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上又問:「今劉濟、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豈可盡如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乘上此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時不可失。』如何?」對曰:「群臣見陛下西取蜀,東取吳,易於反掌,故諂躁競之人爭獻策畫,勸開河北,不為國家深謀遠慮,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思之,河北之勢與二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地,其四鄰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其下皆莫之與,闢、錡徒以貨財啗之,大軍一臨,則渙然離耳。故臣等當時亦勸陛下誅之,以其萬全故也。成德則不然,內則膠固歲深,外則蔓連勢廣,其將士百姓懷其累代煦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之理,諭之不從,威之不服將為朝廷羞。又,鄰道平居或相猜恨,及聞代易,必合為一心,蓋各為子孫之謀,亦慮他日及此故也。萬一餘道或相表裏,兵連禍結,財盡力竭,西戎、北狄乘間窺窬,其為憂患可勝道哉!濟、季安與承宗事體不殊,若物故之際,有間可乘,當臨事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 |
12 | 左神策軍吏李昱貸長安富人錢八千緡,滿三歲不償,京兆尹許孟容收捕械繫,立期使償,曰:「期滿不足,當死。」一軍大驚。中尉訴於上,上遣中使宣旨,付本軍,孟容不之遣。中使再至,孟容曰:「臣不奉詔,當死。然臣為陛下尹京畿,非抑制豪彊,何以肅清輦下!錢未畢償,昱不可得。」上嘉其剛直而許之,京城震栗。 |
14 | 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以為:「國家征伐,當責成將帥,近歲始以中使為監軍。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專令中使統領者也。今神策軍既不置行營節度使,則承璀乃制將也;又充諸軍招討處置使,則承璀乃都統也。臣恐四方聞之,必窺朝廷;四夷聞之,必笑中國。陛下忍令後代相傳云以中官為制將、都統自陛下始乎!臣又恐劉濟、茂昭及希朝、從史乃至諸道將校皆恥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齊,功何由立!此是資承宗之計而挫諸將之勢也。陛下念承璀勸勞,貴之可也;憐其忠赤,富之可也。至於軍國權柄,動關理亂,朝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寧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制從人之欲而自損聖明,何不思於一時之間而取笑於萬代之後乎!」時諫官、御史論承璀職名太重者相屬,上皆不聽。戊子,上御延英殿,度支使字元素、鹽鐵使李鄘、京兆尹許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簡、給事中呂元膺、穆質、右補闕獨孤郁等極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兵馬使,改處置為宣慰而已。 |
18 | 是歲,雲南王尋閣勸卒,子勸龍晟立。 |
33 | 會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與語,為言為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從史陰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復來京師,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胤等款要。垍言於上曰:「從史狡猾驕很,必將為亂。今聞其與承璀對營,視承璀如嬰兒,往來都不設備;失今不取,後雖興大兵,未可以歲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許之。 |
57 | 鍔有吏才,工於完聚。范希朝以河東全軍出屯河北,耗散甚眾;鍔到鎮之初,兵不滿三萬人,馬不過六百匹,歲餘,兵至五萬人,馬有五千匹,器械精利,倉庫充實。又進家財三十萬緡,上復欲加鍔平章事,李絳諫曰:「鍔在太原,雖頗著績效,今因獻家財而命之,若後世!」上乃止。 |
66 | 宦惡李絳在翰林,以為戶部侍郎,判本司。上問:「故事,戶部侍郎皆進羨餘,卿獨無進,何也?」對曰:「守土之官,厚斂於人以市私恩,天下猶共非之;況戶部所掌,皆陛下府庫之物,給納有籍,安得羨餘!若自左藏輸之內藏以為進奉,是猶東庫移之西庫,臣不敢踵此弊也。」上嘉其直,益重之。 |
71 | 庚子,以金吾大將軍李惟簡為鳳翔節度使。隴州地與吐蕃接,舊常朝夕相伺,更入攻抄,人不得息。惟簡以為邊將當謹守備,蓄財穀以待寇,不當覩小利,起事盜恩,禁不得妄入其地;益市耕牛,鑄農器,以給農之不能自具者,增墾田數十萬畝。屬歲屢稔,公私有餘,販者流及他方。 |
73 | 六月丁卯,李吉甫奏:「自秦至隋十有三代,設官之多,無如國家者。天寶以後,中原宿兵,見在可計者八十餘萬,其餘為商賈、僧、道不服田畝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勞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輩也。今內外官以稅錢給俸者不下萬員,天下三百餘縣,或以一縣之地而為州,一鄉之民而為縣者甚眾,請敕有司詳定廢置,吏員可省者省之,州縣可併者併之,入仕之塗可減之。又,國家舊章,依品制俸,官一品月俸錢三十緡;職田祿米不過千斛。艱難以來,增置使額,厚給俸錢,大曆中,灌臣月俸至九千緡,州無大小,刺史皆千緡。常袬為相,始立限約,李泌又量其閒劇,隨事增加,時謂通濟,理難減削。然猶有名存職廢,或額去俸存,閒刻之間,厚薄頓異。請敕有司詳考俸料、雜給,量定以聞。」於是命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入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同詳定。 |
79 | 己丑,以戶部侍郎李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為相,多修舊怨,上頗知之,故擢絳為相。吉甫善逄迎上意,而絳鯁直,數爭論於前;上多直絳而從其言,由是二人有隙。 |
83 | 是岁,天下大稔,米斗有直二錢者。 |
91 | 五月庚申,上謂宰相曰:「卿輩屢言淮、浙去歲水旱,近有御史自彼還,言不至為災,事竟如何?」李絳對曰:「臣按淮南、浙西、浙東奏狀,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設法招撫,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豈肯無災而妄言有災邪!此蓋御史欲為姦諛以悅上意耳,願得其主名,按致其法。」上曰:「卿言是也。國以人為本,聞有災當亟救之,豈可尚復疑之邪!朕適者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賦。上嘗與宰相論治道於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體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禁中,所與處者獨宮人、宦官耳,故樂與卿等且共談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