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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疏陳九品之弊曰:臣聞立政者以官才為本,官才有三難,而興替之所由也。人物難知,一也。愛憎難防,二也。情僞難明,三也。三者雖聖哲在上,嚴刑督之,猶不可治,故堯求俊乂而得四凶,三載考績而饕餮得成,使世主雖有上聖之明,而無考察之法,授凡庸之才,而去賞罰之勸,則為開奸,豈徒四族,側陋何望於時哉。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愛憎决於心,情僞由於己,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訴之忌,榮黨横越,威福擅行,用心百態,求者萬端,廉讓之風滅,苟且之俗成,天下訩訩,但争品位,不聞推讓,流俗之過,一至於此,竊為聖世耻之,愚心之所非者,不可以一槩論,輒條列其事,夫名狀以當才為清,品輩以得實為平,治亂之要,不可不允,清平者治化之美,枉濫者亂敗之惡也。不可不察,然人才異能,備體者寡,器有大小,達有早晚,是以三仁殊塗而同歸,四子異行而鈞義,陳平,韓信,笑侮於邑里,而收功於帝王,屈原,伍胥,不容於人主,而顯名於竹帛,是篤論之所明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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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中正,不精才實,務依黨利,不鈞稱尺,務隨愛憎,所欲舉者,獲虛以成譽,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前鄙後修者,則引古以病今,古賢今病者,則考虛以覆過,質直者罪以違時,阿容者善其得和,度遠者責以小檢,才近者美其合俗,齊量者以己為限,高下逐强弱,是非隨愛憎,憑權附黨,毁平從親,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則削下,興則扶上,一人之身,旬日異狀,或以貨賂自通,或以計協登進,附托必達,守道困悴,無報於身,必見割奪,有私於己,必得其欲,凌弱黨强,以植後利,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暨時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時,實為亂源,昔在前聖之世,欲敦風俗,鎮静百姓,隆鄉黨之義,崇六親之行,人道賢否,於是見矣。然鄉老書其善以獻天子,司馬論其能以官於職,有司考績,以明黜陟,故天下之人,退而修本,州黨有德義,朝廷有公正,天下大治,浮華邪佞,所無容厝,今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邦,或給役殊方,面猶不識,况盡其才力,而中正知與不知,其當品狀,采譽於臺府,納毁於流言,任己則有不識之蔽,聽受則有彼此之偏,所知者以愛憎奪其平,所不知者以人事亂其度,既無鄉老紀行之譽,又非朝廷考績之課,遂使進官之人,弃近求遠,背本逐末,位以求成,不由行立,故狀無實事,諧文浮飾,品不校功,黨譽虛妄,上奪天朝考績之分,下長浮華朋黨之事,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則成,失其能則敗,今品不狀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為例,以品取人,則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若狀得其實,猶品狀相妨,所疏則削其長,所親則飾其短,徒結白論,以為虛譽,以治風俗,則狀無實行,以宰官職,則品不料能,百揆何以得理,萬機何以得修,職名中正,實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損,自魏立以來,未見其得人之功,而生讎薄之累,愚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弊法,更立一代之美制,愚臣以為便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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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頠字逸民,河東人也。遷尚書左僕射、侍中,元康七年,以陳准子匡、韓蔚子嵩并侍東宮。頠諫曰:東宮之建,以儲皇極,其所與游接,必簡英俊,宜用成德賢邵之才,匡、嵩幼弱,未識人理立身之節,東宮實體夙成之表,而今有童子侍從之聲,未是光闡遐風之弘理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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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勖字公曾,潁陰人也。為中書監,加侍中,勖才學博覽,有可觀採,而性邪佞,與賈充,馮紞共相朋黨,朝廷賢臣心不能悅,任愷因機舉充鎮關中,世祖即詔遣之。勖謂紞曰:賈公遠放,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若使充女為妃,則不營留而自停矣。勖與紞伺世祖間,并稱充女淑令,風姿絕世,若納東宮,必能輔佐君子,有關雎后妃之德,遂成婚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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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謀伐吳,紞與充,勖共苦諫,世祖不納,斷從張華,吳平,紞內懷慚懼,疾華如讎,及華外鎮,威德大著,朝論當徵為尚書令,紞從容侍帝論晉,魏故事。因曰:臣常謂鍾會之反,頗由太祖。帝勃然曰:何言邪。紞曰:臣以為夫善御者,必識六轡盈縮之勢,善治者必審官方控帶之宜,是故漢高八王,以寵過夷滅,光武諸將,以抑損克終,非上之人有仁暴之異,在下者有愚智之殊,蓋抑揚與奪使之然耳,鍾會才具有限,而太祖奬誘太過,喜其謀猷,盛其名位,授以重勢,故會自謂算無遺策,功在不賞,張利害,遂構凶逆耳,向令太祖録其小能,節以大禮,抑之權勢,納之以軌度,則逆心無由而生,亂事無階而成。世祖曰:然。紞稽首曰:愚臣之言,宜鎮堅冰之道,無令如會之徒,復致覆喪。世祖曰:當今豈有會乎。紞曰:陛下謀謨之臣,著大功於天下,四海莫不聞知,據方鎮,總戎馬之任者,皆在陛下聖慮矣。世祖默然,徵張華為太常,尋免華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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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頌字子雅,廣陵人也。除淮南相。上疏曰:臣竊惟萬載之事,理在二端,天下大器,一安難傾,一傾難正,故慮經後世者,必精目下之治,治安遺業,使數世賴之,若乃兼建諸侯而樹藩屏,深根固蔕,則祚延無窮,可以比迹三代,如或當身之治,遺風餘烈,不及後嗣,雖樹親戚,而成國之制不建,使夫後世獨任智力,以安大業,若未盡其理,雖經異時,憂責猶追在陛下,將如之何,願陛下善當今之治,樹不拔勢,則天下無遺憂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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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武王,聖主也。成王,賢嗣也。然武王不恃成王之賢而廣封建者,慮經無窮也。且善言今者,必有以驗之於古,唐虞以前,書文殘缺,其事難詳,至於三代,則并建明德及舉王之顯親,開國承家,以藩屏帝室,延祚久長,近者五六百歲,遠者延將千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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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紹起,雖封樹子弟,而不建成國之制,祚亦不延,魏氏承之,圈閉親戚,幽囚子弟,是以神器速傾,天命移在陛下,長短之應,禍福之徵,可見於此矣。然則建邦苟盡其理,則無向不可。故曰:為社稷計,莫若建國,夫邪正逆順者,人心之所繋服也。今之建置,審量事勢,使君樂其國,臣榮其朝,各流福祚,傳之無窮,上下一心,愛國如家,視人如子,然後能保荷天禄,兼翼王室,今諸王裂土,皆兼於古之諸侯,而君賤其爵,臣耻其位,莫有安志,其故何也。法同郡縣,無成國之制故也。今之建置,宜使率由舊章,一如古典,然人心繫常,不累十年,好惡未改,情願未移,臣之愚慮,以為宜早創大制,遲回衆望,猶在十年之外,然後能令君臣各安其位,榮其所蒙,上下相持,用成藩輔,如今之為,適足以虧天府之藏,徒弃穀帛之資,無補鎮國衞土之勢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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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之樹置君國,輕重不殊,故諸王失度,陷於罪戮,國遂以亡,不崇興滅繼絕之序,故下無固國,天子居上,勢孤無輔,故奸臣擅朝,易傾大業,今宜反漢之弊,修周舊迹,國君雖或失道,陷於誅絕,又無子應除,苟有始封支胤,不問遠近,必紹其祚,若無遺類,則虛建之,須皇子生,以繼其統,然後建國無滅,又班固稱諸侯失國,亦由網密,今又宜都寬其檢,且建侯之理,本經盛衰,慮關强弱,則天下同忿,并力誅之,大制都邑,班之羣后,著誓丹青,書之玉板,藏之金匱,置諸宗廟,副在有司,寡弱小國,猶不可危,豈况萬乘之主,承難傾之邦,而加其上,則自然永久,故臣願陛下置天下於自安之地,寄大業於固成之勢,則可以無遺憂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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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閻閭少名士,官司無高能,其故何也。清議不肅,人不立德,行在取容,故無名士,下不專局,又無考課,吏不竭節,故無高能,無高能則有疾世事,少名士則後進無准,故臣思立吏課而肅清議也。天下至大,萬事至衆,人君至少,同於天日,故非垂聽所得周覽,是以聖王之治執要而已,委務於下,而不以事自嬰也。分職既定,無所與焉。非憚日側之勤,而牽於逸豫之虞,誠以治體宜然,事勢致之也。何則,夫造創謀始,逆睹是非以别能否,甚難察也。既以施行,因其成敗以分功罪,甚易識也。易識在考終,難察在造始,故人君恆居其易則治,人臣不處其難則亂,今人主恆能居易執要以御其下,然後人臣功罪,形於成敗之徵,無所逃其誅賞,故罪不可蔽,功不可誣,功不可誣,則能者勸,罪不可蔽,則違慢日肅,此為治之大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