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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九十二

《卷九十二》[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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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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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卷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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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列傳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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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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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 晏子。 逢丑父。 崔杼 慶封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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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比。 《鬬子文。 公子側 蒍賈 蒍艾獵申叔時。 伯州犂 沈尹戍。 《公孫歸生。 伍舉薳啓疆 申無宇。 然丹 公子貞。 薳子馮屈建囊瓦。 沈諸梁 公子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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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札 伍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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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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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敬仲夷吾,潁上人也,始與召忽俱為齊公子紏傳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及襄公遇弑,管仲召忽奉公子紏奔魯,齊人立公子無知,既而殺之。公子小白自莒先入,得立為君,是為桓公。桓公使魯人殺子紏,召忽死之。管仲請囚桓公,使鮑叔為宰,辭曰:君之庸臣也,君加惠於臣,使不涷餒,則是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者,則非臣之所能也,其唯管夷吾乎?臣之所不如夷吾者五,寛惠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於百姓,弗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弗若也。執枹鼓,立於軍門,使百姓皆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夷吾射,寡人中鉤,是以濵於死。鮑叔對曰:夫為其君勤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猶是也。桓公曰:若何?鮑子對曰:請諸魯桓公曰:施伯,魯君之謀臣也。夫知吾將用之,必不予我矣,若之何?鮑子對曰:使人請諸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國,欲以戮之於羣臣,故請之,則予我矣。桓公使請諸魯,如鮑叔之言,魯荘公以問施伯,施伯對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國,則必得志於天下,令彼在齊則必長,為魯國憂矣。荘公曰:若何?施伯曰:殺而以其屍授之。荘公將殺管仲,齊使者請曰:寡君欲親以為戮,若不生得,以戮於羣臣,猶未得請也,請生之。於是荘公使束縳以予齊,使齊受之而退。比至三釁,三浴之,桓公親逆之于郊而與之坐而問焉曰:吾先君襄公築臺以為髙位,田狩罼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九妃九嬪,陳妾數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戎士凍餒,戎車待游車之●,戎士待陳妾之餘,優笑在前,賢材在後,是以國家不日引,不月長,恐宗廟之不埽除,社稷之不血食,敢問為此若何?管仲對曰: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逺績以成名,合羣叟比,校民之有道者,設象以為紀,式權以相應,比綴以度,端本肇末,勸之以賞賜,紏之以刑罰,班序顚毛,以為民紀統。桓公曰:為之若何?管仲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為之終,而慎用其六柄焉。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仲對曰:四民者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昜公曰:處士農工啇若何?管仲對曰: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令夫士羣萃而州處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為士令,夫工羣萃而州處,審其四時,辨其功苦,權節其用,論比協材,旦暮從事,施於四方,以飭其子弟,相語以事相,示以巧相陳,以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為工令。夫商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而監其鄉之資,以知其市之賈。負任擔荷,服牛軺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市賤鬻貴,旦暮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頼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為商令。夫農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權節,其用耒耜耞芟及寒擊菒,除田以待時耕,而疾耰之以待時雨。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耨鏄,以旦暮從事於田野,脫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襏襫,霑體塗足,暴其髪膚,盡其四支之敏,以從事於田野,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農之子恒為農野處而不䁥,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頼也,有司見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曰:定人之居若何?管仲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桓公曰:善。管仲於是制國以為二十一鄉,工商之鄉,六士鄉,十五,公帥五鄉焉。國子帥五鄉焉,髙子帥五鄉焉,參國起桉,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鄉,澤立三虞,山立三衡。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仲對曰:未可。國未安。桓公曰:安國若何?管仲對曰: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則國安矣。桓公曰:諾,遂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國既安矣,桓公曰:國安矣,其可乎?管仲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修甲兵,則大國亦将正卒伍,修甲兵,則難以速得志矣。君有攻伐之器,小國諸侯有守禦之備,則難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則事可以隱令,可以寄政。桓公曰:為之若何?管仲對曰:作內政而寄軍令焉。桓公曰:善。管仲於是制國,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焉,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帥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帥之三軍,故有軍中之鼓,有國子之鼓,有髙子之鼓,春以蒐振旅秋,以獮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教既成,令勿使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喪,同恤禍災,共之人與人相疇家,與家相疇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見,足以相識,其歡欣足以相死,居同樂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則同固,戰則同彊,君有此士也,三萬人可以橫行於天下,以誅無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禦。正月之朔,鄉長復事,桓公親問焉,曰:於子之鄉,有居處為義,好學慈孝,於父母聰慧質仁發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子之鄉,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悌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是故鄉長退而修德。進賢桓公親見之,遂使役官桓公令官長期而書伐以告,且選選其官之賢者而復用之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德,惟慎端慤以待時,使民以勸綏,謗言足以補官之不善政,桓公召而與之語,訾相其質足以比成事,誠可立而授之。設之以國家之患而不疚,退問之其鄉,以觀其所能而無大厲,升之以為上鄉之贊,謂之三選。國子,髙子退而修郷,郷退而修連,連退而修軌,軌退而修伍,伍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也。政既成,鄉不越長,朝不越爵,罷士無任,罷女無家。夫是故民皆勉為善與其為善於鄉也,不如為善於里,與其為善於里也,不如為善於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終嵗之計,莫敢以終嵗之議,皆有終身之功。桓公曰:伍鄙若何?管仲對曰:相地而衰征,則民不移。政不旅舊則民不偷,山澤各致其時,則民不茍陵阜陸墐井,田疇均則民不憾。無奪民時則百姓富,犧牲不略則牛羊。遂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仲對曰:制鄙二十家為邑,邑有司,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鄉有鄉帥。三鄉為縣,縣有縣帥,七縣為屬,屬有大夫。五屬,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屬焉,立五正,各使聽一屬焉。是故正之政,聽屬牧政,聽縣下政聽鄉。桓公曰:各保治爾所無,或淫怠而不聽治者,正月之朝,五屬大夫復事,桓公擇是寡功者而讁之曰:制治分民如一何,故獨寡功?教不善則政不治,一再則宥三則不赦。桓公又親問焉,曰:於子之屬,有居䖏為義,好學慈孝於父母聰慧質仁發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謂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悌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五屬大夫於是退而修屬,屬退而修縣,縣退而修鄉,鄉退而修卒,卒退而修邑,邑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也,政成矣,以守則固,以征則彊。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仲對曰:未可鄰國未親也,君欲從事於天下,諸侯則親鄰國。桓公曰:若何?管仲對曰:審吾疆場而反其侵地,正其封疆,無受其資,而重為之皮幣,以驟聘頫於諸侯,以安四鄰,則四鄰之國親我矣。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幣,使周游於四方,以號召天下之賢士皮幣玩好,使民鬻之四方以監其上,下之所好,擇其淫亂者,而先征之。桓公問曰:夫軍令則寄諸內政矣,齊國寡甲兵為之若何?管仲對曰:輕過而移諸甲兵。桓公曰:為之若何?管仲對曰:制重罪,贖以犀甲。一㦸輕罪,贖以鞲楯。一㦸。小罪,謫以金,分宥間罪,禁訟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羙金以鑄劒,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鉏夷斤斸試諸壤土,甲兵大足。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管仲對曰:以魯為主,反其侵地。棠潛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仲對曰:以衛為主,反其侵地。臺原姑與漆里,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仲對曰:以燕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於是大親四鄰反侵地,正其封疆,南至隂,西至于濟,北至于河,東至于紀酅,遂成彊國,桓公之五年,與魯莊公㑹于柯魯將曹沫操匕首登壇,劫桓公,請歸所侵魯地,桓公懼而從之,既已盟,桓公怒,欲勿與,管仲曰:不可。以小利而棄信於諸侯,竟與之。七年,桓公㑹于鄄,始霸諸侯。二十四年為管仲城,其私邑小穀,昭其功也。明年,狄人伐邢,管仲言於桓公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宴安酖毒,不可懐也。詩云:豈不懐歸?畏此簡書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請救邢以從簡書。公從之,遂救邢。二十年,桓公伐楚,楚成王使與師言,管仲責以菁茅不入,王祭不供,語具齊世家。中三十二年,桓公盟諸侯于寗母,謀服鄭也。管仲言於桓公曰:臣聞之,招𢹂以禮,懷逺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齊能修禮於諸侯,故諸侯官受方物,可不慎歟?鄭文公使太子華聽命于㑹,華私於桓公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若君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內臣,君亦無所不利焉。公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㨗,今茍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摠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辭矣,何懼。且夫合諸侯以崇德也,㑹而列姦,何以示後嗣?夫諸侯之㑹,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太子,而求介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桓公辭焉,子華由是得罪于鄭。三十五年,桓公㑹諸侯于葵邱,王使宰孔賜桓公胙曰:余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孔致胙,且有後命。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無下拜。桓公召管仲而謀管仲,對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亂之本也。桓公懼,出見客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余,敢承天子之命曰:爾無下拜,恐隕越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升受。三十八年,桓公使管仲平戎于王。王以上卿之禮饗管仲,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髙在,若節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陪臣敢辭。王曰:舅氏余嘉,乃勲應,乃懿德。謂督不忘,往踐乃職,無逆朕命。管仲受下卿之禮而還,君子曰:管氏之世祀,宜哉!讓不忘其上。詩云:愷悌君子,神所勞矣。四十一年管仲卒,管仲之病也。桓公問曰:羣臣誰可相者?管仲對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昜牙開方豎。刁何如?對曰:三子者,非人情不可近。桓公不用其言,卒任三子,齊政遂亂。管仲少時貧困,與鮑叔牙游,常欺鮑叔。鮑叔知其賢,不以為言。及其相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嘗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三走,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紏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而耻功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故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之能知人焉。管仲治齊,無他術,能通貨積財與俗同好惡而已耳。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張則君令行。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故論卑而昜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其為謀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以包茅不入周室,桓公實北征山戎,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桓公實欲背曹沫之盟,管仲因而示信於天下,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寳也。管仲富侔於公室,有三歸反坫,其在當時,國人不以為侈而過之。管仲既卒,齊國遵其政,常彊於諸侯,管氏之子孫世祿於齊,有封邑者十餘世,率為名大夫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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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仲嬰,萊之夷維人,桓子弱之子也,及事靈公、荘公、景公。初,晉大夫欒盈得罪奔楚,晉於是㑹諸侯于商任以錮之。荘公三年,欒盈自楚來奔,晏子言於公曰:「商任之㑹,受命於晉,今納欒氏,將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圖之。弗聽,退告陳文子曰:君人執信,臣人執共,忠信篤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棄也,弗能乆矣!欒盈猶在。齊晏子曰:禍將作矣!晉將來伐,不可以不懼。既而明年,果有晉師。五年,崔杼弒荘公,晏子聞難往赴,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已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歸?門啓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舎之得民。崔杼立靈公嬖子杵臼而相之,是為景公。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宫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歎曰:嬰所不為,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㰱。及慶氏敗,公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獨弗欲?對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邶殿乃足欲足,欲亡無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帛,布之有幅焉,為之制度,使無遷也。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德以幅之,使無黜嫚謂之幅,利利過則為敗,吾不敢貪,多所謂幅也。景公四年,吳季札來聘,見晏子相得甚歡,說其納邑與政,故晏子因陳桓子而納之。九年,公使晏子請繼室於晉,曰寡君,使嬰曰:寡人願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官,焜耀寡人之望,則又無祿,早世隕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於太公,丁公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韓宣子使叔向對曰:寡君之願也,寡君不能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縗絰之中,是以未敢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內主,豈惟寡君與羣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釡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釡釡。十則鍾,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踊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其相胡公,太姬已在齊矣,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寇讐,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𨽻,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䜛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況日不悛,其能乆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初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塏者辭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近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於是公方繁刑,有鬻踊者,故對曰:踊貴屨賤。既已告於君,故與叔向語而稱之。公以是省刑焉。及晏子在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且諺曰:非宅是卜,唯鄰是卜。二三子,先卜鄰矣,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公孫竈卒司馬竈,見晏子曰:又喪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媯将始昌。二惠競爽,猶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鄭罕虎娶子尾氏,晏子驟見之,陳桓子問其故,對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十六年,欒髙、陳、鮑之亂,子良謀欲得公以自輔,公不聽,遂伐虎門。晏平、仲端委立於虎門之外,四族召之無所往,其徒曰:助陳鮑乎?曰:何善焉助欒髙乎?曰:庸愈乎?然則歸乎?曰:君伐焉歸,公召之而後入。及欒髙敗陳,鮑分其室,晏子謂陳桓子必致諸公讓德之主也。讓之謂懿德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故利不可彊,思義為愈義,利之本也,藴利生孽,姑使無藴乎?可以滋長。桓子盡致諸公,而請老于莒。二十六年,公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賔,問疾者多在梁邱,據與裔款,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賔,公說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㑹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公曰:據與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髙臺深池,撞鐘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從,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羙,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虗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昬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山之林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闗,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彊易其賄,布常無藝,徴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不違,內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疾,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多矣,雖則善祝,豈能勝億兆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修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寛政毀闗,去禁薄斂,已責公田于沛,既還,晏子侍于遄,臺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和焉。水火醯醢,鹽梅以亨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民不千,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既戒既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後,太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三十有二年,有彗見于國,公念自傷。晏子曰:君髙臺深池,賦歛如弗得,刑罰恐弗勝,茀星將出,彗星何懼乎?公曰:禳之若何?對曰:無益也,而祇取誣焉。天道不諂,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今怨者已衆,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勝衆口乎?時公治宮室,聚狗馬,厚賦重刑,故晏子以此諌之。公與晏子坐于路寢,公歎曰:羙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釡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務於斂陳氏務施,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己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已,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乆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時越石父賢在縲紲之中,晏子出遭之塗,解左驂贖之。載與歸,弗謝入閨,乆之,越石父請絶晏子,戄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於難,何子求絶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聞君子詘於不知己,而伸於知己者,方吾在縲紲之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以感悟而贖我,是知己矣。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晏子於是延入為上客。晏子為相時,出其御之妻,從門闚見。其夫擁大蓋,策駟馬,意氣甚,自得已而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為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後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晏子卒,有子曰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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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丑父,齊之卿士也。頃公十年,晉郤克伐齊,師陳于鞌。邴,夏御公,丑父為右。晉解張,御郤,克鄭,邱緩為右,公馳之卻,克傷於矢,將病,彊之,鼓音不絶,馬逸不能止,師從之。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韓厥中御而從公丑父與公易位,將及華,泉絓於木而止。丑父寢於轏中,蛇出於其下,以肱擊之,傷而匿之,故不能推車而及韓。厥執縶馬前丑,父教公下如華泉,取飲。鄭周父御佐車宛茂為右,載公以免。韓厥獻丑父卻,獻子将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矣!有一於此,將為戮乎?」卻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乃免之。公求丑父三,入三出而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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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武子,杼丁公之族也,丁公適子季,子食采於崔,其後以邑為氏,杼事惠公有寵,髙國畏其偪也,公卒而逐之奔衛,既而得復,靈公八年,使為大夫,公娶於魯,曰顔懿姬無子,其姪騣聲姬生光,以為太子、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屬諸戎子,戎子請以為太子,公許之,仲子曰:不可,廢常不祥,間諸侯難,光之立也,列於諸侯矣。今無故而廢之,是專黜諸侯,而以難犯不祥也,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而已。遂東太子光使髙厚、傅牙以為太子夙沙衞為少傅,公疾武子微,逆光而立之,光殺戎子尸諸朝,靈公卒,光即位,是為莊公,執公子牙於句瀆之邱,以夙沙衞教公昜已衞懼,奔髙唐以叛,武子殺髙厚於灑藍而兼其室。四年,公伐衛,將遂伐晉,武子諌曰:不可。臣聞之,小國間於大國之敗而毀焉,必受其咎,君其圖之。弗聽。陳文子見武子曰:将如君何?武子曰:吾言於君,君弗聽也。以為盟主而利其難。羣臣若急於君,何有文子退告人曰:崔子將死乎?謂君甚而又過之,過君以義,猶自抑也,況以惡乎!已而公聞有晉師使陳無宇如楚乞師,武子帥師送之,遂伐莒,侵介根。六年,武子帥師伐魯,魯襄公患之,使告于晉孟公綽曰:崔杼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使民不嚴,異於他日,齊師徒歸。初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羙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據于蒺,蔾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困于石,徃不濟也。據于蒺蔾,所恃傷也。入于其宫,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弑公,以說于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夏五月,莒為且于之役,故莒子來朝。甲戌,享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入于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賈舉止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崔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踰墻,又射之,中股反墜,遂弑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祝佗父祭於髙唐,至復命,不說弁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退,謂其宰曰:爾以孥免,我将死之。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騣蔑于平陰,晏子立于崔氏之門外,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盧蒲癸奔晉王,何奔莒始。叔孫宣伯之來奔也,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太宫。太史氏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舎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閭。邱嬰以帷縛其妻而載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昬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暱,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将舎嬰曰:崔慶将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遂舎枕轡而寢,食馬而食,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之,崔慶之衆不可當也。遂奔魯。崔氏側莊公于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里,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車。崔子生成及彊,而寡娶東郭姜生明。東郭姜以孤入,曰:棠無咎。與東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廢之而立。明景公二年,成請老于崔,崔子許之,偃與無咎,弗與,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與彊怒,將殺之,告慶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與偃,是從父兄莫得進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慶封曰:子姑退,吾圖之。告盧蒲嫳盧蒲。嫳曰:彼君之讐也,天!或者將棄彼矣,彼實家亂,子何病焉!崔之薄慶之厚也。他日,又告慶封曰:茍利夫子必去之難,吾助汝。於是崔成、崔彊殺東郭,偃棠無咎於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衆皆逃求人,使駕不得使圉人駕,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猶可。遂見慶封慶封曰:崔慶一也,是何敢然?請為子討之。使盧蒲嫳帥師以攻崔氏,堞其宮而守之,弗克,使國人助之,遂滅崔氏,殺成與彊,而盡俘其家。其妻縊,嫳復命於崔,子且御而歸,至則無歸矣,乃縊。崔明夜,辟諸大墓而藏之。明日,遂出,奔于魯,而崔宗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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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封子家,桓公之後也。桓公生公子,無虧無虧,生慶、克慶。克生慶封慶封,以父名為氏。崔杼之嬖於惠公也,慶封附之。崔杼弑莊公而立景公,舉慶封為左相,與之並政,號崔慶焉。崔杼之家亂也,慶封用盧蒲嫳之謀,遂滅崔氏,獨當齊國慶封多欲好田,而耆酒與其子慶舍政,則以其內實遷于盧蒲氏昜內而飲酒,數日,國遷朝焉,使諸亡人得賊者以告而反之,故反盧蒲。癸癸,臣慶舎,有寵妻之慶舎之士,謂盧蒲癸曰:男女辟姓,子不辟宗,何也?癸曰:宗不予辟,予獨焉。辟之賦詩斷章,予取所求焉,惡識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執寢戈,而先後之,公膳日䨇,雞饔人竊更之以鶩御者知之則去其肉,而以其洎饋子雅,子尾怒,慶封告盧蒲嫳嫳曰:譬之禽獸,吾寢處之矣!使析歸,父告晏平仲,平仲曰:嬰之衆不足用也,知無能謀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析歸,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車,子車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陳文子謂其子無宇曰:禍將作矣,吾其何得?對曰:得慶氏之木百車於莊。文子曰:可慎守也。已,盧蒲癸王何卜攻慶氏,許示慶舎兆曰:或卜攻讐,敢獻其兆。慶舎曰:克見血。景公三年冬十月,慶封田于萊陳無宇從文子使召之,請曰:無宇之母疾病,請歸慶封,卜之示之。兆曰:死無!宇奉龜而泣,乃使歸。慶嗣聞之曰:禍將作矣,謂子家速歸,禍作必於嘗歸,猶可及也。子家弗聽,亦無悛志。慶嗣曰:亡矣,幸而獲在吳越,陳無宇濟水而戕舟發,梁盧蒲姜謂癸曰:有事而不我告,必不㨗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請止之。癸曰:諾。十一月乙亥,嘗于太公之廟,慶舍莅事姜,告之,且止之,弗聽,曰:誰敢者,遂如公麻嬰為尸。慶繩為上獻,盧蒲。癸王何執寢戈,慶氏以其甲環公宮。陳氏,鮑氏之圉人為優,慶氏之馬,善驚,士皆釋甲,束馬而飲酒,且觀優至於魚里。欒、髙、陳、鮑之徒,介慶氏之甲子,尾抽桷擊扉三盧,蒲癸,自後刺慶舎,王何以戈擊之,解其左肩,猶援廟桷動於甍,以俎壺投人而後死,遂殺慶繩、麻嬰。公懼,鮑國曰:羣臣為君故也,陳須無以公歸稅服,而如內宮。慶封歸,遇告亂者,伐西門,弗克,還伐北門,克之,入伐內宫,弗克,反陳于嶽,請戰,弗許,遂奔于魯,獻車于季武子羙澤可鑑展。莊叔見之曰:車甚澤,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汜祭穆子不說,使工為之,誦茅䲭,亦不知。既而齊人來讓奔吳,吳句餘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於其舊子服,惠伯,謂叔孫曰:天殆富淫人,慶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殃之也,將聚而殱之。崔氏之亂喪,羣公子故鉏在魯,叔孫還在燕賈,在句瀆之邱,及慶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辭之,與北郭佐。邑六十,受之,與子雅邑,辭多受,少與子尾邑,受而稍致之,釋盧蒲嫳于北境,求崔杼之尸,將戮之,不得,叔孫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亂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與我,其拱璧,吾獻其柩。於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齊人遷荘公殯于大寢,以其棺尸,崔杼於市。十年,楚靈王立,以諸侯伐吳,使屈申圍朱方,克之,執齊慶封,盡滅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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鬬伯,比楚大夫芈姓,若敖熊義之後也,以邑為氏。武王三十五年東侵,隨使薳章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伯比言於武王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而恊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伯比曰:以為後圖,少師得其君,王毀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滛,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人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㓗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㫖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䜛慝也,故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隨後二年,隨少師有寵,伯比曰:可矣,讎有釁,不可失也。夏武王伐隨軍於漢淮之間,季梁請下之,弗許而後戰,所以怒我而怠冦也。少師謂隨侯曰:必速戰!不然,將失楚師。隨侯禦之,望楚師。季良曰: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衆乃𢹂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弗從,戰于速,杞隨師敗績,隨侯逸鬬。丹獲其戎車,與其戎右少師秋,隨及楚平,楚子將不許,伯比曰:天去隨疾矣,隨未可克也。乃盟而還。四十二年,王使屈瑕伐羅伯比,送之還,謂其御曰:莫敖必敗,舉趾髙,心不固矣!遂入見于王曰:必濟師。王辭焉,入告夫人鄧曼,鄧曼曰:「大夫其非衆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於蒲騷之役,将自用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衆而好鎮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德,見莫敖而告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歟?楚子使頼人追之,不及。莫敖使徇于師曰:諌者有刑。及鄢亂,次以濟,遂無次,且不設備。及羅羅與盧戎兩軍之大敗之,莫敖縊于荒谷,羣師囚于治父以聽刑。武王曰:孤之罪也。皆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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鬬子,文伯比之子也。初,若敖娶於䢵,生伯,比若,敖卒,從母畜於䢵,通於䢵子之女,生子文。䢵夫人,使棄諸夢,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謂乳榖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鬬。榖於菟而以其女妻伯比成王。八年,令尹子元見殺,使子文為令,尹子文賢以楚之多故也,自毀其家以紓國難。十七年,子文帥師滅弦,方是時,齊桓公霸,江黄道柏方睦於齊,皆弦姻也,弦子恃之而不事楚,又不設備,故亡。三十二年,隨以漢東諸侯叛楚,子文帥師伐之,取成而還,㑹成得臣伐陳,取焦夷及城頓,子文以為之功,使為令尹,叔伯曰:子若國何?對曰:吾以靖國也。夫有大功而無貴仕,其人能靖者與有幾?故遂相之。初,子文為令,尹其族有干法者,廷理拘之,聞其令,尹之族也,遂釋之。子文讓之曰:凡立廷理,所以司法也。故直士持法,柔而不撓,剛而不折。吾為令尹以率士民,惑怨吾而不能勉之於法。吾族之犯法甚明,而使廷理因緣吾心而釋之,是吾不忠著於國也。執國之政而以私聞,與其生以無義,不若有死而已。廷理懼而刑之。成王聞之不及履而至子文之室,曰寡人。㓜至廷理失其人以違夫子之意,乃出廷理,國人歌之,子文為令尹四十年,繒布之,衣以朝,鹿裘以處,家無一日之積。王聞之,於是每朝設一東脯一筐糗,以益子文之祿,子文逃之,王止而後復。或謂人生求富子逃之,何也?曰:夫從政,所以庇民也。民常貧而我取富,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司馬子良,子文之弟也,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為大戚。及將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無及於難。且泣曰: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及子文卒,其子鬬般為令尹,越椒為司馬蒍賈為工正,莊王之。九年,越椒與蒍賈譖鬬般,殺之而居其位,以蒍賈代已。既而又惡蒍,賈復殺之,遂處于烝野,将攻王。王以文成穆三王之子為質焉,弗受師于漳澨。秋七月戊戌,楚子與若敖氏戰于臯滸,越椒射,王汰輈及鼓跗,著於丁寧。又射汰輈以貫笠。轂師懼退,王使廵師,曰:吾先君文王克息,獲三矢焉。越椒竊其二,盡於是矣。鼓而進之,遂滅若敖氏。子文之孫箴尹克黃使於齊還。及宗聞亂,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國也,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使復其所改?命曰:生其子孫,當昭王時為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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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側,字子反,事莊王為司馬。邲之戰,與子重俱将大敗,晉師而還。荘王十九年圍宋,踰年不克。宋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以病告,子反以告,王遂許。宋平,語具《華元傳》。共王四年,鄭公孫申帥師疆許田,許人敗諸展陂,鄭伯伐許,取鉏、任泠敦之田晉,欒書救許,伐鄭取汜,祭子反救鄭,鄭伯與許男訟焉。皇戍攝,鄭伯之辭子反不能決也,曰:君若辱在寡君,寡君與其二三,臣其聽兩君之所欲,成其可知也。不然,側不足以知二國之成。十五年,宋共公薨,楚将北侵鄭,衞子囊曰:新與晉盟而背之,無乃不可乎?子反曰:「敵利則進,何盟之有?」於是共王侵鄭,及暴隧,遂侵衛。及首止鄭子罕侵楚取新石,欒武子欲報楚,韓獻子曰:無庸使,重其罪,民將叛之,無民孰戰?明年,共王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陰之田求成于鄭。鄭叛晉,從楚盟于武城,晉人伐鄭,共王救之,子反將中軍,子重將左,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申叔曰:必敗」。語在申叔傳,鄭姚句耳自楚還,言於子駟曰:楚師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懼不可用也。夏五月,晉楚戰于鄢陵,共王傷目,自旦而戰,見星,未巳,子反,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雞鳴而食,唯命是聽。晉人知之,亦徇于軍,為復戰之備而逸。楚囚王聞之,召子反與謀,榖陽豎獻飲於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榖王還,及瑕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子,無以為過,不榖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對曰:雖㣲,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蒍賈伯嬴,芈姓,蚡冒之後,薳章食邑於蒍,故以命氏。成王時,子玉伐陳有功,子文使為令尹,王将圍宋,使子文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子玉治兵於蒍,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皆賀子文,子文飲之,酒蒍賈尚㓜,後至不賀,子文問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靖諸內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敗國,將何賀焉?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茍入而賀何?後之有?荘王三年大饑,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師于大林,又伐其東南,至于陽邱,以侵訾枝庸人,率羣蠻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啓楚人謀徙於阪髙,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冦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乃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自廬以徃,振廩同食,次于句澨,使廬戢棃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䆫三宿而逸,曰:庸師衆,羣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冐,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唯裨儵魚人實逐之,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荘王乘馹㑹師于臨品,分為二隊,子越自石溪,子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從楚師,羣蠻從楚子盟,遂滅庸賈之本謀也。六年,荘王及鄭人侵陳,遂侵宋。晉趙盾救陳,㑹諸侯于棐林以伐鄭,蒍賈救鄭,遇于北林,囚晉解揚,晉人乃還。九年,令尹子文卒,子揚為令尹子越為司馬,蒍賈為工正。賈與子越譖子揚而殺之,故子越為令尹,已為司馬,子越惡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賈於轑陽而殺之。蒍艾獵蒍,賈之子也,亦曰孫叔敖,荘王九年蒍,賈見孫叔敖於王,既而隠於民間不仕,令尹虞邱子言於王曰:臣之尸祿乆矣,民不加治,獄訟不息,處士不升,淫禍不止,乆踐髙位,妨賢礙能,臣知罪矣。聞有下里之士孫叔敖者,禿羸多能,其性無欲,君能舉而授之以政,則國可使理民可使附也。荘王以車迎之,既至,使為令尹虞邱子之族犯法,孫叔敖執而殺之,虞邱子喜,入見王曰:臣言孫叔敖果任持政矣。王曰:是夫子之賜也。十六年,孫叔敖城沂,使封人慮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財用,平版幹,稱畚築程土物,議逺邇,略基趾,具餱糧,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孫叔敖相楚,朞年而楚國大治,荘王以霸其始為相也,賀客畢至,有老父衣鹿衣,冠白冠,最後來且弔,孫叔敖曰:王不以臣為不肖,使相楚國,國人皆賀,而子獨弔,豈有說乎?父曰:然身已貴而驕人者,民去之位,已髙而擅權者君惡之,祿已厚而不足者,患隨之,是以來弔也。孫叔敖再拜曰:敬受命,願聞餘教。父曰:身已貴而意益下,位已髙而心益恭,祿已厚而不敢取,君謹守,此足以理楚國矣。故孫叔敖之為令,尹妻不衣帛馬,不食粟,常乘棧車牝馬,披羖羊之裘,從者曰:車新則安,馬肥則疾,狐裘則溫。何不為也?孫叔曰:吾聞君子服羙,益恭,小人服羙益倨,吾無德以堪之矣。孫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我死,王必封汝,汝必無受利地。楚、越間有寢邱者,其地不利其名,甚惡楚人鬼,而越人機可長有者惟此。孫叔敖死,王果以善地封其子,其子不受,而請寢邱焉。王與之四百邑。其後祀十世不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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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叔時,楚大夫為申公,故曰申叔時,荘王使士亹傳太子審辭曰:臣不才,無能益焉。王曰:頼子之善善之也。對曰: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則不用,故堯有丹朱,舜有啇均,啓有五觀,湯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徳也,而有姦子夫,豈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煩可教訓,蠻夷戎狄,其不賔也乆矣,中國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傳之問於申叔時,叔時曰: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教之世而為之,昭明德而廢幽昬焉,以懼其動,教之詩而為之導,廣顯以耀明其志教之禮,使知上下之則教之樂以疏其穢而鎮其浮教之令,使訪物官教之語,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務用明德於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教之訓典,使知族類,行比義焉,若是而不從,動而不悛,則文詠物以行之,求賢良以翼之,悛而不攝,則身勤之多,訓典刑以納之,務慎惇篤以固之,攝而不徹,則明施舎以導之,忠明乆長以導之信,明度量以導之義,明等級以導之禮,明恭儉以導之,孝明敬戒以導之事,明慈愛以導之,仁明昭利以導之,文明除害以導之,武明精意以導之罰,明正德以導之賞,明齊肅以耀之臨,若是而不濟,不可為也。且夫誦詩以輔相之威,儀以先後之體,貎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節義以動行之,恭敬以臨監之勤,勉以勸之,孝順以納之,忠信以發之,德音以揚之,教備而不從者,非人也,其可興乎?夫子踐位則退,自退則敬,否則赧荘。王十五年,陳夏徴舒弒其君靈公,王使人謂陳曰:無動予,將有討於少西氏。明年,楚入陳,殺夏徴舒,轘諸栗門,因縣陳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而退。王使讓之曰:夏徴舒為不道,弑其君,寡人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女獨不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可哉。曰:夏徴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也。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反之可乎?對曰:可哉?吾儕小人,所謂取諸其懐而與之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十九年,荘王伐宋踰年,宋人未服,楚師將歸,申叔,時僕曰:築室反耕者,宋必聽命。從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以病告,遂與之平。共王。十五年,將北侵鄭,衛子囊曰:新與晉盟而背之,無乃不可乎?子反曰:敵利則進,何盟之有?申叔時老矣,在申聞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禮,禮以庇身,信禮之亡,欲免得乎?既侵鄭,鄭人不服。明年,王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陰之田求成于鄭。鄭叛晉,晉侯伐鄭,楚師救之,子反将中軍,子重將左,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對曰:德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時順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各知其極。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龎,和同以聽,莫不盡力以從上命,致死以補其闕,此戰之所由克也。今楚內棄其民而外絶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復見子矣!遂戰于鄢陵,楚師敗績,子反,死之。伯州犂,晉伯宗之子也。伯宗之難,伯州犂來奔,共王以為太宰、共王。十六年,晉楚戰于鄢陵,王登巢車以望晉師令尹子重使伯州犂侍于王後。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䖍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竈而為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犂以公卒告王。時楚之亡臣苖賁皇在晉厲公之側,亦以王卒告公。既而合戰,楚師敗績。康王十三年,楚及秦人侵鄭,至于城,䴢鄭皇頡戍之,出與楚師戰敗,為穿封戍所囚。公子圍與之爭正於伯州犂伯州犂,曰請問於囚,乃立囚伯州。犂曰: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戍,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囚?曰:頡遇王子弱焉,楚人以皇頡歸。十四年,宋向戌,欲弭兵合晉楚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令尹子木𠂻甲伯州犂曰:合諸侯以為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若不信,是棄其所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乆矣,事利而已,茍得志焉,用信。太宰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明年而子木死。郟敖四年,公子圍聘于鄭,且聚於公孫叚氏,既聘将,以衆逆,子産患之,使行人請墠以聽命圍使,太宰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而有室,圍布几筵,告于荘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莾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䝉其先君,将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産猶有辭圍,知其有備,垂櫜而入,入逆而出,遂㑹于虢,設服離衛,鄭人謂其似君也。太宰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行。人揮曰:假不反矣。太宰曰:子姑憂。子晢之欲背誕也,及圍,将行,大事忌太宰,使與公子黒肱城犫。櫟及郟圍,遂弒郟。敖自立,是為靈王,使殺伯州犂于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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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尹戍,荘王曽孫也,為左司馬。平王六年,楚城州來沈尹戍曰:楚人必敗,昔吳滅州來,子旗請伐之,王曰:吾未撫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來以挑吳,能無敗乎?侍者曰:王施舎不倦,息民五年,可謂撫之矣!戍曰:吾聞撫民者節用於內而樹德於外,民樂其性而無冦讎。今宮室無量,民人日駭,勞罷轉死,忘寢與食,非撫之也。囊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戍曰:子常必亡郢,茍不能衛城無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內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吳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卑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民棄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場,修其土田,險其走集,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不僭不貪,不懦不耆,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詩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無亦監乎!若敖蚡冒,至于武文,土不過同,慎其四竟,猶不城郢,今土數圻而郢是城,不亦難乎?平王為舟師以畧吳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撫民而勞之,吳不動而速之,吳踵楚而疆場無備,邑能無亡乎?越大夫胥犴勞王於豫章之汭,越公子倉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吴人踵楚而邉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沈尹戍曰:亡郢之始,其兆在於此矣!王壹動而亡二姓之師,㡬如是而不及郢。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其王之謂乎?昭王元年,費無極鄢,將師謀譖郤宛而殺之,子常信之,遂及陽令,終與晉陳皆盡滅其族黨,國人多謗於子常,沈尹戍言於令尹曰:夫左尹與中廐尹莫知其罪而殺之,以興謗讟,至于今,不已戍也惑之,仁者殺人以掩謗,猶弗為也。今吾子殺人以興,謗而弗圖,不亦異乎?夫無極,楚之䜛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吳出蔡侯,朱喪,太子,建殺連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聰明不然,平王之溫惠共儉有過,成荘無不及焉,所以不獲諸侯,邇無極也。今又殺三不辜以興大謗,幾及子矣,子而不早,圖將焉用之?夫鄢将師矯子命以滅三族,國之良也,而不愆位。吳新有君疆,場日駭,楚國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䜛以自安也,今子愛䜛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也,敢不良圖!於是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十年,蔡侯吳子、唐侯來伐,舎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戌謂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撃之,必大敗之。既謀而行。武城黒,謂子常曰:吳用木,我用革,不可乆也,不如速戰。史皇謂子常曰: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于淮塞城口而入,是獨克吳也。子必速戰,不然不免。子常從之。既戰,楚師亂,吳師大敗之,子常奔鄭左司馬戍。及息聞楚敗而還,敗吳師于雍澨傷。初司馬臣闔廬故,耻為禽焉,謂其臣曰:誰能免吾首?吳句卑曰:臣賤可乎?司馬曰:我實失子,可哉?三戰皆傷,曰:吾不可用也。已句卑布裳,剄而裹之,藏其身,而以其首免其子曰沈,諸梁嗣公孫歸生,號聲子,字子家。大師,子朝之子也。初,伍參與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伍舉娶於公子牟公子牟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舉實送之,伍舉奔鄭,将遂奔晉。聲子如晉,遇之於鄭郊。班荊相與食而言復故,聲子曰:子行也,吾必復子。及宋向戌将平,晉楚聲子通使於晉,還如楚,令尹子木與之語,問晉故焉。且曰:晉大夫與楚孰賢?對曰:晉卿不如楚,其大夫則賢,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子木曰:夫獨無族姻乎?曰:雖有而用楚,材實多歸生聞之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無善人則國從之。詩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也。故夏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懼其失善也。商頌有之曰: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于下國,封建厥福。此湯所以獲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恤民不倦,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此以知其勸賞也。将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此以知其畏刑也。夙興夜寐,朝夕臨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禮之大節也,有禮無敗。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於四方,而為之謀主,以害楚國,不可救療,所謂不能也。子儀之亂,析公奔晉,晉人寘諸戎車之殿,以為謀主,繞角之役,晉將遁矣。析公曰:楚師輕窕昜震蕩也,若多鼓鈞聲以夜軍之,楚師必遁,晉人從之,楚師宵潰,晉遂侵蔡,襲沈,獲其君,敗申息之師於桑,遂獲申麗而還。鄭於是不敢南面,楚失華夏,則析公之為也。雍子之父兄譖雍子君與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晉,晉人與之鄐以為謀主。彭城之役,晉楚遇於靡角之谷,晉將遁矣,雍子發命於軍曰:歸老㓜,反孤疾,二人役歸,一人簡兵蒐乘,秣馬蓐食,陳師焚次,明日將戰行歸者而逸,楚囚楚師宵潰,晉降彭城而歸諸宋以魚石歸楚失東夷,子辛死之,則雍子之為也。子反與子靈爭夏姬,而雍害其事,子靈奔晉,晉人與之邢以為謀主,扞禦北狄,通吳於晉,教吳叛楚,教之乘車,射馭驅侵,使其子狐庸為吳行人焉。吳於是伐巢,取駕克棘入州,來楚罷於奔命,至今為患,則子靈之為也。若敖之亂,伯棼之子賁皇奔晉,晉人與之苖,以為謀主。鄢陵之役,楚晨壓晉軍而陳晉將遁矣。苖賁皇曰:楚師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竈,成陳以當之,欒范易行以誘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於王族,必大敗之。晉人從之,楚師大敗,王夷師熸,子反死之。鄭叛吳興,楚失諸侯,則苖賁皇之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聲子曰:今又甚於此。椒舉娶於申公子牟子牟得戻而亡,君大夫謂椒舉女實遣之,懼而奔鄭,引領南望曰:庶幾赦,余亦弗圖也。今在晉矣,晉人將與之縣以比叔向,彼若謀害楚國,豈不為患?子木懼,請諸王益其爵祿而歸之。伍舉者,伍參之子也,其先食采於椒,亦曰椒舉。參嬖於荘王。荘王之圍鄭也,晉師救之,王聞晉師既濟河,欲還參欲戰,令尹孫叔敖弗欲曰:昔歲入陳,今兹入鄭,不為無事矣,戰而不㨗,參之肉,其足食乎?參曰:若事之㨗,孫叔為無謀矣!不㨗參之肉,將在晉軍,可得食乎?令尹南轅反斾,伍參言於王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衆,誰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轅而北之,戰于邲,晉師敗,績參死伍,舉以公子牟,故奔晉,以聲子力得復於楚郟。敖四年,令尹公子圍將聘于鄭,伍舉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弑之,使赴于鄭。伍舉問應,為後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公子圍既立,是為靈王。三年,使椒舉使晉,求諸侯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于宋,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歲之不易,寡人願結驩於二三君,使舉請間君,若茍無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於諸侯,晉侯許之,諸侯皆許。是年,晉楚合諸侯於申,椒舉言於王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㑹也,夏啓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蒐,康有鄷宮之朝,穆有塗山之㑹,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王曰:吾用齊桓王,使問禮於左師與子産,左師曰:小國習之,大國用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産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㑹公之禮,六王使椒舉侍於後以規過,卒事不規。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所未見者有六焉,又何以規?宋太子佐後?至王田於武城,久而弗見,椒舉請辭焉,王使徃,曰:屬有宗祧之事於武城寡君,將墮幣焉,敢謝。後見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有仍之㑹,有緍叛之。商紂為黎陽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太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靈王以諸侯伐吳,克之,執齊慶封,而盡滅其族,將戮慶封椒舉曰: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慶封惟逆命,是以在,此其肯從於戮乎,播於諸侯,焉用之?王弗聽,負之斧鉞以徇於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慶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王使速殺之,遂以諸侯滅,頼頼子靣縳銜璧,士袒輿櫬從之,造於中軍。王問諸椒,舉對曰:成王克許,許僖公如是,王親釋其縳,受其璧,焚其櫬,王從之,遷頼於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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薳啓彊,與楚同姓。薳,與蒍同。靈王即位,殺伯州。犂使啓彊為太宰。靈王四年,晉韓宣子來送女叔向為介王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茍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對薳,啓彊曰:可!茍有其備,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無備,況耻國乎!是以聖王務行禮,不求耻人,朝聘有珪,享覜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廵功,設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飱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於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求耻之以召冦,讎備之若何?誰其重?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求昬而薦,女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耻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柰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羊舌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苖賁皇,皆諸侯之選也。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羊舌四族,皆彊家也。晉人若喪韓起、楊肸五卿、八大夫輔韓須楊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奮其武怒,以報其大耻,伯華謀之中,行伯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昜怨實無禮,以速冦而未有其備,使羣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穀之過也,大夫無辱,厚為二子,禮而歸之。六年,靈王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薳啓彊曰:臣能得魯侯王,使召之。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于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曰:我先君共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於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懐思君德。今君若歩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頼之,豈惟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幣而見于蜀,以請先君之貺,魯侯從之。靈王享魯侯于新臺,使長●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啓彊聞之見魯侯,魯侯語之拜賀,魯侯問其故,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乆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之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寳矣,敢不賀乎!魯侯懼而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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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無宇仕楚為羋尹,故曰:芈尹無宇,靈王立,㑹諸侯于申,遂滅頼遷,頼於鄢。既又欲遷許於頼城之而還?申無宇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乎?不堪王命,乃禍亂也。初,靈王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宫,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無宇執之,有司弗與,曰:執人於王宮,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略,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內,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𨽻𨽻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於王宮,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僕區之法曰:盜所隱,器與盗同罪,所以封汝也。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舎之,是無陪臺也,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盜有寵,未可得也。遂赦之。十年,靈王滅蔡,用隱太子于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況用諸侯乎!王必悔之。王城陳蔡,不使公子棄疾為。蔡公問於申無宇曰: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子莫如父,擇臣莫如君。鄭荘公城櫟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齊桓公城穀而寘管仲焉,至于今頼之!臣聞五大不在邉,五細不在庭,親不在外,羈不在內。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內,君其少戒。王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櫟實殺曼伯,宋蕭、亳實殺子游,齊渠邱實殺無知衛,蒲戚實出獻公。若由是觀之,則害於國末,大必折尾大必掉,君所知也。後陳、蔡作亂,竟如其言焉,申無宇之子曰:申亥靈王乾谿之難也。王沿夏将入于鄢,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誅,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棄,吾其從王。乃求王遇諸棘闈以歸王縊于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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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丹字子革,鄭大夫子然之子也。康王六年,鄭子孔之亂,子革奔楚,楚以為右尹。靈王十一年,狩于州,來次于潁尾,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楚子次于乾谿,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以出,僕析父從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舎,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牟燮父、禽父,並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莾,䟦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頼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剝圭以為鏚,秘敢請命,王入視之。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乾谿之難,既逼,子革曰,請待于郊,以聽國人。王曰:衆怒不可犯也。曰:若入於大都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於諸侯,以聽大國之圖君也。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焉。然丹乃歸于楚,平王立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邱,且撫其民,分貧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姦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勲,合親任良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邉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子革之謀也。及平王聞蠻氏之亂,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遂取蠻氏,既而請立其子,楚子從之。公子貞,字子囊,荘王之子也,共王之二十三年,代公子壬夫為令尹,是歲,子囊伐陳,諸侯救之,乃止。二十五年,又圍陳,諸侯復㑹于鄭以救之。秋,伐鄭,討其侵蔡也,鄭請從,乃止。及鄭平二十七年,秦景公使士雅來乞師,將以伐晉,共王許之,子囊曰:不可。當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昜方其卿讓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皁𨽻,不知遷業。韓厥老矣,知罃稟焉以為政。范匄少於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軍。韓起少於欒黶而欒黶,士魴上之,使佐上軍。魏絳多功,以趙武為賢而為之佐。君明臣忠,上讓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君其圖之。王曰:吾既許之矣,雖不及晉,必將出師。於是子囊師于武城,以為秦援,秦人侵晉,晉以鄭之服楚也,謀欲逼鄭故城虎牢而戍之,子囊救鄭,晉人以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於陽陵,楚師不退。及晉班師,子囊乃還。子囊乞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帥師從楚師,將以伐鄭,鄭伯逆之,移師伐宋,諸侯悉師以伐鄭,鄭人使良霄石來告,將服于晉子,囊使執之。明年,子囊及秦庶長無地伐宋,師于楊梁,以報晉之取鄭也。共王疾告大夫曰:不穀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師于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𢎞多矣。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殁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擇焉,莫對及五命,乃許。秋王卒,子囊謀諡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諡之共大夫從之。鄭良霄及石猶在楚,石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増修德而改卜。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止鄭一卿,以除其偪,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使歸而廢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使相牽引也,不猶愈乎?子囊歸之。吳聞楚喪以侵楚,康王惡之,使子囊師于棠以伐吳,吳不出而還,子囊殿以吳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臯舟之隘,要而撃之,楚人不能相救,吳人敗之,子囊至自伐吳,卒將死,遺言謂子庚必城郢,君子謂子囊:忠君薨不忘,増其名将,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詩曰:行歸于周,萬民所望忠也。
27
薳子馮,孫叔,敖之子也。康王二年,令尹子囊卒,公子午為令尹,子馮為大司馬。及公子午卒,王使子馮為令尹,訪於申叔豫。叔豫曰:「國多寵而王弱,國不可為也」。遂以疾辭。方暑闕地下,氷而牀焉,重繭衣裘,鮮食而寢。康王使醫視之,復曰:「瘠則甚矣,而血氣未動」。乃使子南為令。尹觀起有寵於子,南未益祿,而有馬數十乘。楚人患之,王將討焉。子南之子棄疾為王御事,王每見之必泣,棄疾曰:「君三泣臣矣,敢問誰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爾所知也。國將討焉,爾其居乎?」對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洩命重刑,臣亦不為也」。王遂殺子南於朝轘,觀起於四竟。子南之臣謂棄疾曰:「行乎?」曰:「吾與殺吾父,行將焉。入曰:「然則臣王乎?」曰:「棄父事讐,吾弗忍也」。遂縊而死。復使子馮為令尹。子馮既相楚,有寵於子馮者八人,皆無祿而多馬。他日,朝與申叔豫言弗應,而退從之入於人中,又從之,遂歸。退朝,見之曰:「子三困我於朝,吾懼不敢不見。吾過,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對曰:「吾不免是懼,何敢告?」子曰:「何故?」對曰:「昔觀起有寵於子南,子南得罪。觀起車裂,何故不懼?自御而歸,不能當道。至謂八人者曰:吾見申叔,夫子所謂生死而骨肉也。知我者如夫子則可。不然,請止辭八人者而後王安之」。十一年,楚子為舟師以伐吳,吳怨楚而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于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犂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復命,王欲伐之。子馮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明年,子馮卒,舒鳩人卒叛,楚師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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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建子木,楚之公族也,其先屈瑕食采於屈,因以命氏,世為莫敖建之父曰屈,到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老曰:夫子屬之屈。建曰:不然。夫子承楚國之政,其法刑在民心,而藏在王府,上之可以庇先王,下之可以訓後世,雖㣲楚國諸侯莫不譽其祭典,有之曰: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供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夫子不以其私欲,干國之典,遂不用。康王九年,屈建為莫敖,十二年,代薳子馮為令,尹舒鳩人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彊息桓子㨗、子駢、子孟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彊曰:乆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從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撃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𫝊諸其軍,簡師㑹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子,馮之子薳掩為大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於是薳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臯,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楚是以興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向也,将伐舒鳩,蒍子馮請退師以須其叛,今叛而獲之,蒍子之功也,以與蒍,掩十四年與晉。趙武㑹諸侯于宋,將以弭兵也。子木𠂻甲欲以害晉,而不能宋人兼享晉,楚大夫子木與趙孟言不能對,使叔向傳言焉,子木亦不能對。既盟子,木問於趙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霸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蔑以當之,未可與競也。明年,子木卒。趙孟喪之,如同盟焉。於是王子圍為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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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瓦子常,子囊之孫也,以王父字為氏。平王之十年,代陽匄為令尹。平王卒,子常欲立其庶長子公子申公,子申怒其歸惡名於已也,欲殺之。子常懼,乃立昭王,語具子《西傳》。中昭王之元年,吳王僚因楚喪,故使公子掩餘公子燭庸帥師圍潛,王使莠尹然工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戍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師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左尹郤宛工尹壽帥師至于潛吳,師不能退。吳公子光乘二公子兵之在外也,國無備,伏甲而謁王僚使勇士鱄諸刺,殺之而自立,是為王闔廬,於是掩餘奔徐。燭庸奔鍾吾,楚師聞吳亂,亦還,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鄢將師為右領,與費無極,比而惡之,子常賄,而信䜛無極䜛,郤宛焉,謂子常曰:子惡,欲飲子酒。子惡郤宛。又謂子惡,令尹欲飲酒於子氏,子惡曰:我賤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將必來,辱為惠已甚,吾無以酬之,若何無極?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擇焉。取五甲五兵曰:寘諸門,令尹至,必觀之而從以酬之。及饗日,帷諸門左無極,謂令尹曰:吾㡬禍,子子惡将為子不利,甲在門矣,子必無往。且救潛之役也,吳可以得志子,惡取賂焉而還,又誤羣帥使退,其師曰:乘亂不祥,吳乘我喪,我乘其亂,不亦可乎?令尹使視郤氏,則信有甲焉不往,召鄢將師而告之,將師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惡聞之,遂自殺也。國人弗爇,令曰:不爇郤氏與之同罪,或取一編菅焉,或取一秉秆焉,國人投之,遂弗爇也,令尹炮之,盡滅郤氏之族黨,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與晉陳及其子弟晉陳之族,呼於國曰鄢氏,費氏自以為王,專禍楚國,弱寡王室,䝉王與令尹以自利也,令尹盡信之矣,國將如何?楚人謗,令尹子常病之。沈尹戍告子常,子常殺無極,與將師盡滅其族,以說國人謗,乃止,語在《沈尹戍傳。八年,蔡昭侯來朝,為兩佩,與兩裘,獻一佩一裘於王,王服以享蔡侯,蔡侯亦服其一子,常欲之弗與,三年止之。唐成公來朝,有肅爽,馬子常欲之,弗與,亦三年止之,唐人或相與謀請代,先從者許之,飲先從者酒,醉之,竊馬而獻之,子常子常歸唐侯,竊馬者,自拘於司敗曰:君以弄馬之故,隱君身,棄國家,羣臣請相夫人以償馬,必如之。唐侯曰:寡人之過也,二三子無辱,皆賞之。蔡人聞之,固請,而獻佩于子。常子常朝,見蔡侯之徒,命有司曰:蔡君之乆也,官不共也。明日,禮不畢,将死,蔡侯歸及漢,執玉而沈曰:余所有濟漢而南者,有若大川蔡侯如晉,以其子元與其大夫之子為質焉,而請伐楚。初,伍奢之子員為吳行人以謀楚,及子常殺郤宛,伯氏之族皆出伯州犂之子嚭奔吳,吳以為太宰,復為楚讐,以故楚自昭王以來,無歲不有吳師,蔡侯因之,以其子乾與大夫之子為質於吳。十年,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舎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戍,謂令尹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遮吳師使勿渡,我以方城外人毀吳所舎舟,直塞城口而入,吾與子先後擊之,蔑不克矣。子常從之,既而惑於史皇之言,懼其功之獨出於司馬也,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于大別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盡說,於是二師陳于柏舉,吳王闔廬之弟夫槩王晨,請於闔廬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師繼之,必克,弗許。夫槩王曰:所謂臣義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謂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先撃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師大亂,吳師大敗之,子常奔鄭,史皇以其乘廣死,吳從楚師,及清發楚師半濟吳,又敗之,楚人為食吳人,及之奔,食而從之,敗諸雍澨,五戰及郢左司馬戍死之,昭王出奔,入于雲中,遂奔鄖,鄖公以王奔隨,吳師及隨求王於隨,隨人不與,僅而免焉。沈諸梁字子髙,沈尹戌之子也,為葉公,故稱葉公諸梁。初,太子建之見殺於鄭也,其子勝在吳,令尹子西欲召之,子髙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髙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寘之境,子髙曰:不可,其為人也,展而不信,愛而不仁,詐而不智,毅而不勇,直而不𠂻,周而不淑,復言而不謀,身展也。愛而不謀,長不仁也。以謀盖人,詐也。彊忍犯義,毅也。直而不顧,不𠂻也。周言棄德不淑也。是六德者,皆有其華而不實者也,將焉用之?彼其父為戮於楚,其心又狷而不絜,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絜悛德思報怨而已,則其愛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復之,其詐也足以謀之,其直也,足以帥之,其不絜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義,蔑不克矣。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其寵之,毅貪無厭,既能得入,而耀之以大利,不仁以長之,思舊怨以修其心,茍國有釁,必不居矣,非子職之其誰乎?彼將理舊怨而欲大寵,動而得人,怨而有術,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愛子與司馬,故不敢不言。子西曰:德其忘怨,余善之,夫乃其寧。子髙曰:不然,吾聞之,唯仁者可好也,可惡也,可髙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惡之不怨,髙之不驕,下之不懼,不仁者則不然,人好之則偪,惡之則怨,髙之則驕,下之則懼,驕有欲焉,懼有惡焉。欲惡怨偪,所以生詐謀也。子將若何?若召而下之,将戚而懼,為之上者,将怒而怨,詐謀之心,無所靖矣。有一不義,猶敗國家,今壹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難乎?吾聞國家将敗,必用姦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𤯝能者,早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𤯝也,為之闗籥藩籬而逺備,閉之,猶恐其至也。是之為日,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賊之人也,其又何善乎?若子不我信,盍求若敖氏與子干、子晢之族而近之,安用勝也。其能幾何?昔齊騶馬繻以胡公入於具水,邴歜、閻職戕懿公於囿竹,晉長魚矯殺三郤於榭,魯圉人犖殺子般於次夫,是誰之故也,非唯舊怨乎?是皆子之所聞也。人求多聞,善敗以監戒也,今子聞而棄之,猶蒙耳也。吾語子何益?吾知逃也。己子西笑曰:子之尚勝也。竟召之,使處吳境,為白公勝居,白有異圖,謂其徒石乞曰:王與二卿士子西子期皆五百人當之,則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之言說告之,故辭承之以劒不動。勝曰:不為利諂,不為威愓。不洩人言以求媚者,去之。惠王十年,吳人伐慎,白公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秋七月,殺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掩面而死。曰:吾慙葉公也。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終,抉豫章以殺人而後死。石乞曰:焚庫弒王,不然不濟。白公曰:不可,殺王不祥,焚庫無聚,將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國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從?葉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髙曰:吾聞之,以險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聞其殺齊管修也而後入白公,欲以子閭為王,子閭不可,遂劫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庇焉,啟之願也,敢不聽從?若將專利以傾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而以王如髙府石乞尹門,圉公陽穴宮,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宮,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絶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月以㡬?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徇諸國,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遇箴尹固帥,其屬将與白公子,髙曰:㣲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德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㣲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對曰:余知其死所,而長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亨乞曰:此事克則為卿,不克,則亨固其所也,何害?乃亨石乞諸梁兼二事令尹司馬。國寧乃使子西之子寧為令尹,使子期之子寛為司馬,而老於葉。初吳之入楚也,子髙之母與其弟后臧見俘於吳,后臧不待而歸,子髙終身不正視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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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申,字子,西平王之庶長子也。平王薨,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實聘之,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怒曰:是亂國而惡君王也!國有外援,不可瀆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速讐,亂嗣不祥,我受其名,賂吾以天下,滋不從也。楚國何為必殺令尹?令尹懼,乃立昭王。初,吳王闔廬之弑王僚也,公子掩餘出奔,徐公子燭庸奔鍾吾,昭王四年,吳王使徐人執掩餘鍾,吾人執燭庸,二公子於是來奔,昭王大封而定其徙,使監馬尹大心送吳公子,使居養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於城,父與胡田以與之,將以害吳也,子西諌曰:吳光新得國而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吳邉疆,使柔服焉,猶懼其至,吾又彊其讐以重怒之,無乃不可乎?吳周之胄裔也,而棄在海濵,不與姬通,今而始大比於諸華,光又甚文!将自同於先王,不知天將以為虐乎?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其終不逺矣!我盍姑億吾神鬼,而寧吾族姓以待其歸将,焉用自播揚焉?王弗聽,已而吳子執鍾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徐子失國來奔吳,謀伐楚,楚於是乎始病。十年,吳師伐楚,戰于柏舉,楚師大敗,五戰及郢,昭王渉睢濟江,入于雲中,王寢盜攻之,以戈擊王,王孫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鄖,由于徐蘇而從,王遂奔隨子西,收聚散卒以敗吳師于軍祥㑹,秦救亦至,吳師再敗,吳王乃歸。明年,昭王入于郢,王之奔隨也,子西為王輿服以保路國于脾,聞王所在而後從王,王使由于城麇,復命子西問髙厚弗知,子西曰:不能,如辭。城不知髙厚小,大何知?對曰:固辭不能,子使余也。人各有能有不能,王遇盜於雲中,余受其戈,其所猶在,袒而示之背曰:此余所能脾之事。余弗能也,子西謝之。昭王既反國,以子西為令尹,子期為司馬,王謂子西曰:方余奔隨時,將涉於臼,藍尹亹渉其孥,不畀余舟,必殺之。子西對曰:子常惟思舊怨以敗君,何效焉?王曰:善。使復其所,以志前惡。是歲,吳太子終,纍敗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國大惕懼,亡子期又以陵師敗于繁陽,子西喜曰:乃今可為矣!於是乎遷郢於鄀,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二十二年,吳師克越,楚大夫又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坐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餙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菑癘,親廵其孤寡而共其困乏,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䘏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居有妃嬪嬙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讐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二十七年,吳伐陳,昭王曰:吾先君與陳有盟,不可以不救,乃救陳師于城父。自春至秋,卜戰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則死也。再敗楚師不如死,棄盟逃讐,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讐乎?命公子申子西為王不可,則命公子結子期亦不可,則命公子啟子閭,五辭而許之,將戰,王有疾,方攻大㝠,王卒于城,父子閭退曰:君王舎其子而讓,羣臣敢忘君乎?從君之命順也,立君之子亦順也,二順不可失也。與子西子期謀潛師閉塗,逆越女之子章而立之,章立,是為惠王。惠王九年,子西及子期伐吳及桐汭。初平,王太子建之見殺於鄭也,其子勝在吳子西,欲召之。葉公、諸梁曰:吾聞勝也,詐而亂,無乃害乎?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為不利,舎諸邊,竟使衛藩焉。葉公曰: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召之使處吳,竟為白公。十年,勝請伐鄭,子西曰:楚未節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請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勝怒曰:鄭人在此,讐不逺矣!勝自厲劒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汝,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勝如卵,余翼而長之。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勝聞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勝與其徒石乞作亂,殺子西子期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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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季子名札,吳王壽夢之少子也。壽夢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而諸樊攝行事當國王,諸樊既除喪,以父讓位,季札季札謝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也,誰敢干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子臧之義。吳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舎之,及王諸樊卒,有命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於是封季札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四年,王使聘于魯,見叔孫穆子,說之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請觀周樂為歌周南召南》。曰:羙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邶鄘衛。曰:羙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歌王曰羙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歌,鄭曰:其細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齊曰:羙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歌豳曰:羙哉!蕩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歌魏曰:羙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德之後,誰能如是?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乆乎?自鄶已下無譏焉。歌小雅曰:羙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也!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詘,近而不偪,逺而不𢹂,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吾聲和,八音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羙哉?猶有憾也。見舞大武者曰:羙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𢎞也,猶有慙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曰:羙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及之見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無以加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觀。去魯遂使齊說晏平仲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得所歸,難未息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髙之難,去齊使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以禮。不然,鄭國將敗,去鄭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舎於宿,聞鐘聲曰:異哉?吾聞之,辯而不德,必加於戮矣。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可以樂乎?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于幕上,君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將去,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季。札之初,使北過於徐君、徐君好季札劒,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寳劒,繋之徐君冡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與乎?季子曰:不然,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十七年餘,祭卒,弟餘昧立。四年,王餘昧卒,欲授弟季札季札讓逃去,於是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季子今逃位,則王餘昧後立,今卒,其子當代,乃立王餘昧之子僚為王王,諸樊之子,公子光以為吾父所以兄弟相傳者,欲致位於季子也,季子即不受,國吾當立,乃隂求賢人,欲以襲王僚,使季札使於晉,光使人弑王僚,自立為王,是為吳王闔。廬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至。夫差王十一年,楚子期伐陳,吳使季子救陳,季子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德而力爭諸侯,民何罪焉?我請退以為子名務德,而安民乃還。初,季子適齊反,而喪其子,葬於嬴、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吳之知禮者也,往觀之,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歛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揜坎,其髙可隱,既封,左右還且號者三曰:骨肉歸,復乎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合於禮矣。吳之先君髪文身,祼以為餙,至壽夢時,雖稍近治,猶未通於上國,蓋殊俗也。季子生蠻夷中,行禮適義,聞樂知政,究觀人情,深識國體,非學而至,蓋天性然也。季子死,年八十餘伍,貟字子胥,楚伍舉之孫,而伍奢之子也。奢有二子,長曰尚貟,其次也。平王使伍奢為其太子,建太傅,又使費無極為少傅,無極愛,失於建平王,使無極為太子,取婦於秦。秦女好無極,馳報平王曰:秦女絶羙王,可自取而為太子,更求婦平王,遂自取秦女,絶愛幸之,生子軫,更為太子,取婦無極,既以秦女自媚於王,因去太子而事王,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殺己,常䜛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於平王,平王稍益疏建,使建居城,父守邊無極,又日夜,䜛太子於王曰:自無極入秦,女太子亦不能無怨望,願王少自備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為亂矣。平王召其傅伍奢責問之,伍奢知無極䜛,太子乃對平王曰:王獨奈何以䜛賊小臣疏骨肉之恩乎?無極曰:今不制後悔也。王遂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馬奮揚往殺太子,奮揚使人先告太子,使急去,不然,將誅太子奔宋。無極曰:伍奢有二子,不殺之,為楚國患,盍以免其父?召之必至於是,王使謂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将死。奢曰:尚至,胥不至,王曰:何也?奢曰:尚之為人亷,死節,慈孝而仁,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然為楚國憂者必此子。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爾父。伍尚謂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智也,子其行矣,我其歸死。伍尚遂歸伍,胥彎弓屬矢出,見使者曰,父有罪,何以召子為将射?使者還走,遂出奔,聞太子建在宋,往從之,伍奢聞之曰:胥已亡,楚國其危哉!楚人遂殺奢及尚伍胥。既至宋,宋有華氏之亂,乃與太子建俱奔於鄭,鄭人甚善之,太子建又適晉晉,頃公曰:太子既善鄭鄭,信太子,太子能為我內應,而我攻其外,滅鄭必矣,滅鄭而封太子,太子乃還。鄭事未㑹㑹,自私,欲殺其從者,從者知其謀,乃告之於鄭。鄭定公與子産誅殺太子,建建有子名勝,伍胥懼,乃與勝俱奔吳,至昭闗昭闗,欲執之,伍胥遂與勝,獨身歩走,幾不得脫,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一漁父乘船,知伍胥之急,乃渡伍胥伍,胥既渡,解其劒曰,此劒乃直百金,今以與父父曰:楚國之法,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邪?不受伍,胥未至吳,而疾止中道乞食至於吳,吳王僚方用事,公子光為將,伍胥乃因公子光以求見,吳王乆之,楚平王以其邊邑鍾離,與吳邊邑卑,梁氏俱蠶,兩女子爭桑相攻,乃大怒,至於兩國舉兵相伐。吳使公子光伐楚,㧞其鍾離,居巢而還。伍子胥說吳王僚曰:楚可破也,願復遣公子光。公子光謂吳王曰:彼伍胥父兄為戮於楚,而勸王伐楚者,亦以自報其讐耳,伐楚未可破也。伍胥知公子光有內志,欲殺王而自立,未可,說以外事,乃進專諸於公子光退而與太子建之子勝耕於野,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奪太子建秦女,生子軫。及平王卒,軫竟立為後,是為昭王。吳王僚因楚喪,使二公子將兵往襲楚,楚發兵絶吳兵之後,不得歸,吳國內空,公子光乃令專諸襲刺吳王僚而自立,是為吳王闔廬闔廬既立得志,乃召伍貟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誅其大臣,郤宛、伯氏皆出伯州犂之孫伯嚭亡奔吳,吳亦以嚭為大夫。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將兵伐楚者,道絶不得歸,後闔廬弒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闔廬。立三年,乃興師,與伍胥、伯嚭伐楚㧞,舒遂禽故吳反,二將軍因欲至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且待之。乃歸。四年,吳伐楚,取六與灊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吳,吳使伍胥迎擊,大破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九年,吳王闔廬謂子胥、孫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二子對曰:楚將囊瓦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闔。廬聽之,悉興師,與唐蔡伐楚,與楚夾漢水而陳。吳王之弟夫槩王將兵從王及戰,夫槩王以其屬五千人先擊子常,子常敗走奔鄭。於是吳乘勝而前,五戰遂至。郢、楚昭王出亡入雲夢,盜擊王,王走鄖,鄖公辛之弟懐曰:此其父實殺吾父,吾殺其子可也。鄖公恐其弟殺王,與王奔隨,吳兵從之,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者,楚實盡之,天誘其𠂻,致罰於楚,而君又竄之,周室何罪?君若惠報周室,施及寡人以奨天,君之惠也。漢陽之田,君實有之。昭王在公宮之北,吳人在其南,子期似王,逃王而已。為王曰:以我與之,王必免。隨人卜與之,不吉,乃辭。吳初,子胥與申包胥為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吳兵入郢,子胥求昭王不獲,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己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讐,其以甚乎!吾聞之,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子胥曰:為我謝。包胥曰:吾日暮塗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吳為封豕長虵以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以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乘,與楚師㑹于稷,大敗吳兵于沂,又敗于雍澨。吳王乃歸。昭王入于郢。後二歲,闔廬,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楚懼,吳復大來,乃去,郢徙于鄀。十九年,闔廬伐越,越王句踐禦之陳于檇。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劒,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句踐,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撃,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屨,還,卒於陘,去檇李七里。夫差使人立於庭,茍出,人必謂己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夫,差立。二年伐越,敗越于夫椒,遂入越句,踐以甲楯五千保于㑹稽,使大夫種因太宰嚭以行,成夫差将許之。子胥曰:「不可。臣聞之,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吳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將豐之,不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讐,於是乎?克而弗取,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寇讐,後雖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蠻夷而長寇讐,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聽,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吳王不聽,乃與越平十二年,夫差將伐齊句踐,率其衆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吳人皆喜,唯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夫諌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吳其冺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盤庚之誥曰:其有顚越不恭,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于兹邑,是商所以興也。今君易之,將以求大,不亦難乎?弗聽,使於齊,屬其子於鮑氏為王孫氏。太宰嚭素惡子胥,因䜛之於吳王,曰:子胥為人剛暴,少㤙猜賊,王不可不備焉。臣聞其使齊也,乃屬其子於鮑氏。夫為人臣,內不得意,外倚諸侯,自以為先王之謀臣,今不見用,居常鞅鞅,願王早圖之。吳王曰:㣲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賜子胥屬,鏤之劒曰:子以此死。子胥仰天歎曰:嗟乎!䜛臣!嚭將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爭立,我以死爭之,於先王幾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吳國半予我,我顧不敢望也。然今聼諛臣言以殺長者,乃告其舎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為器,而抉吾眼縣吳東門之上以觀。越之入滅吳也,乃自頸死。吳王聞之,大怒,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其後越王句踐竟滅吳,殺吳王夫差,誅太宰嚭,以其不忠於其君,而外受重賂與已比周也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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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本南陽人,家於越初濮上人計,然博學無所不通,尤善計算,南游於越,范蠡師事之,得其術以事越王句踐句踐父允,常與吳王闔廬戰,而深相怨伐,允常卒,句踐立闔廬,乃興師伐越,句踐擊敗吳師於檇李,射傷吳王,闔廬闔廬且死,語其子夫差曰:必無忘」。越三年,句踐聞吳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報越,欲先吳未發往伐之,范蠡不可曰:臣聞兵,凶器也,戰逆德也。争者,事之末也,陰謀逆德,好用兵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王曰:吾已決之矣,遂興師。吳王聞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保棲於㑹稽,吳王追而圍之,越王謂范蠡曰:以不聼子故至此,為之奈何?蠡對曰:卑辭厚禮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句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子胥不可,乃因太宰嚭而後入之。吳卒,赦越句踐反國,乃苦身焦思謀所以報吳,欲使范蠡為國政,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鎮,撫國家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於吳,二歲而吳歸蠡,句踐自㑹稽歸七年,拊循士民,士民欲用以報吳句踐,将聽之,以問范蠡,蠡曰不可,句踐再三。彊之對曰:未也,天時不作,弗為人客,人事不起,弗為之始。故天因人,聖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聖人因而成,是以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兵勝於外,福生於內,人事必將與天地相參,然後乃可成大功。故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後則用陰,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逺則用剛,後無陰蔽,先無陽察,用人無藝,往從其所剛柔,以禦陽節,不盡不死其野,彼來從我,固守勿與,若將與之,必因天地之災,觀其民之饑飽,勞逸以參之,盡其陽節,盈吾陰節而奪之利,宜為人客剛彊而力疾,陽節不盡輕而不可取,宜為人主安徐而重固,陰節不盡柔而不可廹,王其待之。及聞其勝,齊誅子胥而後喜,以為天果棄之矣。明年春,吳王北㑹諸侯於黃池,精兵悉從,王獨老弱與太子留,守蠡曰可矣!乃發習流二千,教士四萬人、君子六千人,諸御千人伐吳,吳師敗,遂殺吳太子,吳告急於王,王反自㑹,乃使人厚禮以請成,范蠡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許之,後四年而復伐之,大破吳師,因以兵圍之。三年,吳師敗,越遂復棲吳王於姑蘇之山,吳王使公孫雄肉膝行以請於越,乃願如㑹稽之事,句踐不忍,欲許之,范蠡曰:㑹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君王早朝晏罷,非為吳邪謀之,二十二年一朝而棄之,可乎?且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逺君忘㑹稽之厄乎?王曰:吾欲聽子言,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使者去,不者乃得罪。使者退,吳王知不可,乃自殺。越於是㑹諸侯致貢於周元王,賜之胙,命為伯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而范蠡為上將軍,既反國,范蠡為大名之下,難乆居,且句踐為人,長頸烏喙,可與共患,難難與同逸樂,為書辭句踐曰:臣聞主憂則臣辱,主辱則臣死。昔君王辱於㑹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臣請從㑹稽之誅句踐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于子。范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裝其輕寳珠玉,自與其私徒屬,乘舟浮海以行,終不反。於是句踐表㑹稽山,以為范蠡、奉邑,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䲭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産居無幾,何致産數千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乆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交鄉黨而懐其重寳間,行以去止于陶,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昜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廢居,候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鎰,置褐噐中,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為之請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柰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荘生曰:至則進千金于荘生所,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長男。既行,亦自私齎數百金至楚荘生家,負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言荘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荘生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荘生雖居窮閻,然以亷直聞於國,自楚王已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荘生間時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楚王素信荘生曰:為柰何?荘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將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每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虗,棄荘生,無所為也,乃復見荘生。荘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弟事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荘生知其意,欲復得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荘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德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今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喪歸,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兔,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故范蠡三徙,三成名於天下,非茍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于陶,故世傳曰:「陶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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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卷九十二
URN: ctp:ws29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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