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 2 | 西河集巻一百二 |
| 3 |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
| 4 | 墓誌銘 |
| 5 | 吳徴君徳配傅孺人墓誌銘》：吳徴君孺人，以康熙三十二年十一月卒，其明年將筮，藏于錢湖之濵，徴君自為狀示予，予曰：寧有周季，自為文而猶待問者。翼日，孝子毅裕，復持狀造予請銘，以予與徴君同文會，且同徴京師，故通家也，然而徴君狀已具，予又何能益一辭。按狀：孺人傅氏，金華義烏人，監察御史公諱巖，第三女也。監察公與徴君父宫允公，諱太沖，同以天啟改元覃恩，貢成均後相次成，進士好之為婚姻，時國家方多事，監察公知歙縣，拂衣而流，賊破長安，江南之建號者，且大婚，詔選良家徴君，年十三，搶卒飾館甥拒之而未婚也，㑹王師下杭州幕府，籍搢紳之有名者鉤止之，宮允與監察俱在籍中，兩家聲相聞，忽監察傽徨叩宮，允門呼：徴君乳名某何在？吾欲一執手，門者辭以扶侍，太淑人乗夜東去，監察乃仰天流涕不還，顧脫之走金華，與督輔朱君合閭左破産四，募思一伸螳臂而東，揚不守，有告者曰：金華破，監察公已殉難矣！又曰：監察有三子，而二從之死，問其家何在，不知也。順治四年，其一子偕弱妹扶侍，太孺人來杭州，徴君母張淑人哭迎之，乃始草草議婚儀，御以柴車，縮屋為油燎，倩淑人兄弟，作賔客，告于祖堂以家之，不造六禮不具，曾孫某同新婦某一切為婚，嗣孫某屬某以告告，未竟徴，君偕孺人噭然而哭，左右皆哭，不能止。宮允公嘗曰：吾新婦姼姼提提，吾見每憐之，此非舅禮，故常也，吾撫孤而已」。十一年，張淑人卒。明年，宮允公又卒，孺人哭曰：「今而後誰？惜我者！方淑人病時，孺人有身，將彌矣！暨卒，而族人姻戚以婦車來者，孺人悉主之，哭泣稽顙，不少休。或勸以身解不應，已而殰曰：項以下皆折敗。云：徴君少儻●，家無管鑰，宮允公鮮留遺，惟故第一區在圏屯中，生平服御珮玩無所賸，獨遺書若干車，躬自輦藏之，衣澣敝窮，日夜讀書，每書必自首，迄尾丹黃之，既才髙寡可，而又以牢愁故不自檢，嗜酒所得賣文錢，應酒劵去，以故孺人終其身，稱糟糠焉。康熙十七年。 |
| 6 | 上開博學鴻儒科，司空薦徴君于廷，巡撫復奉吏部咨以徴，君應而孺人難之，脫左手指環約徴，君指曰：以君之才宜何所不得，顧有大不宜於時者。妾有三言規願君迴環而熟念之，一有酒過一言直一不謹于結納，徴君以為然。既而三相公重君名，取君詞業觀之，皆曰：可日飲之酒」。暨試，取上上卷，而既而斥之，不知。故相公再獻之不得，歸而大病。孺人具慰之，病不已。自庚申八月至辛酉八月，臥牀畫空，能作賦，日數萬言，與客倡和不少誤。嘗魂行戶外，穴牆穿槅，見市中物。自言曾渡江至淮，多所見，然而倚孺人為命，眠潄唾嚏，頃刻不可離，雖行厠牏，必與俱如贔與屭，繩牀袽絮皆敗盡，而賴孺人救亦竟起。孺人寡所嗜，鍼縷筐篋，非先人面賜不取。凡先人所遺篸，䈂悉推讓。姑姊女娣不受操作拮据，蔬食衣履變裏色。然而親䣊之來寄者，惓惓然徴君狀曰，則亦非尋常女婦所能及矣。孺人生于崇禎癸酉之七月，距今癸酉適六十，又一子九而四殤、二又早卒。今存者曰毅，曰裕，曰亮，皆能以誦讀傳徴君學，亦孺人教矣。女八孫七、女孫三，皆具狀，銘曰：猗嗟孺人閨房姿，兩家同舉，婚嫁宜青白相顧無我伊，館甥，且飾淳于竒。千門入箭，五馬馳，驟丁陽九廟社移石頭繼破臺城欹倉皇，跳身憐總持擁師。蕭勃將往依何人，刼公賣犢希護軍。既死及子尼，選牕玉女方仳離。元同家屬從嶺回，荆門迎者衣裝齎。告廟奠菜扱地遲，宛如荒政殺禮儀棗脯欲獻雙涕洟。況當歸馬包虎皮，嚴城闕處環長圍，圏屯故第夜挿旗，倚弓樓，柱刀掛扉惟有十，架書潛移所痛太傅喪。墅西五畝不保甘棠非畫宮受弔杞。殖妻傷哉殀血淹裙縗。公孫年大牧豕豨，一朝羔雁填門畿，上書徒受三相知，翻然歸臥南山陲。入秦早巳炊扊扅，歸來何用藏牛衣？蔡人惡疾身不離，為君翻誦芣苡詩。暮年舉，案勝五噫！況經訓子長停機銀臺竊藥奔未㡬，松城將閉哀無期，愀愴一展孫楚詞，簌簌泪落長河糜，泉門遂古千年思」。門傍有文應鑒之，清故年貢士正白旗教習。《候補知縣卲君墓誌》。 |
| 7 | 銘 |
| 8 | 君諱方平，少與兄解元奏平宮詹君逺、平同文硯宮詹君與予，以康熙己未同時舉制科，嘆前代貢舉，以八比定鄉會試士子失古學，獨予家，藝習稍寛，兄似宏、與弟真菴，皆足膺是舉，而似宏即世真菴，尚困于八，比無薦者，其所云似宏者，奏平字真菴，即君字也，當是時，子益思似宏，而并知君非常人，思一見焉，暨予請假歸，值君以食廩之早，齒未踰服官，而即以年貢行省第君名解京師，越明年，吏部同國子考取君官學教習，以候補還里子，于是時始得一見君于會城之東，伉伉然論辨而思深髙，盻濶目，舉春顔而納之，明鏡之中子嘗曰：士有學問氣，每視時習為不潔，豈其必有加于人而人自辟之？康熙壬申，君以補及赴官學，別親知造都，相傳騎羸馬踸踔天街間，習而安焉。越三年，其子忽捧狀踵予而泣，謂君以官學教習盡瘁，死顧屬纊，時遺言齒髮歸故鄉，儻胝以石得某數，言書其隂，始翕睫焉，予驟聞而驚，驚而躅，其足嘆曰：嗟哉！有是乎！生平！劌載籍斷韋絶，摘穿穴，列代諸版竹，固已無所用之，但工于舉文，其視八比，若斤鈇之，脫于鼻，若長竿巨絙之披拂于懸跟與鏇腹，而所至，鮮效甚，且齎志以迨死，予所與游比，比是而君復蹈之，雖欲不為之表之而安忍矣。按君卲姓仁和，籍其先世，從餘姚來，遷髙祖𢎞毅公，與弟泉崖公在明正徳、嘉靖間，先後登進士，而𢎞毅公以都官郎劾世宗朝，時相予杖謫，戌即以著書終其身。今所傳𢎞道𢎞簡𢎞藝錄暨學史會同諸書皆是也。乃君當幼時，父翼雙公為啟禎朝名士受知，故經略洪君，屢被房薦而卒。丁國變，屏舉業，課君學古學，曉鐘初動，遽以杖叩柂，家僮開扉，君起坐幔間，黙料昔日所授書，貫串聯絡，然後納履入問安歴，詢諸所習，汎應如響，自經史古文以及列代諸名集，皆標舉新異，即應舉文字，亦必務去積習而後已。嘗曰：昔人之精藴，于古為然，今復竊以為能，是所謂厭人之糟粕而巳，庸詎知天地間有無窮之藴乎？其學如此。以故君出試，輒冠軍十八，補諸生十九，受廩食于庠。越二十年，以年貢考官學補正白旗教習。越三年，康熙甲戌冬十月報滿，以知縣用，而是月病卒。距生崇禎庚辰六月二十日，共得年五十有五，配馮孺人前。壬午舉人。野渡公孫女，今壬子舉人，奉政大夫晉階資治少尹、真定府同知同野公女子二。長錫瀛，候補縣丞，次錫周郡。庠生二子，與予子同。文硯學，古今學，吾見世學之日增也。或曰：三世絀志後必伸，吾見二子之伸也，乃為銘銘曰： |
| 9 | 古學以四術、其次探七錄、詞賦併頌語，亦自三古作降。此代異製經與詞賦兼假欲廢詞者請觀三百篇，不謂後儒劣，就經使立義，仍得倣偶詞長股以為儷。前代取士微條，作《貢舉法。 |
| 10 | 聖明思變更，屢掣不得決。因之起制科，超越三百年。誰料薦未博，于是多遺賢。君家舊簪裾，世擅古今學。立朝峻封章，教塾習禮樂，青陽入武庫，應世惟一編。已食下士祿，且復貢限年對䇿。 |
| 11 | 天安門教習，八旗下清晨，跨官驢傍，晩宿學舍，以兹得，顦顇忽爾齎志歿，所學不得伸，瞪視亦何說？獨是翕瞑者，全在一石埋首丘，異延陵諛墓，徼伯喈君今有賢嗣崢嶸，立子舍華，表留空題，將以俟來者。 |
| 12 | 敕授文林郎、沂州郯城縣知縣。金君墓誌，銘：君諱煜，字子藏，金姓山隂人，天啟乙丑進士，太常寺少卿楚畹公次孫也。太常曾以監察御史充院使，提學南京天官，家云：學使司文命，當文昌六府，而與斗下四星相表裏，故太常所生子曰樞、曰機、曰權，皆取斗星名，而以伯星、仲星、季星分字之仲星，次子即君也。君生有竒表，目黃而通瑩，如琉璃珠，闔睫光外，射且一目，有重瞳子，㑹命名太常曰草以木，盛木以火榮理也，吾名蘭從草，而諸子之名適繼以木，今木盛又生矣，諸孫當火行而是孫目熊熊然。揚雄曰：日昱乎？晝月昱乎？夜日月者，目也。昱者，煜也，當以煜名之。馬玉起者，君母弟也。君母馬太君為萬厯已未進士，江西布政使司參議芝嶠，公女與玉起，兄弟皆以能文名。玉起有客從嶺來，善扶乩，能降神言于庭，忽言：君前身乃南唐李後主也，後主見馬太君詞而喜之，願為之兒，苐惜是兒所遭逢，遂不能逺過，後主得乎？戌失乎？戌誌之誌之，乃呼玉起命縳乩，以筆書一詞去太常，聞其言，惡之，曰：山鬼觕知書，彼知後主亦名煜，與是兒同，故妄及之耳，誰謂山鬼敢言事？及繙陸游南唐書有云：後主字重光，則與命名，取日月義同，且曰：煜有異表一目重瞳子，乃大驚。然既已名之，無可如何值？ |
| 13 | 大清、興仲星兄弟俱不出，君年十九，已能讀《十三經》及《兩漢》、《三國三史并八書矣，世家子弟多以保家門出試，不得已始强受舉業，遂于是年五月就童試，有名為諸生八月鄉試，遽以《春秋冠本房，明年戊戌，試禮部聯㨗，計自童試歴諸生舉人，以至進士，裁九閲月耳，于是始歸娶其所娶者，為順治已丑進士、兵部職方司主事，童在公女。康熙二年，除山東兖州府沂州郯城縣知縣，縣小而衝，為南北通衢，上自州城以下，接宿遷清河，車輪馬蹄，日不絶于路，本縣糧少，又驛遞多曠逺，每藉他縣為協濟，而濟不以時，往往需本縣賠墊，及事過，詣所濟領銀，輒掯不發，即發亦不能如數，前後逋欠，屢經臺使者議，謂當設腰站于劉馬莊，而地介兩省視之，若秦越因之騎縣馬越站馬罷無補，乃力請具題，改設郯站于紅花埠，設宿遷站于㟃峿，兩所需銀計九千六百兩嬴，皆銷之本縣無俟撥補，而縣經兵燹後，田疇荒蕪，一遇暵澇，即攜妻擔兒遁，他縣既屢缺正供，而君又以恵為政勿事，箠楚甘心，居下考而監司之隂，鷙而饞者，又惡其無所餽吹，毛索瘢賴，臺使憐之，數與為平反，而展轉益深，誰訶者踵至，乃終以負租褫其官，其所闕額，或抵兑，或那用，或開銷不准，或民欠無可追，以至站銀缿銀。自二年癸卯以至七年庚戌，凡六年之間，鬻家産以償，至一萬餘兩，嘗飲酒數升，涕泗被面，嘆曰：舉世皆醒，何妨獨醉！乃乗醉捉筆，便為詩歌，遇隟板賸紙及粉牆堊壁，書寫殆遍，其為詞悲涼妙麗，漻然若哀琴然，非其意也。嵗壬申，同年為京朝官者多貴顯，念君貧不得志，招來京師，時吏部尚書熊君、兵部尚書杜君、戶部左侍郎王君、禮部右侍郎王君、刑部左侍郎鄭君、刑部郎中潘君館君于邸舍，日飲以酒。居三年，以族人有居天津者，過飲之夜，起長嘆，書數詩于壁，遂卒君生于崇禎庚寅，十一月二日，卒于康熙甲戌，十二月二十一日，享年五十七。先是乩神降庭，時謂得乎？戌失乎戌。按後主以建隆三年壬戌正月塟元宗後，始由吳邸正位號，至開寳七年甲戌，宋師下江南，乃削開寳號，降書甲戌而南唐遂亡。今君以戊戌通籍，庚戌去官，而天津之逝則正在甲戌，是戌得戌失兩兩正同，至其所書詞，有曰天津橋上望歸舟，又是黄花水落秣陵。秋以後主幽洛陽，與君游，京師同一客，殂而燕之天津，猶之洛陽之天津，其所謂招魂望鄉者，黄花水落，兩候適符也，嗟乎異已，君所著詩詞合十二種，俱未刻馬太君詞，有《遂閒堂集》，行世君每醉，必讀一過，子埴能文。又善繼志，乙亥春，徒跣走天津，負櫬南歸，塟山隂之土井山，而屬予為銘銘曰：嗟君異表，實惟重光，前身所自，安定郡王，亦越千載，烏飛兎藏，重以詞孽，結習未忘，捨筏遙海，探環空桑，獨憐宿慧，博通舊章。間著詞賦，方駕齊梁，翻以作吏，如羇鎯鐺，雄思傑彩，同為銷亡，古重緯䜟，其說不彰，如何閹茂，相符混茫，燕京之客，猶之洛陽，天津遙遙，千秋望鄉，瓦棺土井，兩相埋藏，所不埋者，此晝夜光。 |
| 14 | 誥封奉政大夫、直𨽻順徳府同知李先生墓誌銘：先生，諱采蘭，字秀揚，世為濟南長山人，以避軍籍，遷新城之石家寨，貧而耕田。萬厯中，仕版，重科目，讀書補郡縣諸生，即超然人倫，間㑹鄉舉。諸生歴錄赴試者，道經新城，衣篝書簏，厭四蹄前來。雖鳴金張黃，解帑缿，東西過，皆避道左諸生角，巾坐廣輪，談笑慷愾陽陽。然先生望見，乃長嘆棄鉏而歸。謂何宜人曰：生此六尺軀，不能讀書，而弄鎡錤為。先是，先生數嵗時，曾就學里門，已讀論語，未竟，讀罷去，至是二十一嵗，取向時所讀《論語》，迫視之，茫然何方濵，先生者，宜人兄也，為新城諸生有名，迎之來，具告以情方濵，先生大笑曰：耕田尚不給，一旦徙去，受儒術，能得食乎？且子何年嵗而可為是？曰：吾志決矣！遂強留方濵，先生于其家，顧無書就市，粥敗書，糨綴殘缺而重編摘之，讀終月以之食，不能留方濵，先生方濵先生終謝去，先生乃益自發，奮忘寢及食，晝樵薪于山，夜㸐薪以當膏鐙，宜人親灌園佐之，嘗對書，膝牀口訟，心詰憤悱，所極設辯難甲乙，反覆不得，則視註又不得，則視他旁說，然後取舉文與經文對勘，備觀其反正離合之蹟，踰月竊效之作，舉文懐而見方濵先生方濵，先生大驚曰：有是哉！是果子所為耶？語曰：有志者事竟成，信乎！傳有之，思之、思之，鬼神通之，自非憤發于心，劌決其神明，而洞開其元，其能驟通之如是哉？于是人共稱先生有志逺近，聞先生如此，謂先生何如人？願一見先生里中小兒，漸有向先生學者。東武家請先生往教，㑹寒沍以渡濰水，裂其足，先生乃嘆曰：吾讀書未能榮親，而反以父母之體行，殆非孝也！」遂不往。人多就學築書室舍傍，既而學者日益衆，先生以無師自傷，故苟有教人，每不憚身先劼。毖乃學本心，得指示親切，其善入人，如袒襟披箭，洞其胸而貫其膈，以故受教者輒有得去。天啟元年，先生始占新城，籍補諸生髙等，而其諸子受教者，遂相繼起。崇禎十五年，先生仲子鴻雷舉于鄉。 |
| 15 | 大清興季子鴻霔，以順治十一年舉人中十七年會試，而鴻雷之子嗣真又以順治十六年山東解元，至康熙三年而成。進士先生曰：「當吾棄鉏時，不過欲得明一諸生耳。今為老諸生二十四年，縱未通籍，而子孫之通籍者，有人于吾願足矣」。遂受鴻雷，始封官以終其身。初，先生讀書中夜見有丈夫者指示之，且云「大禹惜寸隂」。周公坐，待旦醒而書其句于門。至是雖卻試，猶手不釋巻。卒，年九十五。康熙戊午，季子鴻霔以內閣中書典試兩浙，家之羣從，有幸出于其門者，至是筮塟援通家之誼，屬予為銘銘曰： |
| 16 | 以耕而讀，前有兒寛，後則有皇甫士安而先生，乃厠身其間，雖卻農而仕者，匡鼎最著，而先生復矯蹇而不為之官。是古稱豪傑之士，無文猶興，而先生真拔擢奮發，而無假于羽。與翰縱或叔皮之子，文能逮父仲弓有孫，不必慙卿長而士有微。尚即返而仍藏之石紐之岡，有莘之野而又何間然？ |
| 17 | 誥授奉直大夫、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何君墓誌銘：監察御史何大夫以巡鹽河東，卒于官。孝子方羇丱不能請銘，尸部尚書梁公以舊堂上官為之手，題其旌銘載之。而南予時職，史局出郭，奠生芻旌，前視解纜行，距今一十二嵗首矣。甲戌之春，予赴義合肥，孝子謁予于杭州，不值也。既而予歸杭，以避病入郡，孝子重謁，予捧狀扶服，謂先大夫墓草宿矣，而薦牲之石尚闕書焉。當順治甲午，先大夫始貢于鄉，與先生伯氏為同年生，嘗與先生主文㑹手銅槃歃血，屢矣先生，文章震環海，獨不能為先大夫，具鋟版之。末時有介之者，進而曰：狀云：大夫當贈公亡時值」。 |
| 18 | 清興之初，避兵始寧，甫還里，棺衾裁具，不能致美好，族父有川木，俗所稱沙枋者，價溢二百鏹，大夫泣跪，族父門不起，遂貽之，此已事也，今其子苐跪不起，先生忍無以應之乎？予曰：何必然，憶予與大夫游」。時裁弱冠。王師下江東，予避兵走南山，而大夫奉贈公居始寧嵁中，渡溪採葵，值方馬潰兵東奔者，略始寧諸山，遇于溪，揮刃如雪，大夫障贈公，以膞承刃，哀祈之，兩膞㡬斷，予嘗以「孝」稱之，及大夫為户曹郎，㑹康熙甲寅有。 |
| 19 | 詔撤三藩尚書梁公受。 |
| 20 | 詔使廣東，撤平南王軍大夫偕行。至，則王拜詔，起坐，序主客，禮無一言。逮夜，環帳房館垣卻刃，服弦弓，築矢于旌門，皷三下，聞介馬聲大夫曰：「事棘矣！」臥起，叩尚書白事耳！」語移時，出，㸐燭草疏，皷未絶，草成。詰旦，王率世子奄笪公并諸將領詣館間，瞛目露齒，語𠴲𠴲來前，未就坐。齊聲愬，啟行艱難，尚書遽起拄司賔口曰：「止拜！」 |
| 21 | 詔尚未竟，而遽言啟行，何謂也？吾陛辭時。 |
| 22 | 上密 |
| 23 | 諭留王，謂：「王勞苦異諸藩，當永鎮南疆，而昨以通詔不可異故，竢兹密宣，今所撤，獨平西耳」。王未行也，曰：「啟行何也？」王錯愕，各相視曰：「何信乎？」尚書曰：「脫未信手，自裂其懐」。揣疏出，懐間曰：「此覆疏也，請視之」。王與諸將傳視畢，尚書曰：「吾已宣」。 |
| 24 | 諭訖，可以覆矣」。叱具桉皷，樂遽拜，使使負疏行。王乃色頓下，率諸將詣桉歡謝，奄笪徘徊間王囓，奄笪指曰：「㡬負聖明！」遂謝訖，張宴者三日。越四日而平西反，報至尚書，顧謂大夫曰：「此行不辱」。 |
| 25 | 命君之力也。予嘗謂大夫讀書砥名節，得此二事，其于子臣間可以慰矣。然則予之碑之者，雖微請，猶將為之，況請乎？大夫諱嘉祐，字子受，世居山隂之峽山。明正嘉間，有工部尚書者，與其子刑部尚書同官于朝，俗稱其父為老尚書，老尚書，三傳而參政繼之。至大夫之祖，以世父書臺公，貴贈前朝監察御史，而大夫之父贈公則又以大夫貴贈監察御史，一時三世皆侍御，人以為榮大夫，由甲午拔貢，知江西，奉新縣事，以尤異行取。入京，擢戶部廣東司主事、監督寳泉局。癸丑，京察一等稱職。時本部江南司闕員，敕大夫兼理㑹，頒撤藩詔，敕以尚書官屬陪使廣東，及還，用尚書薦，進本部員外郎，旋病歸，起補本部江西司奉使，監蕪湖鈔關使，竣陞本部山西司郎中，值 |
| 26 | 覃恩授奉政大夫，其得稱大夫以是也。新例年終，令舉劾賢否以定黜陟。尚書念使廣東功，又薦奉。 |
| 27 | 㫖改授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巡視西城。辛酉秋，監順天鄉試，明年特奉。 |
| 28 | 命巡鹽河東，壬戌十月，以病卒，大夫治奉新，不取贖鍰，每嵗終，移他所嬴錢解之，曰：「暮遺且不可，況晝刼乎？」予嘗過奉新，見民間每里各有倉，詢之曰：「縣漕輸省者，舊例設一倉縣城，俟報滿統解省，而縣所轄十二鄉，在萬山中，近省而逺縣解，省逸而解縣，勞且解縣，則耗羡生焉。大夫令每里置倉，并選里中之耆老有望者專董之，比收竣，趣徑解省，民大便，至今猶稱之曰何公？倉云：大夫卒，于康熙二十一年十月二十八日距生。天啟四年六月十六日享，年五十九」。娶劉贈宜人繼陳封副朱生子二、曰偕、曰載，皆國學，乃為銘曰： |
| 29 | 於乎大夫，峽山之英，出即曜物，如甫曙星。當其友善，負美子名。洛濵修褉，滄浪濯纓。忽丁陽九與喪亂，并奉父嵁窞，避兵始寧。江革背負，潘綜手拯賊衆，相顧皆以孝稱。爰赴四科，曰升一經。初侍建禮，旋厭承明。百里授治三河表，能與春比和，如冰，斯清禮。教用浹金錢，不行遂膺。 |
| 30 | 詔取為民曹卿年計嵗賦，一惟公平，雖當議租，不使耗盈重，以良使奉。 |
| 31 | 君命行應變不辱，奸回皆驚，因轉右司，兼遷南㕔，繡衣飾，節烏臺，著聲執法殿上，巡鹽河東，瘁于官守，奄然病傾，溯其世裔。嵬嵬門庭，上承八座，下接三丞。今兹啟後，詩、書滿籯，孝子雖幼，方㡬有成，賢聲懋蹟，載之常旌，蒐其遺者，庶視此銘。 |
| 32 | 西河集巻一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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