽掠,非石與君賞鎮之,京城幾再亂矣。〔剽,匹妙翻。幾,居衣翻。〕時兩省官應入直者,皆與其家人辭訣。 |
93 | 38甲申,敕罷修曲江亭館。〔以鄭注之言而修之,注誅乃罷。〕 |
94 | 39丁亥,詔:「逆人親黨,自非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者,餘一切不問。諸司官〔〕雖為所脅從,涉於詿誤,〔詿,古賣翻,又戶卦翻。〕皆赦之。他人無得相告言及相恐愒。見亡匿者,勿複追捕,〔愒,許葛翻。見,賢遍翻。複,扶又翻。〕三日內各聽自歸本司。」 |
95 | 時禁軍暴橫,〔橫戶孟翻。〕京兆尹張仲方不敢詰,宰相以其不勝任,〔勝,音升。〕出為華州刺史,〔華,戶化翻。〕以司農卿薛元賞代之。元賞常詣李石第,聞石方坐聽事與一人爭辯甚喧,元賞使覘之,〔覘,丑廉翻。〕云有神策軍將訴事。元賞趨入,責石曰:「相公輔佐天子,紀綱四海。今近不能制一軍將,使無禮如此,何以鎮服四夷!」即趨出上馬,命左右擒軍將,俟於下馬橋,〔閣本大明宮圖:下馬橋在建福門北。〕元賞至,則已解衣跽之矣。〔跽,其幾翻。〕其黨訴於仇士良,士良遣宦者召之曰:「中尉屈大尹。」元賞曰:「屬有公事,〔屬,之欲翻。〕行當繼至。」遂杖殺之。〔考異曰:開成紀事以秘書少監王會為京兆尹。按薛元賞已為京兆尹,紀事誤。〕乃白服見士良,〔白服,即待罪之素服。〕士良曰:「癡書生何敢杖殺禁軍大將!」元賞曰:「中尉大臣也,宰相亦大臣也,宰相之人若無禮於中尉,如之何﹖中尉之人無禮於宰相,庸可恕乎!中尉與國同體,當為國惜法;〔為,於偽翻。〕元賞已囚服而來,惟中尉死生之!」士良知軍將已死,無可如何,乃呼酒與元賞歡飲而罷。 |
96 | 初,武元衡之死,詔出內庫弓矢、陌刀給金吾仗,使衛從宰相,〔事見二百三十九卷憲宗元和十年。從,才用翻。〕至建福門而退,至是,悉罷之。 |
97 | 開成元年〔(丙辰、八三六)〕 |
98 | 1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請以神策仗衛殿門,諫議大夫馮定言其不可,〔南牙十六衛之兵,至此雖名存實亡,然以北軍衛南牙,則外朝亦將聽命於北司,既紊太宗之紀綱,又增宦官之勢焰,故馮定言其不可。〕乃止。定,宿之弟也。〔馮宿,穆宗長慶初知制誥。〕 |
99 | 2二月,癸未,上與宰相語,患四方表奏華而不典,李石對曰:「古人因事為文,今人以文害事。」 |
100 | 3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表請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國榮寵,〔荷,下石翻。〕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構逆!訓等實欲討除內臣兩中尉,自為救死之謀,遂致相殺;誣以反逆,誠恐非辜。設若宰相實有異圖,當委之有司,正其刑典,豈有內臣擅領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橫被殺傷!〔剽,匹妙翻。橫,戶孟翻。〕流血千門,〔漢武帝起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後世遂謂宮門為千門。〕殭尸萬計,搜羅枝蔓,中外恫疑。〔恫,音通,痛也,又敕動翻。〕臣欲身詣闕庭,面陳臧否,恐並陷孥戮,〔否,音鄙。孥,音奴,子也。孥戮,戮及子也。〕事亦無成。謹當修飾封疆,訓練士卒,內為階下心腹,外為階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丙申,加從諫檢校司徒。 |
101 | 4天德軍奏吐谷渾三千帳詣豐州降。 |
102 | 5三月,壬寅,以袁州長史李德裕為滁州刺史。〔袁州,漢宜春縣地,隋置袁州,京師東南三千五百八十里。滁州,二千五百六十四里。〕 |
103 | 6左僕射令狐楚從容奏:「王涯等既伏辜,〔從,千容翻。〕其家夷滅,遺骸棄捐。請官為收瘞,以順陽和之氣。」〔為,於偽翻。瘞,於計翻。月令:孟春掩骼埋胔,以死氣逆生也。〕上慘然久之,命京兆收葬涯等十一人於城西,各賜一〔〕襲。〔考異曰:開成紀事云:「京兆尹薛元賞於城西張村葬涯等七人。」今從新傳。〕仇士良潛使人發之,棄骨於渭水。 |
104 | 7丁未,皇城留守郭皎〔按舊制:車駕行幸,則京城置留守。今天子在上京而皇城置留守,當考。觀下奏,則知置皇城留守,宦官之意也。〕奏:「諸司儀仗有鋒刃者,請皆輸軍器使,〔軍器使即軍器庫使,內諸司使之一也。〕遇立仗別給儀刀!」從之。〔儀刀以木為之,以銀裝之,具刀之儀而已。〕 |
105 | 8劉從諫複遣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讓檢校司徒。複,扶又翻。〕稱:「臣之所陳,系國大體。可聽則涯等宜蒙湔洗,〔湔,則前翻。〕不可聽則賞典不宜妄加!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祿!」〔荷,下可翻。〕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章酉,上召見楚長,慰諭遣之。時士良等恣橫,〔橫,戶孟翻。〕朝臣日憂破家。及從諫表至,士良等憚之。由是鄭覃、李不粗能秉政,〔粗,坐伍翻。〕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強。 |
106 | 9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戶李宗閔為衡州司馬。凡李訓指為李德裕、宗閔黨者,稍收複之。 |
107 | 10淄王協薨。〔協,憲宗子。〕 |
108 | 11甲午,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固言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左僕射令狐楚代之。 |
109 | 12戊戍,上與宰相從容論詩之工拙,〔從,千容翻。〕鄭覃曰:「詩之工者,無若三百篇,皆國人作之以刺美時政,王者採之以觀風俗耳,不聞王者為詩也。後代辭人之詩,華而不實,無補於事。陳後主、隋煬帝皆工於詩,不免亡國,陛下何取焉!」〔史言鄭覃能守經學以輔其君。〕覃篤於經術,上甚重之。 |
110 | 13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事拜謝,外間因訛言:「天子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由是中外複有猜阻,〔複,扶又翻。〕人情忷忷,士民不敢解衣寢者數日。乙丑,李石奏請召仇士良等面釋其疑。上為召士良等出,〔為,於偽翻。〕上及石等共諭釋之,使毋疑懼,然後事解。 |
111 | 14閏月,乙西,以太子太保、分司李聽為河中節度使。上嘗嘆曰:「付之兵不疑,置之散地不怨,〔散,蘇旱翻。〕惟聽為可以然。」 |
112 | 15乙未,李固言薦崔球為起居舍人,鄭覃再三以為不可,上曰:「公事勿相違!」覃曰:「若宰相盡同,則事必有欺陛下者矣!」 |
113 | 16李孝本二女配沒右軍,〔右軍,右神策軍。〕上取之入宮。秋,七月,右拾遺魏﨣上疏,以為:「陛下不邇聲色,屢出宮女以配鰥夫。竊聞數月以來,教坊選試以百數,莊宅收市猶未已;〔唐內諸司宥教坊使、莊宅使,皆宦者為之。〕又召李孝本女入宮,不避宗姓,大興物論,臣竊惜之。昔漢光武一顧列如屏風,宋弘猶正色抗言,光武即撤之。〔光武時,宋弘大司空,嘗燕見,御座新屏風圖畫列女,帝數顧視之。弘正容言曰:「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帝即為撤之。笑謂弘曰:「聞義則服,可乎﹖」對曰:「陛下進德,臣不勝其喜!」〕陛下豈可不思宋弘之言,歐居光武之下乎!」上即出孝本女。〔考異曰:實錄上云「取孝本女二人入內」,下魏﨣疏云「取孝本次女一人入內」。所以如此不同者,蓋孝本二女皆籍沒布右軍,先取長女入內,﨣不之知;又取次女,﨣乃知之上疏故也。〕擢﨣為補闕,曰:「朕選市女子,以賜諸王耳。憐孝本女〔〕髫塀孤露,〔髫,於聊翻,小兒垂發也。塀,初覲翻,小兒毀齒也。〕故收養宮中。﨣於疑似之間皆能盡言,可謂愛我,不忝厥祖矣!」命中書優為制辭以賞之。﨣,征之五世孫也。〔魏徵以直事太宗。〕 |
114 | 17鄜坊節度使蕭洪詐稱太后弟,〔事始二百四十三卷大和二年。〕事覺;八月,甲辰,流驩州,於道賜死。趙縝、呂璋等皆流嶺南。〔縝,止忍翻。〕 |
115 | 初,李訓知洪之詐,洪懼,闢訓兄仲京置幕府。先是,自神策軍出為節度使者,軍中皆資其行裝,至鎮,三倍償之。有自左軍出鎮鄜坊〔左軍,左神策軍。〕未償而死者,軍中徵之於洪,洪恃訓之勢,不與;又徵於死者之子,洪教其子遮宰相自言,訓判絕之。仇士良由是恨洪。 |
116 | 太后有異母弟在閩中,孱弱不能自達。〔孱,鋤山翻。〕有閩人蕭本從之得其內外族諱,因士良進達於上,且發洪之詐,洪由是得罪。上以本為真太后弟,戊申,擢為右贊善大夫。 |
117 | 18九月,丁丑,李石為上言宋申鍚忠直,〔為,於偽翻。〕為讒人所誣,竄死遐荒,未蒙昭雪,上俛首久之,既而流涕泫然〔氙,美辨翻,俯也。泫,胡犬翻。〕曰:「茲事朕久知其誤,奸人逼我,以社稷大計,兄弟幾不能保,〔謂漳王湊也。幾,居衣翻。〕況申錫,僅全腰領耳。非獨內臣,外廷亦有助之者。皆由朕之不明,向使遇漢昭帝,必無此冤矣!」〔謂漢昭帝知燕、蓋、上官之詐也。〕鄭覃、李固言亦共言其冤,上深痛恨,有溧色。庚辰,詔悉複申錫官爵,以其子慎微為成固尉。〔成固縣屬興元府。〕 |
118 | 19李石用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桉,〔桉,與案同,文案也。句斷。〕益坐贓三千餘緡,系獄;石曰:「臣始以益頗曉錢穀,故用之,不知其貪乃如是!」上曰:「辛相但知人則用,有過則懲,如此則人易得。〔易,以豉翻。〕卿所用人不掩其惡,可謂至公。從前宰相用人好曲蔽其過,不欲人彈劾,此大病也!」冬,十一月,丁巳,貶益梧州司戶。〔梧州,因蒼梧邵而名,至京師五千五百里。好,呼到翻。劾,戶概翻,又戶得翻。〕 |
119 | 20上自甘露之變,意忽忽不樂,兩軍球鞠之會什減六七,〔樂,音洛。史照曰:鞠以皮為之,今通謂之球。〕雖宴享音伎雜沓盈庭,〔沓,達合翻。〕未嘗解顏;閒居或徘徊眺望,〔眺,他吊翻。〕或獨語嘆息。壬午,上於延英謂宰相曰:「朕每與卿等論天下事,則不免愁。」對曰:「為理者不可以速成。」〔為理,猶言為治也。〕上曰:「朕每讀書,恥為凡主。」李石曰:「方今內外之臣,其間小人尚多疑阻,願陛下更以寬御之,彼有公清奉法如劉弘逸、薛季棱者,陛下亦宜褒賞以勸為善。」甲申,上複謂宰相曰:〔複,扶又翻。〕我與卿等論天下事,有勢未得行者,退但飲醇酒求醉耳!」對曰:「此皆臣等之罪也。」 |
120 | 21有司以左藏積弊日久,〔藏,徂浪翻。〕請行檢勘,且言官典罪在赦前者,請宥之,上許之。既而果得繒帛妄稱漬污者,〔漬,疾智翻。污,烏故翻。〕敕赦之,給事中狄兼﨣封還敕書曰:「官典犯贓,理不可赦!」上諭之曰:「有司請檢之初,朕既許之矣。與其失信,寧失罪人。卿能奉職,朕甚嘉之!」 |
121 | 22十二月,庚戍,以華州刺史盧鈞為嶺南節度使、李石言於上曰:「盧鈞除嶺南,朝士皆相賀。以為嶺南富饒之地,近歲皆厚賂北司而得之;今北司不撓朝權,〔撓,奴巧翻,又奴教翻。〕陛下亦宜有以褒之。庶幾內外奉法,此致理之本也。上從之。鈞至鎮,以清惠著名。 |
122 | 23己未,淑王縱薨。〔縱,順宗子。〕 |
123 | 二年〔(丁巳、八三七)〕 |
124 | 1春,二月己未,上謂宰相:「薦人勿問親疏。朕聞竇易直為相,〔竇易直為相於長慶、寶歷。〕未嘗用親故。若親故果才,避嫌而棄之,是亦不為至公也。」 |
125 | 2均王緯薨。〔緯,順宗子。〕 |
126 | 3三月,有彗星出於張,〔彗,祥歲翻,又旋芮翻,又徐醉翻。〕長八丈餘。〔長,直亮翻。〕任申,詔撤樂減膳,以一日之膳分充十日。 |
127 | 4夏,四月,甲辰,上對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兼侍書柳公權於便殿,〔柳公權先除翰林侍書學士,今以翰林學士兼侍書。〕上舉衫袖示之曰:「此衣已三浣矣!」〔浣,戶管翻。〕眾皆美上之儉德;公權獨無言,上問其故,對曰:「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當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乃可以致雍熙。服浣濯之衣,乃末節耳。」上曰:「朕知舍人不應複為諫議,〔杜佑通典曰:中書舍人,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諸官莫得比。〕以卿有諍臣風採,須屈卿為之。」乙巳,以公權為諫議大夫,餘如故。 |
128 | 5戊戍,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陳夷行同平章事。 |
129 | 6六月,河陽軍亂,節度使李泳奔懷州;軍士焚府署,殺泳二子,大掠數日方止。泳,長安市人,寓籍禁軍,以賂得方鎮,所至恃所交結,貪殘不法,其下不堪命,故作亂。丁未,貶泳澧州長史。〔澧州,京師東南一千八百九十三里。澧,音禮。〕戊申,以左金吾將軍李執方為河陽節度使。 |
130 | 7秋,七月,癸亥,振武奏黨項三百餘帳剽掠逃去。〔剽,匹妙翻;下同。〕 |
131 | 8給事中韋溫為太子侍讀,晨詣東宮,日中乃得見,溫諫曰:「太子當雞鳴而起,問安視膳,〔記:文王之為世子,雞初鳴而衣服,至於寢門外,問內豎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內豎曰:「安。」文王乃喜。其有不安節,則內豎以告文王,文王色憂,行不能正履。至於複初,然後亦複初。食上必在視寒暖之節。史照曰:熟食曰饔,具食曰膳。膳之為言善也。〕不宜專事宴安!」太子不能用其言,〔為太子不令終張本。」溫乃辭侍讀;章未,罷守本官。〔考異曰:「兼太子侍讀,每晨至少陽院,午見太子。溫云云,太子不能行其言。溫稱疾,上不悅,改太常少卿。未幾,拜給事中。」按溫已為給事中,乃兼太子侍讀。舊傳誤。今從新傳。〕 |
132 | 9振武突厥百五十帳叛,剽掠營田;戊寅,度使劉沔擊破之。 |
133 | 10八月,庚戍,以昭儀王氏為德妃,昭容楊氏為賢妃。〔唐因隋制,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為夫人,正一品。〕立敬宗之子休複為梁王,執中為襄王,言楊為杞王,成美為陳王。癸丑,立皇子宗儉為蔣王。〔蔣,古國名。左傳:凡、蔣、邢、茅、胙、祭。〕 |
134 | 11河陽軍士既逐李泳,日相扇,欲為亂。九月,李執方索得首亂者七十餘人,〔索,山客翻。〕悉斬之,餘黨分隸外鎮,然後定。 |
135 | 12冬,十月,國子監石經成。〔劉昫曰:時上好文,鄭覃以宰臣判國子祭酒,依後漢蔡邕刊碑列於太學,創立石壁九經,諸儒校正訛謬。上又俴翰林勒字官校字體,又乖師法。故石經立後數十年,名儒皆不窺之,以為蕪累。〕 |
136 | 13福建奏晉江百姓蕭弘稱太后族人,〔晉江,故晉安郡晉安縣地。吳置東安縣,晉改曰晉安,隋改曰南安,開元八年分南安置晉江縣,帶泉州。〕詔御史台按之。 |
137 | 14戊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
138 | 15甲寅,御史台奏蕭弘詐妄;詔遞歸鄉里,〔令所過給食而遞歸也。〕不之罪,冀得其真。 |
139 | 唐紀六十二〔起著雍敦牂(戊午),盡玄黓閹茂(壬戍),凡五年。〕 |
140 |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 |
141 | 開成三年〔(戊午、八三八)〕 |
142 | 1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射,食亦翻。〕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唐諸坊之南皆有門,以時啟閉。斷,音短。〕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衛,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
143 | 2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為懷懿太子。〔知湊之冤也。湊被枉事見二百四十四卷太和五年。〕 |
144 | 3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複,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玨並同平章事,〔考異曰:舊傳:「三年,楊嗣複輔政,薦玨,以本官同平章事。」按玨與嗣複並命,今從實錄。〕判、使如故。〔判,謂判戶部,使,謂鹽鐵轉運使。〕嗣複,於陵之子也。〔楊於陵見二百三十七卷憲宗元和三年。於,音烏。〕 |
145 | 4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橫,戶孟翻。〕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粗,坐五翻。惡,烏路翻;下同。〕潛遣盜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
146 | 5陳夷行性介直,惡楊嗣複為人,每議政事,多相詆斥。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 |
147 | 6上命起居舍人魏﨣獻其祖文貞公笏。〔魏徵謚曰文貞。〕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言周人思召公,愛其甘棠而不敢翦伐,今思魏徵之正直,則亦當寶愛其故笏。〕 |
148 | 7楊嗣複欲援進李宗閔,〔複,扶又翻。援,於元翻;下同。〕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李宗閔貶,見上卷太和九年。〕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近,其靳翻。〕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向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纖人,猶言小人也〕楊嗣複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洪州,京師東南三千九十里。〔因與嗣複互相詆訐以為黨。〔訐,居謁翻。〕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複、舍人魏﨣曰:「宰相喧爭如此,可乎﹖」〔唐制:起居郎、起居舍人掌錄天子起居法度。天子御正殿,則郎居左,舍人居右,有命,俯陛以聽。每仗下,天子與宰相議政事,郎、舍人亦分侍左右。若仗在紫宸內閣,則夾香案分立殿下。覃等喧爭既退,故上因問之。〕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唐制:衡州,中。洪州,上,都督府。杭州,上。中州司馬,從五品下。大都督府司馬,從四品下。上州刺史,從三品。〕李固言與楊嗣複、李玨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史言文宗明不足以燭理。〕 |
149 | 8三月,牂柯寇涪州清溪鎮,〔牂柯蠻在涪州東九百里,東距辰州二千四百里。涪,音浮。〕鎮兵擊卻之。 |
150 | 9初,太和之末,杜悰為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事見上卷太和八年。〕時有五色雲見於岐山,〔見,賢遍翻;下同。〕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佛骨在法門寺,故云然。〕以僧尼不安之故。監軍欲奏之,悰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愛僧尼,當見於京師。」未幾,獲白兔,幾,居豈翻。未幾,言未得幾何時也。〕監軍又欲奏之,曰:「此西方之瑞也。」悰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馴,松倫翻。畜,籲玉翻。〕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為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及鄭注代悰鎮鳳翔,〔按通鑒上卷,太和八年,九月,庚申,以鳳翔節度使李聽為忠武節度使,代杜悰。丁卯,以鄭注為鳳翔節度使。注誣奏聽在鳳翔貪虐;冬,十月,乙亥,以聽為太子太保、分司,複以杜悰為忠武節度使。若如上卷所書,則杜悰鎮忠武,不在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是歲,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採而嘗之,百官稱賀。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 |
151 | 及悰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詩注:騶虞,義獸,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則應之。司馬相如封禪書曰: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黑章,其儀可喜。師古注:謂騶虞也、山海經:騶虞如虎,五色,尾長於身。〕百官稱賀。上謂悰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真先覺也。」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敘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尚也。至於禽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石虎,字季龍,唐避廟諱,故稱其字。〕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為潞州別駕,〔中宗時,玄宗為潞州別駕。〕及即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願陛下專以百姓富安為國慶,自餘不足取也。」上善之。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為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記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意此必鄭覃之言。〕 |
152 | 夏,五月,乙亥,詔:「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其臘饗太廟〔唐制:四孟及臘享於太廟。唐臘用寅。〕及饗太清宮,〔玄宗天寶二年,以西京玄元皇帝廟為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六典:凡大祥瑞隨即表奏,文武百寮詣闕奉賀。其它並年終具表以聞,有司告廟,百寮詣闕奉賀。又儀制令:大瑞即隨表奏聞;中瑞、下瑞申報有司,元日聞奏。今皆停罷。考異曰:實錄:「初,上謂宰臣曰:『歲豐人安,豈非上瑞!』宰臣因言春秋不書祥瑞,上深然之,遂有此詔。」補國史以為因杜悰進言,今兼取之。 |
153 | 10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王智興有討橫海之功。〕免死,長流康州。晏平密請於魏、鎮、幽三節度使,〔魏帥,何進滔;鎮帥,王元逵;幽帥,史元忠。〕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戶。 |
154 | 11八月,己亥,嘉王運薨。〔運,代宗子。〕 |
155 | 12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為楊賢妃所譖而死。〔唐因隋制,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為夫人,正一品。開元中,玄宗以後妃四星,一為後,有後而複置四妃,非典法。乃置惠紀、麗妃、華妃,以代三夫人、其後複置貴妃,蓋複唐初四妃之制。〕太子頗好游宴,暱近小人,〔好,呼到翻。暱,尼質翻。近,其靳翻。〕賢妃日夜毀之。九月,壬戍,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為天子乎﹖」群臣皆言:太子年少,〔少,詩照翻;下同。〕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﨣論之尤切,至於涕泣。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複上表論之,〔複,扶又翻。〕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唐置如京使,以武臣為之,內職也,未知所職何事。〕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
156 | 13義武節度使張璠在鎮十五年,〔穆宗長慶三年,璠代陳楚鎮義武。〕為幽、鎮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眾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為儀州刺史。〔宋白曰:遼州樂平郡,唐武德三年置遼州,八年改為箕州,先天二年,以玄宗嫌名,改為儀州。〕 |
157 | 14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鎮久,〔太和六年,李彥佐代殷侑鎮義昌。〕甲戍,以德州刺史劉約為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
158 | 15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無虛日。〔甘露之變之後,宦官專橫遂至於此。〕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先奏聞於上,禁中以其狀付中書,方與檢勘由歷而施行之。〕 |
159 | 16冬,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為留後。 |
160 | 17太子永猶不悛,〔悛,丑緣翻,改也。〕庚子,暴薨,〔考異曰:按文宗後見緣橦者而泣曰:「朕為天子,不能全一子!遂殺劉楚材等,然則太子非良死也。但宮省事秘,外人莫知其詳,故實錄但云「終不悛過,是日暴薨。」〕謚曰莊恪。 |
161 | 18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旼為邠寧節度使。〔旼,莫貧翻。考異曰:舊柳公權傳作「皎」。按子儀子侄名皆連「日」旁。今從實錄。〕 |
162 | 19宰相議發兵討易定。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仰,牛向翻。〕急之則靡所不為,緩之則自生變。但謹備四境以俟之。」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為辭,朝廷為之罷仲遷。〔為,於偽翻。〕十一月,〔〕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
163 | 20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
164 | 21丁卯,張元益出定州。〔考異曰:補國史曰:「易定張公璠卒,三軍請公璠子元益繼統軍務。公璠乃孝忠孫也。公璠彌留之際,誡元益歸闕。三軍複效幽、鎮、魏三道,自立連帥,坐邀制命。廟謀未決,丞相衛公欲伐而克之。貞穆公議未可興師,且行吊贈禮,追元益赴闕,若拒命跋扈,討之不遲。上前互陳短長,未行朝典。貞穆公有密疏,進追元益詔意云:『卿太祖孝忠,功邛鼎彞,垂於不朽。卿乃祖茂昭,克荷遺訓,不墜義風。』云云。文宗覽詔意,深謟睿謀。詔下定州,元益拜詔慟哭,焚墨衰,請死於眾。三軍將士南向稽首,蹈舞流涕,扶元益就苫廬,請監軍使、幕府准諸道例各知留後。公璠遂全家赴闕、詔以神策軍使陳君賞為帥。」所謂貞穆公者,李玨也。按實錄:璠,定州牙將,非孝忠孫。又李德裕此年不為相。補國史蓋傳聞之說,不可據。今從實錄。〕 |
165 | 22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囈,對曰:「郭旼除邠寧,外間頗以為疑。」上曰:旼,尚父之侄,〔德宗以郭子儀為尚父。〕太后叔父,〔太后,即謂太皇郭太后。〕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錄,外間何尤焉﹖」對曰:「非謂旼不應為節度使也。聞陛下近取旼二女入宮,有之乎﹖」上曰:「然,入參太皇太后耳。」公權曰:「外間不知,皆云旼納女待宮,故得方鎮。」上俛首良久曰:「然則柰何﹖」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旼家。〔太皇太后居興慶宮,興慶宮謂之南內。使,疏吏翻。還,如字。〕 |
166 | 23上好詩,〔好,呼到翻。〕嘗欲置詩學士;李玨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
167 | 24甲戍,以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武節度使。〔張元益既出定州,乃除韓威。〕 |
168 | 25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裴度治第東都集賢里,號綠野堂。〕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敦諭上道。〔上,時掌翻。〕 |
169 | 26鄭覃累表辭位,丙午,詔:三五日一入中書。 |
170 | 27是歲,吐蕃彞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彞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按:吐蕃衰,回鶻衰,而唐亦衰矣。考異曰:彞泰卒及達磨立,實錄不書,舊傳、續會要皆無之。今據補國史。〕 |
171 | 四年〔(己未、八三九)〕 |
172 | 1春,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此長安平樂里第也。〕不能入見。〔見,賢遍翻。〕上勞問賜曁,使者旁午。〔勞,力到翻。〕三月,丙戍,薨,謚曰文忠。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笹,以儲嗣未定為憂,言不及私。度身貌不逾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舍;〔少,詩照翻。〕以身系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
173 | 2夏,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悰之才,楊嗣複、李玨因請除悰戶部尚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玨曰:「陛下嘗語臣云,〔語,牛倨翻。〕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複言不宜使威福在下,〔複,扶又翻。〕李玨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王傅,散地,自宰執以下貶官者居之。〕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楊嗣複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政事堂在中書省。〕遂趨出。上遣使召還,勞之〔勞,力到翻。〕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複;〔屬,之欲翻。〕而遽如是,乃嗣複不容臣耳。」嗣複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累,良瑞翻。〕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1,癸巳,始入朝。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為右僕射,陳夷行罷為吏部侍郎。覃性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複等深疾之。〔史言小人排君子,不遺餘力。〕 |
174 | 3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勖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上乃以勖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姚勖權知職方員外郎,而韋溫爭之,檢校禮部郎中,而溫不複言者,蓋唐制藩鎮及諸使僚屬率帶檢校官,而權知則為職事官故也。〕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複,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若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為陛下理之!〔為,於偽翻。〕恐似衰晉之風。」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
175 | 4秋,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為左驍衛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易定之目,侯莫陳氏說諭將士,〔說,式芮翻。〕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