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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四》[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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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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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集巻四十四元 吳澄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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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逺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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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混迹世俗之中,而超超乎埃壒之表者,亦有遁迹幽閒之境,而役役乎聲利之途者是何也?心與迹異也,均是人也,或迹近而心逺,或迹逺而心近,居屠肆而芥視三旌者何人也?迹非逺也,心則逺也,身江海而神馳魏闕者何人也?迹非不逺也,心不逺也,君子之觀人也,惡可于其迹,不于其心哉?夫以芳草而雜艾,蕭以獨清而汨泥滓,自迹而觀,雖楚三閭大夫之潔,安能髙飛逺舉,不在人間邪?逺遊之作,乃與世外飛仙者俱而翺翔寥廓之上,其心之逺何如也?君子之觀人也,詎可于其迹不于其心哉?晉陶徵士,猶楚屈大夫也,徵士少時作鎮軍參軍,而經曲阿為建威參軍而經錢溪,因長史秦川而欲遊目於中都,曷常遺世絶俗而忘天下也?義熙歸來之賦,蓋有不得已焉,結人境之廬,而能絶車馬之喧,何哉?喧寂在心,不繫乎迹也,故曰:心逺地自偏,東籬之西,南山之北,悠然真意,誰其知之?嗚呼!逺矣!國學生成,克敬家碭,山之安陽,斯亦不離乎人境者,作亭而名之曰「心逺陶子意矣!夫陶子卓行之賢也,生日與胄子講聞乎聖學,豈止希賢而已。雖然,陶子時運《暮春》之詩,慨想清沂詠歸之樂,孰謂陶子不知聖學哉?生其有志,於陶乎?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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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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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李夀卿之子郁暨弟顯,率羣弟以事親,左右無違,京兆蕭維斗以順堂名其居。王伯益謂予曰:「某與郁生同鄉長,同學純篤,人也劬書而惇禮一家,愉惋雍睦名堂者葢取《中庸》父母其順矣乎!之義,子能繹一語以詒之乎?」予既禮辭,為之喟然嘆曰:上古神皇,肇開人文,始畫《乾》《坤》,以象天地之徳,曰:健曰順而已矣。五常百行,一由是出。至哉,順之義也!逹乎物,我逹乎內外,逹乎逺近,逹乎上下,一毫無所咈,逆謂之順。就一家而言妻子,順兄弟,順父母之所以順也。一順之著,宗族稱之,鄉黨稱之難已,今也時之碩彥華其名,鄉之執友許其實,予安得不為之嘆而嘉李氏之有子也!雖然,順一也,行之有五致焉,致其愛,致其敬,致其樂,致其勤,致其慤,能是五,致於順其幾矣,抑猶末也。子之順乎親,未若親之順乎?子也,親之順乎?子未若子之順乎?道也。子順乎道,心與道一,親喻於道,心與親,一順之至也。劬書與惇禮與予之言,庶有合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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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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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徐君,治易祖程宗項,而旁通邵子經世之書,夫意言象數全易也,於邵焉,得其數於程焉項,焉得其言,易之道思過半矣。然君之學無所不窺,才無所不宜,宏偉倜儻,年耆而氣壯,志在當世,未獲一施,屈其能長書院,文事大興,上名于天官,又有以君易說進者,薦以不次君至京師,視紛紛干進之徒十之九,與勢利朋索,還其書,藏之篋笥,而不復以聞,常調調寜越郡教授,浩然而歸,謂予曰:吾名吾燕居之室,曰可堂,問其故,曰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吾師孔子也,噫!君真不虛讀易者矣,可者易之用也,雖然,可有三:有道之可有時之可有、身之可身,可時不可不可時可道,不可不可可者,何可於道而已,若時若身徇乎道者也,而行是三可者,又有三可焉,有聖人之可有賢人之可有、士之可聖人者,如氣序之寒熱溫涼,如物品之生長収藏萬變不常而莫知其然,人見其可實無可也,人見其不可,實無不可也,是之謂聖人之可賢人者,可其所可,不可其所不可,是謂之賢人之可士也者,審其可而可之,辨其不可而不可之不可而可,士豈為士哉?是之謂士之可君之,或仕或止而惟其可,其為士乎?為賢乎?為聖乎?一槩諸易而已矣。夫易六十四卦,非止為六十四事用也,三百八十四爻,非止為三百八十四人用也,變而通之,一斯萬殊,而本之萬斯一,士用之而為士,賢人用之而為賢,聖人用之而為聖識之所造,力之所到,深淺不同,而其道一也。然則君之仕予,不能必其可,君之止,予亦不能必其可,而君之用易,予所能必也,士而賢,賢而聖,均之為用,易則均之為可也,君所謂可葢如是乎?君曰:然子所言,吾所志也,請以子之言誌諸吾之堂之隅。君之名麒甫,其字也。思存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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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靖書院山長吳希顔曰:「吾之大父葬,曾大父於靖安里之存山,築室墓傍,環植萬竹,扁其楣,翰林承㫖趙子昂,為書萬竹,寓隠四字,吾父殁,復葬山麓,今為嵗時展省薦享之所,而名之曰思存,敢求文以記,庶其不泯。予曰:懿哉!子之名斯堂也!夫孝子慈孫之於親墓,以藏其體魄,廟以栖其神,魂隨所在而思如見親之存焉,故曰事亡如存。又曰:致愛則存而予。又謂孝子慕其親者,無一時而不思,亦無一時而不存,豈特於省墓享廟之時而思也哉?一舉足,不敢忘親道而不徑,舟而不游,忿言不出,惡言不反,無往而非思親之存也。葢致敬不忘者,事親之孝,慎行恐辱者,立身之孝,有事親之孝,有立身之孝,雖孝猶未也。予嘉子之名堂,而廣子之孝心,乃筆之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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垚岡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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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徳可之父宅于臨川山之陽,阿有其先廬,既完且美矣,而以棟宇之構,迫近於山,每嵗春夏霖雨,山水衝射,疑不可乆處,乃相居宅之左,渡溪而南不半里,間得廣衍之地,而改築其地,曰垚岡平疇中,特起髙阜溪水,界其後山,無所復之,其勢之止,其氣之聚,固宜有乗其旺者,而徳可定居焉,仍以昔之名地者名其堂,而請記扵予,予謂地之名舊矣,而堂之名則新也,其語葢出鄉俗之所呼,其名又非圖志之所載,而予何可以妄言之也哉?請不置,則姑即其名而稽諸字書,土髙曰垚山脊曰岡。夫自廣衍之土,騰躍而上,聳抜而為岡,斯可以逺絶埃塵,頫視培塿矣!然予觀詩人所詠周雅、魯頌,皆以如岡為期望之辭,何也?岡之聳抜特起,不有似於剏造之隆者乎?岡之常永不虧,不有似於保守之堅者乎?雅之所謂單厚多益,頌之所謂黃髪台背,大率期其祿之有常年之有永也,徳可嚅嚌乎?詩書之味,馳騁乎?古今之跡,何理弗瑩?何事弗鑑也?常守其家之富,永保其身之夀,有合乎詩人之所期,則垚岡之實,吾得享而有之,豈但襲取垚岡之名也。耶垚岡者,積土之髙以成山之髙也,享有垚岡之實,而常守其富,永保其夀者,如之何亦曰不自髙而已矣。予又擬諸易象,三土之垚象,坤山脊之岡,象艮坤上艮下,其卦為謙,謙也者,慊然自卑而不自足也。夫苟慊然自卑而不自足,則惴然戒慎之心生焉,惕然省察之道行焉,凡一毫有違於禮法而能害于家者,不敢犯也。一毫有動於氣血而能損于身者,不敢肆也。何敢哆然?自恃其家之豐大,身之壯盛,而謂莫吾若哉?一謙而衆,理無不該,百事無不善,人所好也,鬼神所福也。尊而光卑而不可踰者,其唯垚岡乎?𢎞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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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貴乎𢎞者何也?天地之所以為天地,吾之所以為心也,苟不能充其心體之大,以與天地同,是於心體之全有未盡也,心體之全有未盡,則吾心所具之理其未能知,未能行者衆矣。夫與天地之同其大者,心體之本然也,心之量所以貴乎𢎞也,與心量之不𢎞者,知行未百十之一二而已,哆然自足,盈溢矜傲,謂人莫若己也,此無他,其心隘陋,不足以藏貯故耳,惟其𢎞也,是以愈多而視之若寡,愈有而視之若無,葢心量寛洪而其容受,無限極也。集賢侍講學士、中山王結儀伯,讀聖賢之書,以聖賢自期,名其齋居之所曰𢎞。按曾子之言,𢎞與毅不偏舉也,毅如乾之徤𢎞,如坤之廣毅以進,其徳𢎞以居其業,不毅則功力間斷而不能日新,不𢎞則容量狹少而不能富,有二者缺一不可也。昔南康李文定先生燔字敬子,登科之後,年三十五,始受學于朱子,朱子告以曾子𢎞毅之說,於是文定歸而取𢎞之一字名齋室,朱子兼言其二,而李氏専取其一,何哉?文定自揆其平日所學,頗近於毅,而或歉於𢎞,故取其所歉以自勵,若古人佩韋佩弦之義,所以矯其偏也,然則儀伯、𢎞齋之扁,其亦猶文定名𢎞齋之意乎?前修之已事可發,固不待於予言也。王氏之名齋,與李氏不殊,庸敢援其事證,以誌于𢎞齋之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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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徳堂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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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稱臯、陶邁種徳而後世,或借「種徳二字以嘉善人。夫古之種徳者,種之於民,後之種徳者,種之於家,種之扵民者,天下䝉其惠澤,種之於家者,子孫受其福報,鉅野李氏之家,素積徳其先諱,成教子孫,力穡劬書,周姻戚之貧乏而代其徭役其嗣,名珪名璧,俱克承先志,親殁數年,而兄弟同居,同財無間言,重義輕利一如其父,於是鄉之儒,特書種徳字而扁其堂,葢以其再世種徳,如嘉榖之既種,則其苗之芃芃,禾之離離,可計日而待也。李氏資用饒裕而成之,孫珪之子曰好義,治進士術漸可媒仕,其富,其貴将兼有焉,所謂種徳於家,而子孫受其福,報非邪,且種者必有穫,理固然也,雖然種之後穫之前,豈無所事哉?既種不可以不耨也,耨之當如何,亦務學而已矣!故曰義以種,學以耨,為義而不講學,猶種而弗耨也,學之當如何,亦崇徳而已,故曰:尊徳性而道問學,學外乎徳,非君子之學也,若祖若父之徳,雖自天質而出,若子若孫之徳,必自學力而充也,質之美者種於昔,學之篤者耨,扵今其穫也,寜不十倍,其入乎?不然,芸而滅裂,實亦滅裂,種之之種,非不嘉也,而耨之之功有弗至耳。勉哉!芸其業,韓子之言也!好義從予學,故誦斯言以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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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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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克明因孟子深造自得之說,而以自得名書室,克明之務學也有年矣,今觀所扁之名,其志不亦甚大,其義不亦甚奥矣乎?予考之經史傳記自之義有三:「有所由之自,自誠自明之類是也。有所獨之自自省自訟之類是也。有「自然之自,自化自正」之類是也。孟子之言自得,亦謂自然有得云爾。何也?天下之理,非可以急迫而求也,天下之事,非可以苟且而趨也。用功用力之久,待其自然有得而後可。先儒嘗愛杜元凱之言,意其有所傳授,其言曰: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厭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斯言殆有合於孟子自得之㫖歟?優柔而求者,不以速而荒,使之不知,不覺而遂所求,厭飫而趨者,不以餒而倦,使之不知不覺而逹所趨,若江海膏澤之浸潤者,漸而不驟也。逮至膠舟而遇初氷之釋,觧牛而遇衆理之順,則膠者渙然而流動,解者怡然而悅懌,無所用其功力矣,此之謂自得然自得者,言其效驗而未嘗言其功力也,非不言其功力也,未易言也,故但曰以道而已」。以道者,循其路逕以漸而進也,君子固欲深造也,豈能一蹴而遽造於深也哉?其必進之以漸,而待之以乆,夫思之思之,又思之以致其知,以俟一旦豁然而貫通,勉之勉之,又勉之以篤其行,以俟一旦,脫然而純熟,斯時也自得之時也,克明其收,自得之効驗歟?盍亦先於用功用力之地而加思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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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正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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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尹耶律氏,名其別墅之堂曰養正,前參江浙行省政事時,翰林承㫖趙子昻為書,其扁今扵京師,徵予記之,余惟養正」二字,肇自聖人傳易之辭,誦習進脩之士,有終其身,莫能究察履蹈者,尹以公侯之貴,乃能䖍揭斯名,朝夕瞻翫,其志趣之超扵人也卓哉!余未獲步斯堂,目斯扁,繪築構之規模,稽完成之歲月,於是演暢堂扁之義而為之記,蓋聞邪者正之反也,偏者正之偶也,事違於理之謂邪,心倚於物之謂偏,故夫正之為言,有以事言者,有以心言者,所行無邪,事之正也。所存無偏心之正也,正之名一也而正之,實有此二端焉,所養之正,其事歟?抑心歟?曰:事之無邪,為之而已,不待養也。心之無偏,苟非養之於素,養之於漸,則豈能遽至哉?養正云者,養其心也。凝然在中,不近四旁,是為心之正,喜怒憂懼,一有所偏,非正也。未正之前,不失其養,既養之後,斯得其正矣。正之所貴乎養者,何也?若地之養禾,然不可無雨露之滋也,不可無穮、蓘之勤也。若山之養材,然不可有斧斤之伐也,不可有牛羊之牧也。方其靜而無思也,主敬以直其內,及其動而有為也,不可不養之於外也,養之於外,如之何?亦在乎所行之事,一皆無邪焉爾。蓋必行無邪之事,而後可以養無偏之心也。外之無邪,與內之無偏,雖不相同,然不相悖而實相資也。凡不可以質諸天,不可以語諸人者邪?而不正之事也,於邪而不正之事不肯為,此養心之道也。養之之久,則查滓淨盡,本體渾全,正而不偏之心,又豈俟他求哉?堂之扁斯名也,固將既其實也,余言其可虛乎?庸敢述聖功之實,以諗而繫之,以箴其辭曰:心之正體,明鏡止水,未發而中,焉有所倚?下聖一等,或不能然,用而善養,體則罔偏,以義勝利,以理制欲,外行必果,內徳斯育,滓澄水淨,塵掃鏡空,不南不北,不西不東,䝉養聖切,繇此臻極,尚其朂哉!安處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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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逺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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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陳廣居家有園池之勝,池中種蓮池上構亭,扁其亭曰香逺,而請予記之,予謂周子以蓮比君子,其狀蓮之徳,曰中通、曰外直,徳之備於己者也,曰出淤泥而不染、曰濯清漣而不妖,徳之不變於人者也。其香之逺,猶君子之譽望,逺聞蓋徳之徵驗焉。夫徳必先有其本實,而後有其徵驗,欲譽望之聞,如蓮香之逺者,必其有君子之徳也,君子之徳如之何靜?不蔽於物,而此心常明也。蓮之中通似之動,不違於理,而凡事悉正也,蓮之外直似之,雖與汚世合而不為所汙,雖與流俗同而不為所流也,蓮之不染,不妖似之徳,如是譽望,其有不逺聞者乎?且蓮香之逺也,聞於尋丈而已徳之香,則始乎一鄉逹乎?一國逺而可法於天下,又逺而可傳於後世,奚啻如蓮香之逺也哉?廣居今為䝉古字學教授,方當習譯鞮之語,而乃慕香逺之蓮,倘因周子所愛而能有,慕而思焉而學焉而悟焉而得焉,將見無處不香無時不香香之逺,無更逺於此者,於蓮乎?何有仁夀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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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之人,世積仁厚者,王氏為首,稱王子淵深源之家,有堂名仁夀,予昔與其弟子清寅、叔㳺,今與其弟子霖起巖㳺,見其季父仁甫之善行,又聞其先翁國濟父之遺事,於是而知王氏世積仁厚之實。李桓仲,䝉介士也,謂予深源之先翁,諱君久素,號長者,其先汴人宋南渡,徙霅川,再徙金陵,勤儉殖生,以致饒裕,周人之急,雖重費不吝,至元間郡既降,兵猶散掠郊外有秦氏者,舊曾識靣,為兵所執,求資靡應,將就戮,秦紿云有白金寄姻戚家,願偕往以索兵,捽秦徑抵翁所,秦遶屋叫呼急活,我急活我聲甚!哀翁惻然,興憐出迎軍校,坐㗖以酒肉,衆咸喜言,及索金指,秦喻之曰:彼貧人安有寄物,即非吾姻戚也。汝所需幾何,當代輸以易其命。衆感動許諾,畀白金若干,秦獲免死。又有許氏者,嘗客于門,妻子被俘,翁遣人賫金帛遍地尋訪,竟贖之以還,許之家已毀,資以牛六十蹄角,令歸治田,許得復業,後成富家,秦許之子孫至今不敢忘徳,而外人鮮知之者,其生平隂徳多類此,某生晩不能悉也,予聞仲䝉言,嘆曰:世有若人乎?以是翁為兄,宜其有仁甫之弟也!以仁甫為弟,宜其有若是之兄也!仁夀名堂不忝矣!一日,深源請曰:子淵為人子,弗克揚父之美,常悒悒于懷先生,幸知之,敢請紀此遺事于仁夀堂之壁,俾後之人世世鑒觀之,如之何?予曰:可也。仁之施不一,而夀之報有三:年齒耄耋,一身之夀也,世業久長,一家之夀也,子孫蕃延,一族之夀也,深源意度坦易,才識明敏,不墜先徳,年垂六十,顔若童孺,資用源源,而流通生兒,袞衮而賢才,所謂一身之夀,一家之夀,一族之夀,人蘄享其一而不可得者,且將備其三而不為難,天之報王氏,方殷也,雖然,天之於人也,如土之於木,栽者培之,人之於天也,如器之於水,虛者受之深源,既知所以光其先益,思所以淑其後化,所居之里為仁里,拓所至之域為夀域,皆此一堂之仁夀,為之基勉之哉?深源曰:敬聞命矣!乃書以遺焉。宻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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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府鄭萬里,名其齋居,曰宻前,翰林之屬歐陽南陽,因教授傅民善而講求宻之意,予曰:「有其名,必有其義,究其義,宜識其字。識字者,古之所謂小學也,予幼嘗學之矣,今以小學家所學而告于學,大學之人,其尚無忿字由宻,而生宀之下諧,必聲者,室之静也,山之上諧宓聲者,山之用也。宓密二字通用,故周密之密作宓而靜宓之宓亦借用洗心退藏於宓者,靜密也。幾事不宓,則害成者周密也,靜密者,心不膠擾之,謂周密者,事不疏漏之,謂二者,固宅心之要法,處事之大方而行之,不保其無弊。靜密之弊,寂滅而絶物,周密之弊,詭秘而自私密而或若是,不可也。惟中庸言密察聘義,言縝密,其義與周密之義同,以密察之密而析理,則分辨精微已精而彌精,以縝密之密而治身,則脩省詳悉已謹而彌謹,精而彌精,詩之如切如磋也,謹而彌謹,詩之如琢如磨也,此則宻之所以為宻,而大學之所以為學者,名齋之君子,倘亦有志於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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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復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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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之生始於根,人之生本於父,夫物春而發,榮夏而長,茂秋而成,遂皆生意之流行也,至於冬,則伏藏固密而歸其根,是之謂復,而來歲之發,榮長茂成,遂皆於此乎?基人之本乎?父亦猶是也,自幼而壯,自衰而老,學行足乎已,事業加乎人徳,至於為聖、為賢位,至於為公、為卿,凡所能為者,皆吾之一身,而吾之一身即父之身也。故曰身也者,親之枝也。然則親也者,身之本,其猶嘉植之根與,是以君子之於親也。事生而致其樂,送終而致其謹,追逺而致其嚴者,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髙安陳以忠孝行,疇昔孝於其親,親歿而猶有終身之慕,今為䝉山銀場提舉,創樓於公廨之側,面池背市,峙乎其右者,大䝉之山,聳乎其左者,鍾秀之峯也。翼以圓明丈室,退食之餘,宴坐其中,悠然而遐思以不忘其親,樓經始於延祐,乙邜之冬,落成於今,兹丙辰之春,而扁之曰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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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古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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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尚,有萬不同尚名者,進取百途,以蘄於升尚利者計度百端,以蘄於豐,其他小術末伎足以溺心蕩志者,皆能使人尚之,終身而不厭嵇康之逹也。而鍜,劉毅之雄也,而愽則其下者又奚足怪?夫其所尚之不同,由其識之不同也。識之卑者,所尚亦卑。宜春、黃元瑜循循謹厚,處家處鄉,未嘗矯激以求異於人。而其尚自有與人不同者,若名若利,若小術若末伎,凡世人所好,一切不之尚作堂於所居之偏聚群書及法帖名畫充牣其中,而扁其堂曰尚古,予聞而嘉嘆焉。蓋人之所尚者今,而元瑜之所尚者古彼,尚今者喜其快已,喜其衒俗而笑,尚古者之澹且迂,夫孰知澹中之至味,迂中之至樂哉?孟子言:讀其書,誦其詩,論其世尚友,古之人斯堂之名,於孟子之言有合也,其識不亦髙乎?元瑜之所尚,固已髙於人,而予又為之次,其品法帖名畫古矣,而未為古也。古者莫如書書之有集、有子、有史古矣,而未甚古也。甚古者莫如經春秋,古魯史,非司馬遷、班固以來之紀也,儀禮古周制,非叔孫通曹褒以來之儀也,風雅頌古樂歌非蘇、李、張平子以來之五七言也,書經為上古之書,易經為三,古之易古,莫古於此,孰有出其上者?黃氏之子若弟,沈浸乎是含咀乎?是因古經之辭學,古人之道,得古人之心,則居今之世,而與今之人異此尚古以淑其子弟之效也,其與尚今以誤其子弟,俾日趨而日下者,相去之逺,奚啻九地之視九天也哉?元瑜名璧為㩁茶都轉運司,屬官在江州為予言其作堂之意,而予筆之以為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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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正集巻四十四
URN: ctp:ws64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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