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 2 | 史傳三編卷五十六大學士朱 軾撰。 |
| 3 | 循吏傳八 |
| 4 | 金 |
| 5 | 王政 |
| 6 | 王政，辰州熊岳人也。其先仕渤海及遼，皆有顯者。政當遼季亂，浮沈州里，髙永昌據遼東，知政材略，欲用之，政度其無成，辭謝不就。永昌敗，渤海人爭縛永昌以為功，政獨逡巡引退。吳王棟摩聞而異之，言於太祖，使贊軍事。及金兵伐宋，滑州降，留政為安撫使。前此數州旣降，復殺守將，反為宋守。及是，人以為政憂，政曰：「茍利國家，雖死何避！」宋王宗望壯之，曰：「身殁王事，利及子孫，汝言是也」。政從數騎入州。是時，民多以饑為盜，坐繫，政皆釋之，發倉廩以賑貧乏，於是州民皆悅，不復叛。傍郡聞之，亦多降者。宋王召政至轅門，撫其背曰：「吾以汝為死矣，乃復成功耶！」慰諭者久之。天會四年，為燕京都麴院同監，未幾，除同知金勝軍節度使事，改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兼掌軍貲。是時軍旅始定，筦庫紀綱未立，掌吏皆因縁為姦政，獨明會計嚴扄，鐍金帛山積而出納無錙銖之失。吳王棟摩戲之曰：「汝為官久矣，而貧不加富，何也？」對曰：「政以楊震四知自守，安得不貧」。吳王笑曰：「前言戲之耳」。以黃金百兩、銀伍百兩及所乘馬遺之。六年，授左監門將軍，歴安州刺史、檀州軍州事，戸吏房主事。天眷元年，遷保靜軍節度使，致仕，卒，年六十六。政本名南薩里，嘗使高麗，因改名政。子遵仁遵義，遵古遵古，有傳論曰：「饑民奪食為盜，與真盜異，急之則亂耳。政之賑饑撫叛，皆得其方，本之以仁心，行之以良法，又能惓惓焉，以四知自凜，可以為民父母矣。 |
| 7 | 劉煥 |
| 8 | 劉煥，字徳文，中山人。宋末兵起，城中久乏食，煥尚幼，煑糠覈而食之，自飲其清者，以醲厚者供其母，鄉里異之。稍長就學，天寒，擁糞火讀書，不怠。登天徳元年進士，調任丘尉，縣令貪汙，煥每規正之，秩滿，令持盃酒謝曰：「尉廉慎，使我獲考。調中都市令。樞密使布薩呼圖克家有條給工牟利於市，不肯從市籍役，煥繫之呼圖克召煥，煥不往，暴工罪而笞之。煥初除市令，過謝鄉人吏部侍郎石琚，琚不悅曰：「京師浩穰，不與外郡同，棄簡就煩，吾所不曉也」。至是始重之。以廉升京兆推官，再遷北京警巡使。捕二惡少杖於庭中，戒之曰：「孝弟敬慎，則為君子，暴戾隠賊，則為小人。自今以往，毋狃於故習，國有明罰，吾不得私也」。自是衆皆畏憚，毋敢犯者。召為監察御史，父老數百人或臥車下，或挽其靴鐙，曰：「我欲復留，使君期年，不可得也」。以本官攝戶部員外郎、代州錢監雜青銅鑄錢，錢色惡，類鐵錢，民間盜鑄，抵罪者衆，朝廷患之，下尚書省議。煥奏曰：「錢寳純用黃銅精治之，中濡以錫，若青銅可鑄，歴代何縁不用？自代州取青與黃四六雜揉，務省銅而功易就。由是民間盜鑄，陷罪者衆，非朝廷意也，必欲為天下利，宜純用黃銅，得數少而利逺，其新錢已流行者，宜驗數輸納準換」。從之。再遷管州刺史。耆老數百人疏其著蹟十一事，詣節鎮請留，曰：「刺史守職奉法，乞留之」。以廉升鄭州防禦使，遷官一階，轉同知北京留守事。世宗幸上京，所過州郡，大發民夫治橋梁馳道，以希恩賞，煥所部惟平治端好而已。上嘉其意，遷遼東路轉運使，卒。 |
| 9 | 論曰：明儒薛文清有言：「立法貴在必行，法立而不行則法為虛文，適足以啓下人之玩」。至哉言乎！蓋居心以寛仁為本，而法則必嚴，使民有所畏而不敢玩。煥用法，不避貴勢，而其誨民，則又諄諄焉相動，以天民之畏而愛之也，有自來矣。抑觀其治事之才，又何其剛明而知體要也？ |
| 10 | 元 |
| 11 | 李徳輝 |
| 12 | 李徳輝，字仲實，通州潞人。天性孝弟，操履清慎，少嗜學，苦貧無資。年十六，乃監酒豐州，禄食有餘，輒市筆札録書，夜誦已，乃歎曰：「志士顧安此耶？事不足以匡君福，民隠不足以悅親善，身人壽幾何惡可以無聞，同腐草木」。遂謝去，講學以卒其業。及世祖在潛藩，劉秉忠薦之，與竇黙並辟，使侍裕宗講讀。後憲宗封宗，親割京兆隷世祖，時汪世顯宿兵利州以規蜀，世祖乃立從宜府，以徳輝為使，俾調軍食徳輝，募民入粟，散錢幣，給鹽劵為直，陸輓興元水漕嘉陵未期年，軍儲充羨，其後卒資以取蜀。中統元年，為燕京宣撫使，燕多劇賊，結死黨，造偽鈔徳，輝悉捕誅之，令行禁止，以忤王文統罷去。及文統誅，復起為山西宣慰使，勢家籍民為奴者，皆按免之且千人。至元元年，世祖以太原難治，改徳輝為總管，至則崇學校，表孝節，勸耕桑，立社倉，一權度，阜民之政，無不修舉，入為右三部尚書。皇子安西王鎮闗中，以為王相徳，輝視瀕涇營牧故地，可得數千頃，乃起廬舍，疏溝澮，募貧民二千家，假以牛種田具，屯田其中，歲得粟麥芻槀萬計。十二年，詔以王相撫蜀，重慶城守久不下，朝廷於東西川各置行樞密院，合兵萬人圍之。徳輝至成都，兩府爭咨方略，徳輝曰：「宋已亡矣，重慶彈丸地，不降何歸？政以公輩利剽殺，故懼不來耳。公等旣玩寇，又復東西相觀望，軍政不一，敗在朝夕，豈能成功哉？」未幾，瀘川叛而重慶圍果潰。十四年，以徳輝為西川行樞密院副使，仍兼王相，是年，遂復瀘州。明年，再圍重慶，踰月拔之，紹興、南平、䕫施思播所在皆下，是時東川樞府猶故將也，徳輝懲前敗，乃請獨軍進圍合州，先釋合俘，使語州將張珏早自歸，又以禮義禍福，貽書解譬珏，未及報而徳輝還邸。旣而珏死，牙校王立代將遣人詗事成都，徳輝獲之，復縱歸，使諭立如諭，珏㫖，立即使人間至成都請降，徳輝赴之東川樞府害其來，為說以疑之，徳輝曰：「昔合以重慶存故，力可同惡，今已孤絶，窮而來歸，亦其勢然耳！且吾所以來，非欲攘公之功，吾懼公等憤其後服，利其剽奪而快心於屠城也！」遂單舸薄城，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罷置其吏，合人自立以下，皆家繪祀之。十七年，以為安西行省左丞。是年，羅施鬼國旣降復叛，詔雲南、湖廣、四川合兵三萬討之，兵且壓境，徳輝馳使止之，而遣人諭降其酋阿察熟徳輝名，曰：「是活合州者耶？」其人明信，即詣徳輝降，上以其地為順元路，後有譛徳輝受鬼國馬千數者，上曰：「徳輝，吾所素知，安有是耶？」年六十三，卒。蠻夷聞之，哭之如私親，王立親為衰絰，率吏民拜哭，聲震山谷，而播州民亦立廟祠之，論曰：徳輝之機權幹理，於事無不辦者，豈彼降才實多哉？當其憤發學業時，所以增益其不能者，殆不可誣，至全合州一城之命，其見事明赴機勇，而積慮處心，一出於仁，元史稱巴延平宋，不妄屠戮，以比曹彬，若徳輝之遏亂略，固當不在巴延下矣。程思廉。 |
| 13 | 程思廉，字介甫，東勝州人。性剛正疾惡，用太保劉秉忠薦，給事裕宗潛邸，以謹愿聞。平章哈坦行省河南，署為都事。丞相史天澤尤器之，天澤規取襄樊，使任轉餉，餉多露積。一夕暴雨，思廉安臥不起，省中召詰之，思廉曰：「此去敵近，中夜騷動，衆必驚疑，或致它變，縱有漂濕，不過軍中一日糧耳」。聞者韙之。累遷監察御史，以劾權臣阿哈瑪特繫獄。阿哈瑪特之黨巧為機穽，思廉處之泰然，卒不能害。其後遷河北河南道按察副使，行至彰徳，聞兩河饑，而吏徴租益急，欲蠲之。有司請需奏報，思廉曰：「若然，民不堪命矣」。即馳檄罷徴，已果得請。至元二十年，河北復大饑，流民渡河求食，朝廷遣使絶河止之，思廉曰：「民急就食，豈得已哉？天下一家，河北、河南皆吾民也」。亟令縱之，且曰：「雖得罪，死不恨」。章上，上亦不之罪也。衛輝、懷孟大水，城不沒者數板，思廉露宿督修堤防，水不為害，所賑貸全活者尤衆，衛人徳之。二十六年，初立雲南行御史臺，以思廉為之，思廉奉宣上意，綏懷逺人，明示以禍福，母使自外，蠻酋皆懾服。雲南舊雖有校，而禮教不興，思廉力振起之，由是有向學問禮者。成宗立，除河東、山西廉訪使，亦多惠政，思廉數任風憲，言事剴切。嘗請早建儲貳，訪求賢俊，辨車服，議封謚，養軍力，定律令，皆急務也。與人交有終始，或有疾病死喪，問遺賙䘏，往返數百里，不憚勞於家。族尤盡恩意，好奬拔人物，或譏為好名，思廉曰：「若避好名之譏，人不復為善矣！」卒，年六十二，謚敬肅。 |
| 14 | 論曰：君道之大，莫先於尚賢，人心之公，莫良於好善，得賢而用之，大有所以元亨也，見善而資之不齊，所以成徳也。思廉之奬拔人物，其設心與龎，統正相類，然統絀於百里，而思廉所至，皆有治蹟，幹理雖殊，要為賢者，若其亮直之槪，尤不愧古人風節，云烏克遜澤！ |
| 15 | 烏克遜澤，字潤甫，臨潢人。其先女真烏爾古部，因以為氏。澤性剛毅，讀書舉大略，一切求諸已，不事章句，才幹過人。元帥索多將下兵，閩越與語，奇之，辟元帥府提控。及收福州，進拔興化，索多怒。其民從陳瓚應張世傑，將屠之，澤獨屢諫，不聽。乃復前說曰：「世傑方急攻泉州，比我定興化，整兵而南，泉州且失守，莫若縱興化遺民使南走扇動之，世傑將膽落而遁，是我不戰而完泉州也」。索多喜，從之，民得脫者甚衆。世傑聞興化破，果解圍去。明年，攻潮州，潮備禦甚固，澤獨曰：「潮不時下，以外壘為援故也。剪其外壘，潮必覆矣」。乃分兵破一大壘，餘壘皆潰，二旬而潮拔。未幾，宋亡，福建立，行省以索多行參知政事，而以澤為都事。從入朝，乃命知興化軍，賞其善謀也。俄改興化為路，即命以澤行總管府事。民爭歌舞迎候曰：「使君實生我，吾父母也」。喜極而繼以泣。興化新殘於兵革，澤下令掩其胔骼，收其流離，有棄子者，置慈幼曹籍而撫育之。郡中惡少竄名卒伍，多為暴官，吏慮激變，莫敢詰問，澤悉除其名，按誅其尤無良者，貪暴始戢。先是，郡民之從陳瓚戰死者，吏將籍其産業，澤曰：「國家至仁，誅止陳瓚，奈何累及平民？」乃為令曰：「民不幸詿誤從陳瓚誅，及鬭死無後者，其田廬貲産竝給其族姻，有司無所與。吏不能逆事得已，當江南未定。時所在民相什伍自保衛及時平，行省議籍為兵，民志洶洶。澤獨曰：「國兵非少，今籍民以示少，非所以安反側也。且當籍者衆，民或有他心」。議遂格。澤又興建學校，召長老及諸生講肄經義，行鄉飲酒禮，旁郡聞而慕之。後調永州路判官。湖廣平章約蘓穆爾貪縱，誅求無厭，使者旁午，隨處置獄，民以考掠死者，載道其使至永州，澤戒吏善供帳，豐酒食，順適其意，間以利害曉之，使者感愧，不敢發其毒，一郡獲安。是歲，寶慶、武岡盜起，澤輒討平之，所俘獲簡出其詿誤者百餘人，上書止誅首惡，餘悉減死。丞相僧格建議考校錢穀，天下騷動，澤歎息曰：「民不堪命矣，即自上計，無毫釐羨，約蘓穆爾怒繫之，且寘之死。明年，僧格敗約，蘇穆爾伏誅，乃得釋。其後從征海南有功，授廣西兩江道宣慰副使。兩江荒逺，不知禮法，澤作司規三十有二章，以漸為教，民遵守之，又省廏，置二十二所，以紓民力，徼外蠻數為寇，縁徼厄塞，布十屯，列營堡以守之，陂水墾田，築八堨以節瀦洩田，熟穀稔，邊民利賴。擢海北海南廉訪使，視事三月，民輸租五百石，澤歎曰：「事君者先事後食，吾涖政日淺，而受祿四倍，非情所安」。量食而入，餘悉委學官，給諸生以勸業，常曰：「士非儉無以養廉，非廉無以養徳身。數年一布袍，妻子朴素無華，其所守如此。潮齧雷州陂塘，農以為病澤，因行視，見其西北廣衍平，袤乃曰：「三溪走海而不以灌漑，此史起，所以薄西門豹也」。於是浚故湖，築大堤，堨三溪瀦之，為斗門七，堤堨六，以節其贏耗，釃渠二十有四，別為牐，設守視者，以時啓閉，計得良田數千頃，濵海廣舄，竝為膏土，民歌之曰：「舄鹵為田兮宣慰之教，渠之泱泱兮長我秔稻，自今有年兮，無旱無澇」。至大元年，改福建廉訪使，澤平日有徳於閩，閩人安之。以母老求歸養，歲餘母殁，澤哀慟不自勝，以毀卒。 |
| 16 | 論曰：唐褒君素，宋奬韓通，豈不以其忠於所事乎？陳瓚之節，固興王所，當録之以為人臣勸者，況於從瓚之民，亦復何罪耶？澤之諫，索多陳義，當必出此，及其不聴，乃干以軍䇿，全其民命，委曲以行，吾仁設心，一何摰耶？其論以儉養廉、以廉養徳、尤牧民者，所當科律，奉之者已。 |
| 17 | 卜天璋 |
| 18 | 卜天璋，字君璋，洛陽人。天資頴悟，讀書史，識成敗大體，尤負直氣。至元中，為南京府使。河北饑民數萬集河上，欲南徙，有詔令民復業勿渡，衆皆洶洶。天璋慮生變，白總管聽其渡，遂以無事。後為中臺掾，主文奏有侍御史負贓罪，御史將發之，未及奏，先為所譖，御史與天璋俱出繫內廷，御史對食悲哽，天璋問故，御史曰：「吾老惟一女，心憐之，聞吾繫不食數日矣，是以悲耳」。天璋怒曰：「死職，義也，奈何為兒女子泣耶？」御史慚謝。頃之，見原丞相順徳王當國，擢中書掾，事有可否，必力辨，王常從其議，且曰：「掾能如是，吾復何憂」。大徳四年，遷工部主事。蔚州劉帥豪奪民田，天璋承機往訊，歸田於民，而帥亦屈服。武宗立尚書省，以為刑部郎中。是時盜賊充斥，廷議犯者并家屬咸衣之青衣，以別民伍，天璋曰：「赭衣塞路，秦弊也，尚足法耶？」乃止。後被命治反獄，帝顧左右曰：「君璋，廉慎人也，必得其情，獄果不寃」。皇慶初，出為歸徳知府，課農興學，修弭河患，擒緝盜賊，商旅流通。遷淛西廉訪副使。閲月，以更田制改饒州路總管。聽民自實，事無苛擾，版籍為清。時省臣董田事，妄作威福，郡縣爭賂之，天璋獨無有，省臣銜之。將中以危法求其罪，卒無所得，所屬以饑告。天璋即令發廩吏持不可，天璋曰：「待請而後賑，民且死矣。我任其罪，不以累諸君也」。遂發之。其臨事無所顧慮，多此類。以治行第一，擢廣東廉訪使，尋乞致事。天厯二年，蜀兵起，荊、楚大震，復拜山南亷訪使。將行，人見其老，止之。天璋曰：「國步方艱，吾年八十，常恐弗獲，死所，敢避難乎？」至則厲風紀，清吏治，州郡肅然，值穀踊貴，下令勿損其直，聽民自使。未幾，舟車爭集，米價頓減，會詔三品官言時政得失，天璋列二十事，凡萬餘言，目曰中興濟治䇿》，皆中時病，因自引去。旣歸，以餘祿施族黨，家無甔儲，處之晏如。至順二年，卒。諡《正獻論》曰：史稱天璋讀書史，識成敗大體，宜乎比老列事，而皆中於時病也。當其叱御史時，身不過掾吏，已奮不顧命，義形於色。及至矍鑠老翁，猶然強起以濟艱難，庶幾蹇蹇匪躬之節者已。 |
| 19 | 段直 |
| 20 | 段直，字正卿，澤州晉城人。至元十二年，北方盜賊充斥，直聚鄉黨，結壘自保。世祖命將略地過晉城，直以衆歸之，幕府承制署為潞州元帥府右監軍。其後論功行賞，分土世守，命直為澤州長官。澤民多避兵未還者，直籍其田廬，寄頓於親戚鄰戶，約曰：「本主至，析而歸之」。逃民聞，即來還，歸其田廬如約。民得安業，素無産者，則出粟賑之。為它郡所俘掠者，出財購之，以兵死暴露者，收而瘞之。未幾，澤為樂土，大修孔子廟，割田千畝，置書萬卷，迎儒士李俊民為師，以招延四方學者。不數年，學之士子以通經被選者百二十有二人。在官二十年，朝命提舉本州學校事，未拜而卒。 |
| 21 | 論曰：為政本無它奇不富，不教則民卒流亡而鄰於禽獸，反是以行吾政小而試之。一州一邑，蒙其澤而充其道，雖堯、舜猶病之矣。直之招亡興教，立法頗具，以此捄時亂離，福厥桑梓，有足多焉。 |
| 22 | 楊景行 |
| 23 | 楊景行，字賢可，吉安太和人。延祐二年成進士，授會昌判官。會昌民汲於河，不知井飲多致疾癘，覆屋，率用茅茨，常有火災。景行始教民穿井陶瓦，二患俱息，百姓徳之。又按治其豪之干政害民者，乃創學舍，禮師儒，斥腴田以膳士，絃誦之，聲遂盛。調永新判官，奉檄覈租，除剗宿弊，奸欺不容，細民賴焉。再遷為宜黃令，理寃獄之久滯者數十事。擢撫州推官。金溪民陶甲家厚積，而性兇險，嘗持縣短長，陷其長吏，由是官吏畏之，莫敢舉法。陶益橫橫於一郡，景行至，痛繩以法，徙之五百里。有豪僧發塜取財為奸，事覺，景行急按之，動以賄，不聽。賂當道，撼以危語，不顧，卒治如法。由是豪猾屏迹，良民獲安。轉歸安令，治蹟如判。永新時，景行所歴皆有惠政，所去民為立石頌之。後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四卒。 |
| 24 | 論曰：「下泉》之詩，蓋為恩澤及於莠民，而反遺乎善類而作也。故冽泉以浸蕭，是周之衰也。若隂雨而膏苗，則郇伯之政也。夫荑稗不芟，則嘉禾不茂，莠民不去則善類不安。景行之治，撫正取諸此。 |
| 25 | 林興祖 |
| 26 | 林興祖，字宗起，福州羅源人。至治二年成進士，稍遷知鉛山州。鉛山多造偽鈔者，而吳友文為之魁。友文奸黠悍鷙，旣致富，乃分遣惡少四五十輩，為吏於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輒先事戕之，前後殺人甚衆。民罹其害，莫敢訴。興祖至，則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榜禁偽造而立格，募民首告。俄有獲偽造二人，并賍以告者。興祖鞫之急，友文自至，官為營救，遂并執之。須臾訴友文者百有餘人，擇其重罪一二事研之，獄立具。因捕其黨二百餘人，悉寘之法。民害旣去，政聲籍甚。至正八年，遷道州路總管，行方及城，而撞賊已尾其後，相去僅二十里。時湖南副使哈喇特穆爾屯兵城外，聞賊至，以乏軍需，欲退去。興祖即夜往留之。哈喇特穆爾曰：「翼日得鈔五千錠、桐盾五百具者，乃可破賊」。興祖許之。還入視事，即以恩信貸商鈔，而取郡樓舊桐版為盾，日中皆具哈喇特，穆爾大喜，遂留為禦賊計。然賊聞新總管一夕具五百盾，以為大軍且至，已中夜遁去矣。永明縣峒猺屢竊發，興祖手榜諭之，皆曰：「林總管廉而愛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蟲食麥苗，興祖禱之，大雨三日，蟲死而麥稔。已而罷興作，賑貧乏，輕徭薄斂，郡中大治，考課為天下最。以年老致仕，終於家。 |
| 27 | 論曰：興祖以明法鋤奸，以敏事退賊，以廉聲服峒猺，所至皆治其才操，兩有足稱者。彼告訐以為能戰勝以為勇計。取術馭以為智者成效，反有所不逮，故知治道之長，不在彼而在此。 |
| 28 | 周自強 |
| 29 | 周自強，字剛善，新喻人。好學能文，練於吏事，以文法推擇為吏。泰定間，廣西猺反，自強往說以禍福，中其要害，猺酋立罷兵，貢方物，納款，請命超宣慰司都事。後知義烏縣，周知民情，而性度寛厚，不為刻深，凡訟訴一見即能知其曲直，然未遽加以刑責，必為援經典，反復開譬悔悟則原其罪。惟迷謬怙惡，然後繩之以法，民畏且愛，獄訟頓息。民間税籍多失實，自強履畝覈之，民不能欺。文簿、井井田是，賦役平均，貧富樂業，部使者舉廉能。選知金溪縣，政績愈著。以江州路總管致仕，卒於家。論曰：虞廷命刑，歸於欽恤。孔門論獄，要於哀矜。豈不以無知之民陷於罪辟，良由教化不明故耶？自強姑惟教之勿庸，殺之有矜恤之心焉。其引譬必本於經，又何恂恂儒者氣象耶？ |
| 30 | 王艮 |
| 31 | 王艮，字止善，紹興諸曁人。尚氣節，讀書務明理以致用，不茍事言說。初辟為吏，值朝制，復立諸市舶司，行省買舊舩以付舶商，費省而易集，且絶官吏侵欺掊克之弊，實用艮䇿也。後為兩淛都轉運鹽使經歴，時鹽使王克敬以計口食鹽不便，欲稍損其額以紓民力，衆咸沮之。艮獨毅然曰：「民實寡而強賦多，今死徙已衆矣，顧重改民籍而輕棄民命耶！且淛右商賈輻輳，末嘗以口計也，移其所賦，散於商賈之所聚，實為良法」。於是議歲減紹興食鹽五千六百引。尋復有排前議者，艮固爭之，至欲謝職去，丞相聞，乃留艮而議遂定。遷海道漕運都萬戶府，經歴紹興官糧之入海，運者十萬石，自城至海，歲拘民舩以備短送，吏胥縁是為虐。及至海次，主運者又不即受，有折缺之患，艮言曰：「運戸旣受官直，何復為是紛紛也？」乃責運戶自載入運，其弊遂除。運舩敗於風者，法當覈實，乃除其數，文移咨勘，動經數歲，運戶往往破家艮閲牘即除之，所除糧凡五萬二千八百石、鈔二百五十萬緡。後遷浙江行省檢校官。有訴松江富民包隠田土，請立官糾追者，中書省行下行省遣艮驗視，艮乃條陳曲折，以破其誑，且曰：「彼欲竦朝廷之聽以報宿怨耳，萬一民心動搖，患生不測，豈培養根本之䇿哉？」事以得寢。復擢江西行省左右司員外郎，有惠政，歲餘，以中憲大夫、淮東道宣慰副使致仕，年七十一，卒論曰：「鹽之為利，管氏資以富齊，故自漢武𣙜之世，遂㳂為永制。其産於解池者，水自凝結，是為顆鹽，若山東、兩淮、浙、閩之産，則煑而後成，是為末鹽。惟四川出於井，深者數百尺，汲而煑之，地産雖殊，要為國利。雖然，竭澤者無魚，赭山者無獸，留餘於民，然後國得取盈焉。至於海運之行，葢因元時河漕不能直抵京師，又不得不輓東南之粟以實輦下，故世祖從巴延之請而行是䇿較諸河漕，利害相半，萬頃汪洋無淺滯之患，揚帆破浪，無撁摔之煩，南風發運而北風歸舟，無銜尾相壅、經冬阻凍之弊。然而波濤之險，什伯於河渠一有淪溺，則舵師水工百不全一，此又不若河漕之為安。至若押運、監臨之官，出納收支之吏，弊竇多端，難可究詰，則河與海一也。艮之治鹽漕槪以厚下為心，實得為國生財之要道，史稱其讀書務致用豈虛哉？ |
| 32 | 按達拉 |
| 33 | 按達拉，字瑞之，阿爾斯蘭之孫也。通經史，能習諸國語，累官集賢直學士。至順元年，遷襄陽路，值山西大飢，河南行省慮流民入境為變，檄按逹拉守武闗按達拉驗為良民，輒聽度闗闗吏曰：「得無非上官意乎？」按達拉曰：「吾防姦耳！非讐良民也，可不開其生路乎？」旣又為粥以食之，所活萬計。襄陽城臨漢水，歲有水患，築堤護之，遂以無虞。元統二年，除益都總管，益俗頗悍黠，而按達拉務興學校，以平易治之，有刼人賊久捕不獲，按達拉生擒之，賊黨布賄反誣按，達拉以枉勘而縱其賊，已而賊刼河間，復被獲，乃盡輸其情而按達拉之，誣始白。是時親王瑪努鎮益都府屬病民，按達拉每裁抑之，民以無擾。至正六年，年七十，卒。 |
| 34 | 論曰：古者諸侯雖有分土而無分民，故齊桓以伯主猶申遏糴之禁，誠以天地之大徳，曰生所為，建侯樹長，皆以為民也。秦漢以下，司牧之官，初非世守，而反過生畛域，東鄰苦荒，西鄰遏糴，甚至拒闗以絶其生路，如元河南行省之為彼越境求生者，獨非有元之赤子歟？何忍而能舍之？至於此極也。嚴譏察而聽度闗，按達拉於是為能仁矣。 |
| 35 | 盧琦 |
| 36 | 盧琦，字希韓，惠安人。至正二年成進士，稍遷知永春縣。始至，賑饑饉，止橫斂，均賦役，減口鹽，蠲𣙜鐵之無徴者。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月書季考，文風翕然。鄰邑仙遊盜發，琦適入邑境，盜望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耶？為大夫民者何幸之，大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琦因立馬，諭以禍福，皆投刄請縛酋以自贖，琦許之。酋至，琦械送帥府，自是威惠行於境外。十三年，泉郡大饑，死者相枕藉，稍能行者，皆老幼扶攜，就食永春。琦勸諸浮屠及大家分食食之，存活不可勝計。十四年，安溪山賊數萬將襲永春，琦召民諭曰：「若等能戰則與之戰，不能則我獨死之」。衆皆曰：「使君父母也，吾儕赤子，安忍以君畀賊耶？今日之事，有進無退」。琦率以攻賊，無不踴躍爭奮，遂大破之。翌日，賊傾巢至，又連破之，大小三十餘戰，斬獲以千計，而邑民竟無一人傷者，賊遂遁去。時兵革四起，列郡皆洶洶，惟永春晏然。若承平後，改知寧徳縣以去。 |
| 37 | 論曰：孟子有言：「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琦之得民如此，所謂以衆志為城郭，雖折箠而威於戈矛，制挺而銛於鋒刃矣。此實百戰百勝之術，孫、吳之所未及講者也。 |
| 38 | 史傳三編卷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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