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 -> 第二十二卷

《第二十二卷》[View] [Edit] [History]

王昊廬宗伯是蓮花長老》

1
王昊廬宗伯,未第時,自黃岡赴京應試。路過廬山,宿於蓮花宮內,因次日仍欲啟行,未晚便睡。夢身坐大殿之上,面供齋果,下有袈裟百輩環拜誦佛,因隨手取面前棗子,偶啖數枚,遂醒。醒時,口中有餘味。正驚訝間,忽見住房外燈燭輝煌,几筵肆設,眾僧方膜拜,宛然夢中光景。啟戶問之,是日乃此庵已故淨月上人忌辰,眾方祭祀。宗伯大異,起視所供盤中之棗,其頂微缺,如少二三枚者,恍悟自己前身乃此庵長老也。故終身奉佛甚虔。先是,宗伯父用子公崇禎翰林。殉節廬山,故自號「昊廬」,取「昊天罔極」之義,諱澤宏。

鬼買兒》

1
洞庭貢生葛文林,在庠有文名。其嫡母周氏亡後,父荊州續娶李氏,即文林生母也。于歸三日後,理周氏衣箱,有繡九枝蓮紅襖一件,愛而著之。
2
食次即昏迷,自批其頰曰:「余,前妻周氏也。箱內衣裳是我嫁時帶來。我平日愛惜,不忍上身。今汝初來,公然偷著,我心不甘,來索汝命。」家人環跪,替李求情,且云:「娘子業已身故,要此華衣何用?」曰:「速燒與我,我等要著。我自知氣量小,從前妝奩,一絲不能與李氏,皆速燒與我,我才肯去。」家人不得已,如其言,盡焚之。鬼拍手笑曰:「吾可以去矣。」李即霍然病愈。家人甚喜。
3
次日李方晨妝,忽打一呵欠,鬼又附其身曰:「請相公來。」其夫奔至,乃執其手曰:「新婦年輕,不能理家事,我每早來代為料理。」嗣後,午前必附魂於李身,查問薪米,呵責奴婢,井井有條。如是者半年,家人習而安之,不復為怪。
4
忽一日謂其夫曰:「我要去矣。我柩停在此,汝輩在旁行走,震動靈牀,我在棺中骨節俱痛,可速出殯,以安我魂。」其夫曰:「尚無葬地,奈何?」曰:「西鄰賣爆竹人張姓者有地在某山,我昨往看,有松有竹,頗合我意。渠口索六十金,其心想三十六金,可買也。」葛往觀,果有地有主,絲毫不爽,遂立契交易。
5
鬼請出殯日期,葛曰:「地雖已有,然啟期告親友,尚無孝子出名,殊屬缺典。」鬼曰:「此說甚是。汝新婦現有身矣,但雌雄未卜,與我紙錢三千,我替君買一兒來。」言畢去。至期,李氏果生文林。
6
三日後,鬼又附婦身如平時,其姑陳氏責之曰:「李氏新產,身子孱弱,汝又來糾纏,何太不留情耶?」曰:「非也。此兒係我買來,嗣我血食,我不能忘情。新婦年輕貪睡,倘被渠壓死奈何?我有一言囑婆婆:俟其母乳畢後,婆婆即帶兒同睡,我才放心。」其姑首肯之,李婦打一呵欠,鬼又去矣。
7
擇日出喪,葛憐兒甫滿月,不勝粗麻,易細麻與著。鬼來罵曰:「此係齊衰,孫喪祖之服。我嫡母也,非斬衰不可。」不得已,易而送之。臨葬,鬼附婦身大哭曰:「我體魄已安,從此永不至矣。」嗣後果斷。
8
先是,周未嫁時,與鄰女結拜三姊妹,誓同生死,其二妹先亡。周病時曰:「兩妹來,現在牀後喚我。」葛怒,拔劍斲之。周頓足曰:「汝不軟求,而斲傷其臂,愈難挽回矣。」言畢而亡,年甫二十三。

鬼搶饅頭》

1
文林言:洞庭山多餓鬼。其家蒸饅頭一籠,甫熟揭蓋,見饅頭唧唧自動,逐漸皺縮,如碗大者,頃刻變小如胡桃。食之,味如麵筋,精華盡去。初不解其故,有老人云:「此餓鬼所搶也,起籠時以硃筆點之,便不能搶。」如其言,點者自點,縮者仍縮。蓋一人之點,不能勝群鬼之搶也。

荷花兒》

1
餘姚章大立,康熙三年舉人。家居授徒,忽有二冤鬼,一女一男,白日現形。初扼其喉,繼推之地,以兩手高撐,梏而不開,若空中有繩繫之者。先作女聲曰:「我荷花兒也。」繼作男聲曰:「我王奎也。」皆北京口氣。
2
家人問:「何冤?」曰:「章大立前身姓翁,亦名大立,前朝隆慶時為刑部侍郎。其時我主人周世臣,官錦衣指揮,家貧無妻,只荷花兒與王奎一婢一奴相伴。有盜入室殺世臣去,我二人報官。官遣張把總入室捕盜,疑我二人因姦弒主。刑部嚴刑拷訊,我二人不勝楚毒,遂自誣服。刑部郎中潘志伊疑之,獄久不決。及大立為侍郎,忽發大怒,別委郎中王三錫、徐一忠再訊,二人迎合,竟照前議定罪。志伊苦爭不能得,遂剮我二人於市。越二年,別獲真盜,都人方知我二人之冤。傳入宮中,天子怒,僅奪大立官職,而調一忠、三錫於外。請問:凌遲重情,可是奪職所能蔽辜否?我故來此索命。」
3
家人問:「何以不報王、徐之冤?」曰:「彼二人惡跡更多。一已變豬,一囚酆都獄中。我不必再報。惟大立前身頗有清官之號,又居顯秩,故爾遲遲。今渠已投第三次人身矣,祿位有限,方能報復。且明季朝綱不整,氣數將絕,陰司鬼神亦多昏聵。我等屢訴不准,不許出京,豈若當今大清之世,冥司陰官,亦洗心革面耶!」家人跪求說:「召名僧為汝超度何如?」曰:「我果有罪,方要名僧超度。我二人絲毫無罪,何用名僧超度?況超度者,不過要我早投人身耳。我想就投人身,遇著大立,也要報仇,渠必死我二人之手。然而旁觀者不解來歷,即我與大立既已隔世,雖報其人,兩邊都不曉來歷,無以垂戒作官之人。故我二人每聞陰司喚令輪回,堅辭不肯。今冤報後,可以輪回矣。」言畢,取几上小刀自割其肉,片片墜下。作女聲問曰:「可像剮耶?」作男聲問曰:「可知痛耶?」血流滿席而死。

歐陽澈》

1
宋浙西有陳東、歐陽澈廟,當時士民憐其忠,故私立而祠之也。後王倫從金國來,見面惡之,命有司拆毀。明季有富而好義者李士貴,又立廟於艮山門外,鄉民祈求頗靈。
2
一日,李夢神人布袍革履叩門求見,曰:「我歐陽澈也,當日位卑而言高,獲罪係我自取,幸上帝憐我忠誠,命我司杭城水旱之事。杭城地方甚大,我一人難以辦理。我有友二人,一樊安邦,一傅國璋,皆布衣有氣節。可塑二人像于我側,助我安輯地方。」李允許,既而笑問曰:「陳東先生安在,何不相助為理?」曰:「李伯紀相公現司南嶽,聘陳先生作記室去矣。」士貴於次日即增兩像于旁。

浮尼》

1
戊戌年,黃河水決。河官督治者每築堤成,見水面有綠毛鵝一群翱翔水面,其夜堤必崩。用鳥槍擊之,隨散隨聚,逾月始平。雖老河員,不知鵝為何物。後閱《桂海稗編》載前明黃蕭養之亂,黃江有綠鵝為祟,識者曰:「此名浮尼,水怪也,以黑犬祭之,以五色粽投之,則自然去矣。」如其言,果驗。

雷火救忠臣》

1
全椒金光辰,以御史直諫觸崇禎皇帝之怒,召對平台,將重懲之。忽迅雷震御座,乃免之。嘉靖怒劉魁、楊爵、周怡直諫,杖置獄中。有神降乩言三人冤,乃赦之。後因熊浹言乩仙不足信,重捕入獄。亡何,高元殿火起,帝禱于靈臺,火光中有呼三人姓名稱忠臣者,乃急傳詔釋之,且復其官。

滑伯》

1
河南滑邑署中有滑伯墓甚大,邑令到任,必先祭奠,朔望行香。滑伯之神時時出現,圭璋袞冕而出者,官必陞遷;深衣便服而出者,官多不詳。余門生呂炳星宰滑州,忽一日見滑伯衣冑立于墓上,是年,升香河同知。墓前古木甚多,木葉落時,風吹四散,從未有落墓上者,亦奇。

盤古腳跡》

1
西洋錫蘭山,高出雲漢,其顛有巨人腳迹,入石深二尺,長八尺,云是盤古皇帝開天落地之腳迹。其國人多裸形,有穿衣者,皮肉必爛。

珠重七兩》

1
《明史》:永樂十五年,蘇祿國貢大珠,重七兩有零。

采膽入酒》

1
占城國取生人膽入酒與家人飲,且以浴身,曰:「通身是膽。」每伺人於道,出其不意殺之,取膽以去。若其人驚覺,則膽先裂,不足用矣。置眾膽於器,必以中華人膽居上。王在位三十年,則避位入深山,以兄弟子姪代,而己持齋受戒告於天曰:「我為君無道,願虎狼食我,或病死。」居一年無恙,則復位如初。

膽長三寸》

1
福王之敗,有起義兵者吳漢超,宣城生員也。兵潰,逃出城,念其母在,乃入見大帥曰:「首事者我也。」殺之,剖其腹,膽長三寸。

湖神守尸》

1
明季大學士賀逢聖,在武昌為張獻忠所逼,投墩子湖死。自夏至秋,有神托夢於湖之居民某云:「我奉上帝命,守賀相屍殊苦,汝可撈而視之,有黑子在其左手者是也。」某覺而異之,俟於湖,赫然尸出,乃殮而葬之。屍在水中百有七十日,面如生。

僵尸抱韋馱》

1
宿州李九者,販布為生。路過霍山,天晚,店客滿矣,不得已,宿佛廟中。漏下兩鼓,睡已熟,夢韋馱神撫其背曰:「急起,急起,大難至矣!躲我身後,可以救你。」李驚醒,踉蹌而起。見牀後厝棺砉然有聲,走出一屍,遍身白毛,如反穿銀鼠套者,面上皆滿,兩眼深黑,中有綠眼,光閃閃然,直來撲李。李奔上佛櫃,躲韋馱神背後。僵尸伸兩臂抱韋馱神而口咬之,嗒嗒有聲。李大呼,群僧皆起,持棍點火把來。僵尸逃入棺中,棺合如故。
2
次日,見韋馱神被僵尸損壞,所持杵折為三段,方知僵尸力猛如此。群僧報官,焚其棺。李感韋馱之恩,為塑像妝金焉。

窮鬼祟人富鬼不崇人》

1
西湖德生庵後門外厝棺千餘,堆積如山。余往作寓,問庵僧:「此地嘗有鬼祟否?」僧曰:「此間皆富鬼,終年平靜。」余曰:「城中那得有如此許多富人?焉能有如此許多富鬼?且久攢不葬,不富可知。」僧曰:「所謂富者,非指其生前而言也,凡死後有酒食祭祀、紙錢燒化者,便謂之富鬼。此千餘棺雖久攢不葬,僧於每年四節必募緣作道場,設盂蘭會燒紙錢千萬,鬼皆醉飽,邪心不生。公不見世上人搶劫詐騙之事,皆起於飢寒。凡病人口中所說,目中所見,可有衣冠華美、相貌豐腴之鬼乎?凡作祟求祭者,大率皆蓬頭歷齒,藍縷窮酸之鬼耳。」余甚是其言,果住月餘,雖家僮婢子,當陰霾之夜,無聞鬼嘯者。

雷神火劍》

1
乾隆戊申八月,河庫道司馬公遣兩僕還家,一名祝升,年三十;一名壽子,年十六。二人僱船行至寶應劉家堡地方,天漸陰晦,壽子忽喜曰:「前面搭台喝戲,有金盔金甲神在場上,甚熱鬧。」旁人皆不見,笑曰:「前面河水滔滔,絕無戲臺。汝孩子氣,一心想看戲耶?」祝升同一篙工爭曰:「果然有戲,諸君何獨不見?」言未畢,有惡風吹折桅杆,滿船昏黑,震雷一聲,擊殺壽子、祝升於船頭,並殺篙工於船尾。雷雨稍定,艙中人大驚,泊船報縣,請官相屍。
2
俄而祝升蘇曰:「我與壽子正在船看戲,忽見前面萬道金光,不見河路,地上俱鋪雪白銀磚。台上宮殿巍峨,中坐冕旒神,方面白鬚,旁立金盔金甲者數十。一金甲神向冕旒者鞠躬白事,語不可辨,但見冕旒神點首,金甲者遂趨出,上船擒我與壽子、篙工三人去跪殿上。抽腰下掛劍,紅光照耀,將壽子頸上橫穿過去,又將篙工胸上橫穿過去。我看見光景不好,側身要逃,被別個金甲神扯住,用金瓜錘當頭一打,我遂昏絕,以後便不知人事了。」
3
縣官萬公來驗,即取此段口供,申詳立案。驗壽子、篙工兩尸,果有細眼穿喉、胸二處,買棺殮埋。因祝尚活,在船中不便醫治,乃撐船至大王廟停泊,扛祝升入廟。祝望見大王,驚曰:「剛才上坐者,即此神也。」又旁睨曰:「諸位神道,都在殿上,何不救救我耶?」言畢,食粥一碗,仍氣絕矣。
4
是年冬,余同劉霞裳遊沭陽,過劉家堡,泊船大王廟。往看諸神,皆尋常金裝木偶,無他靈異。劉向神問:「壽子年幼,有何惡而犯天誅?」神不答。余笑曰:「癡秀才!此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耳!幽明一理,何必對神饒舌耶?」

水精孝廉》

1
廣東紀孝廉,童時誤入蛇腹。黑無所見,但聞腥氣。捫其壁,滑澾不可近。幸身邊有小刀,因挖其壁。漸見微明,就明鑽出,困臥於地。鄰人見之,攜歸其家。是日,村郊三十里外有大蛇死焉。孝廉為毒氣所傷,通身皮脫如水精,腸胃皆見,從幼至壯不改。鄉舉後,同年皆見之,呼為「水精孝廉」。

水鬼移家》

1
王某居杭城之東園,地多魚池,東西相接,中隔一埂。季夏日正午,立埂上乘涼,見東池忽有一道浮漚,闊尺許,似潮湧而來,湱湱有聲。及近埂岸,有尺半長一段黑氣從東池飛入西池而寂,鼻中作羊羶氣。問之鄰人,云:「是乃水鬼移家也。」

負妻之報》

1
杭城仙林橋徐松年,開銅店。年三十二,驟得瘵疾。越數月,疾漸劇,其妻泣謂曰:「我有兩兒俱幼,君或不諱,我不能撫,我願禱於神,以壽借君。君當撫兒,待其長娶媳,可以成家,君不必再娶矣。」夫許之,婦投詞於城隍,再禱於家神,婦疾漸作,夫疾漸瘳,浹歲而卒。
2
松年竟違其言,續娶曹氏。合巹之夕,牀褥間夾一冷人,不許新郎交接,新婦驚起,蓋前妻附魂於從婢以鬧之也。口中痛責其夫,共寢五六月,齋禱不靈,松年仍以瘵歿。

四小龜扛一大龜而行》

1
杭城橫塘鎮有孤靜庵,一老僧焚修其後殿。見有四小龜共扛一大龜,逕尺許,循牆依檻,團團而走,迴環不止。老僧唪經畢,清罄一聲,龜方斂跡。數年後,老僧圓寂,龜亦不復再見。雍正年事。

鬼送湯圓》

1
杭州王生繩玉,課蒙於橫良鍾氏。鍾第三子字有條,年已二十,自瞞其年,稱十六,問:「弟子此時尚可讀書否?」王答以:「果能志堅,書何不可讀耶?」有條大喜,諷誦不輟。其父俗賈也,不以為然,迫之赴吳門貿易。有條鬱鬱而往,日赴市廛,夜仍闔戶,隱身帷帳中,私自鑽研。滿房貼「歲不我與」四字。越四月,疾亟而歸。時近重九,抵家遂卒。柩停於家。
2
次年七夕前一日,王睡夢中,聞內屋啟門聲,步至書舍排闥入。見有條左手秉燭,右手執碗,碗內騰騰熱氣,至王牀前,啟帳笑曰:「先生肚饑耶?特送點心來。」王坐起接其碗,見內浮湯圓四個,兼有銅銚。遂忘其為鬼,竟挑食之。及三而飽,尚留其一,隨手交還有條,有條復為下帳閉門而去。
3
王忽大悟,驚曰:「有條歿已週歲,今夕胡為而來?」方舉念間,體中寒熱頓作,自夜及明,循環三次。憊甚,不能起,乃呼輿歸家。家中攔門鬼以百十計,男女大小他鄉本郡之鬼無所不有,大約鳩形鵠面披衣曳履之窮鬼為最多,恰無怪狀奇形之可怖者。
4
王有妹嫁翟家,來視兄疾,鬼在病人口中云:「汝是鄭家橋翟家娘子,亦來此耶!」王弟訪之,果翟鄰家修髮之妻新縊死者也。
5
王父為延醫投藥,掖起病人命服,眾鬼擠肩揎背,持其手,使不得服。如是者再四,王心厭焉,竟違父命,終不飲藥。次晨,另延一醫診視,問:「曾投藥否?」父語以故,醫索方視之,驚曰:「幸而未飲,否則今日不能出聲矣!」另立一方,鬼不復來奪。從此眾鬼闐門塞屋,日掩天光,夜蔽燈火,或坐或立,或言或笑,聚集十餘日。家中持經放燄口,毫無效驗。一女鬼呼曰:「汝家該延老僧宏道來,我輩便去。」如其言,往請宏道。甫到門,眾鬼轟然散矣。病亦漸安。
6
袁子曰:同是念經放燄口,而有驗有不驗,此之謂有治人,無治法也。不知鬼食之不宜人食,而以奉其先生,此之謂愚忠愚孝也。

忠恕二字一筆寫》

1
黃燡照,歙縣人,原任福山同知,罷官後主講韶州書院。嘗書「忠恕」二大字,勒石講堂,款落「新安後學某敬書」。
2
忽一日,夢黑衣者二人執燈至曰:「奉命召汝。」黃即隨往。至一處,歷階而升,聞呼曰:「止。」黃即立定,黑衣人分左右立,中隔一層白雲。聞有人曰:「汝為大清官員,何以生今反古,書『忠恕』二字,款落『新安』?宜速改正。」黃驚醒,急將前所刻「新安」二字改寫「歙縣」。
3
越數日,又夢前黑衣人引至原處,仍聞雲中人語曰:「汝改書勒石固善,但亦知『忠恕』二字之義是一氣讀否?汝可於古帖中求之。」黃醒,檢閱十七帖,見「忠恕」二字行書乃是「中心如一」四字,恍然大悟。復將壁間石刻毀去,仿貼中行書,另寫勒石。今現存韶州書院。

土雨》

1
乾隆十四年,李元叔秀才自京就館瀋陽,越明年夏四月,回京師,渡遼水。是日往北臺子,站路過遠,昏黑不得抵宿。時乘四套車投一深林中,聞樹葉上簌簌作雨聲,沾灑衣上,視之皆土也。未幾,四馬攢蹄,退後不敢前。騾腳大呼曰:「有鬼蹲踞當道,車拉不動!」乃取開路鐵鋤抓土撒之,口中作咒語,車始得行。不數步,見一火,茶杯大,傍車而行,其光上下遠近不定,照里許而滅。土人云:「凡鬼物出,皆先有土雨。」

降廟》

1
粵西有降廟之說。每村中有總管廟,所塑之像,美醜少壯不同。有學降廟法者,法將成,則至廟中卜卦降神。初至,插一劍於廟門之中,神降則拔劍而回;神不降,則用腳踢倒之。能隨足而起則生,如不起,則為神誅矣。
2
其法將一碗淨水寫一「井」字圈繞之,地上亦寫一「井」字圈繞之,八仙桌中間亦寫一「井」字圈繞之,召童子四人,手上各寫一「走」字圈繞之,將桌面反對碗口之上,四童以指抬桌,其人口念咒云:「天也轉,地也轉,左叫左轉,右叫右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轉。若還不轉,銅叉叉轉,鐵叉叉轉。若再不轉,土地、城隍代轉。」唱畢,桌子便轉,然後請藥方,無不驗者。

隴西城隍神是美少年》

1
康熙間,隴西城隍塑黑面而髯者,貌頗威嚴,忽於乾隆間改塑像為美少年。或問庵僧,僧曰:「聞之長老云,雍正七年,有謝某者,年甫二十,從其師在廟讀書。夜間先生出外,謝步月吟詩。見一人來禱,乃隱於神後伺之,聞其祝云:『今夜若偷物有獲,必具三牲來獻。』方知是賊也。心疑神乃聰明正直之人,豈可以牲牢動乎?次日,賊竟來還願,生大不平,作文責之。神夜托夢於其師,將降生禍。師醒後問生,生抵賴。師怒,搜其篋,竟有責神之稿,怒而焚之。
2
「是夜,神踉蹌而至曰:『我來告你弟子不敬神明,將降以禍,原不過嚇嚇他。你竟將他文稿燒化,被行路神上奏東岳,登時將我革職拿問。一面將此城隍之位奏明上帝,即將汝弟子補缺矣。』欷歔而退。
3
未三日,少年卒。廟中人聞呼騶聲,云是新城隍到任。嗣後,塑像者易黑鬍之貌為美少年。」

城隍赤身求衣》

1
張觀察挺修湖州城隍廟,以檀香雕三丈法身,繡袞為袍衣之,供奉三日矣。忽夜夢一巨人,頭帶平天冠,而身無衣服,赤兩股直立帳前。公驚醒心動,急欲赴廟查看,而廟中道士已來報神衣被竊矣。乃為另製,且命拿賊云。

水怪吹氣》

1
杭州程志章由潮州過黃崗,渡海汊。半渡,天大風,有黑氣衝起,中有一人渾身漆黑,惟兩眼眶及嘴唇其白如粉,坐船頭上以氣吹舟中人。舟人共十三人,頃刻貌盡變黑,與之相似,其不變者三人而已。少頃,黑氣散,怪亦不見。開船,風浪大作,舟覆水中,死者十人,皆變色者也,其不變色之三人獨免。

罈響》

1
杭州北門外三清院林道士能擒妖,在興化收妖罈中,放三清神座下。逾年,錢生袖海與友孔傳經餞行,上南京鄉試,醉後向罈云:「我友中則罈響。」果響一聲。客散,生夜看書,見白衣人坐檻上與之拱手。生用界尺打之,撫掌大笑而退。是年孔君果中。

貞女訴冤》

1
陸作梅作潯州太守,有和姦自盡一案,縣詳到府,文卷在案上,將批「如詳核轉」矣。其晚,幕友房中起大風,宛然一女子,立而不言,五更始去。幕友告太守,適太守奉調上省,謂其子曰:「汝膽大,今晚可至幕友房伺之。」
2
晚間,公子遵父命,宿幕友書房。果如前風起,幕友又見此女,即告公子,而公子無見也,因大聲問曰:「汝何為者?」女曰:「吾即几上案中人也,因拒姦至死。父母受賄,證成和姦,污我名節。曩訴之縣,縣亦受賄,不為申理,所以來此訴冤。」公子唯唯,即以其言寫家信馳告太守。太守從省歸,適經是縣,因札致幕友,將原案發回本縣。
3
未幾,縣令來迎。太守不宿公館,先往城隍廟行香,謂令曰:「吾訪聞前奸案事有冤,信乎?」縣據其父母口供,抗詞請質。太守無奈何,即宿城隍廟中,傳犯人及鄰證人等於大殿後陪宿,陰伏人於殿後察之。至三更餘,鄰證等各自言語,有罵其父母之無良,憐其女之貞烈者,聽者取筆書之。
4
至天明,先盤詰鄰證,取夜間所書示之,俱服。遂以強姦致死定案。旌其女入節孝祠。

楊成龍成神》

1
處州太守楊成龍,性正直,作官五十年,頗有政聲。壬寅春,余遊天台,招余飲酒,歷敘辦山東數大案,有古循吏風,余許作傳,以表章之。不料別後告老,就養于伊子深州署中,無疾而卒。先是,太守宰歷城時,買沙板一副,置張秋僧舍。身亡後,其子濬文必欲遣人取歸,然後入殮,以慰乃父之心。
2
忽其幼孫某頭暈仆地,旋起坐,厲聲曰:「濬文,汝太糊塗!當此六月天,我尸在牀,待從張秋取棺來,則吾屍壞矣。深州木材盡可用,何必遠取?現在處州人來迎我作彼處城隍,我俟汝喪事小定,即往到任。我無他語,大凡人在世上,肯做好官,必有好報,汝緊記之。明年三月十四日,二孫所生之子,將來可以紹我之志,取名『紹志』可也。若葬我,當在唐務山中做癸丁山向。」幼孫言畢,沉沉睡去,俄而嬉戲如初。濬文悚然,一遵父命。
3
次年,果生紹志,月日無爽。

周倉赤腳》

1
相傳東臺白駒場關廟周倉赤腳,因當日關公在襄陽放水淹龐德時,周倉親下江挖坑故也。戊申冬,余過東臺,與劉霞裳入廟觀之,果然赤腳,又見神座後有一木匣,長三尺許。相傳不許人開,有某太守祭而開之,風雷立至。

張飛治河》

1
大學士嵇文敏公總督南河,將築堤東岸。夢有兜鍪而短鬚者直入一揖,隨即上坐曰:「某堤須築某所,才保無虞。若在此,不能成功。」嵇頷之。已而思其人狀貌乃一武夫,言復椎魯,何以公然與宰相抗禮?意頗不懌,叱叱而醒。次日上工,次過張桓侯廟,小住啜茶,上塑神像,宛然夢中人,乃命停工。

神佑不必貴人》

1
章觀察家奴陳霞彩,居上元義直巷中,與其外婦同宿。夜聞風雨聲,似震雷擊物。初不介意,天明揭帳,則臥榻後山墻夜崩,榻之前後左右,皆磚堆數尺,惟留一榻不打壞。青衣青樓,亦得神佑如此。

成神不必賢人》

1
李海仲秀才,秋試京師,在蘇州僱鴨嘴船。行至淮上,見艙前來王某求附舟,舊時鄰也,因與同行。
2
洎晚,王笑問:「君膽大否?」秀才愕然,漫應曰:「大。」王曰:「懼君生畏,故以膽問。君既膽大,我不得不以實告。我非人,乃鬼也。我別君六年矣,前年歲荒,為飢寒所迫,掘墳盜財,被捕拿獲罪,已斬決。今作鬼依舊饑寒,故往京中索逋,仗君乞帶。」李問:「往索何人之債?」曰:「汪某。渠作刑部司官,許擬斬文書到部時為駁減等,故饋以五百金。不料渠全無照應,終不能保全性命,故往祟之。」汪某者,李戚也。李大駭,曉之曰:「汝罪宜誅,部議不枉,汪舍親不應騙汝財物,我帶汝往,說明原委,令渠還汝,以解此仇可也。但汝已死,要銀何用?」王曰:「我雖無用,尚有妻子在家,居與君鄰。我索得後,可代我付之。」李唯唯。
3
又數日,將到京師,王請先行,曰:「我且到令親處作祟,令渠求救無方,君再往說之,方肯聽君。否則渠係貪財之人,君雖有言,渠不聽也。」言畢不見。李入都覓寓,遲三日,往汪家,汪果得風狂之病,舉家求神問卜,毫無效驗。李方至門,病人口語曰:「汝家救星到矣!」家人爭迎問李,李告以原委。汪妻初意要燒紙錢數萬為償,病人大笑曰:「以假錢還真錢,天下無此便宜之事!速兌五百金交李老爺,我便饒你。」其家如其言,汪病果愈。
4
又數日,來李處催與同歸,李不肯,曰:「我未下場。」鬼曰:「君不中,不必下場也。」李不聽。畢三場後,鬼又催歸。李曰:「我要等榜。」鬼曰:「君不中,不必等榜也。」榜發無名,鬼來笑曰:「君此時可以歸乎?」李慚沮,即日起身。鬼與同船,一切飲食,嗅而不吞,熱物被嗅,登時冷矣。
5
行至宿遷,鬼曰:「某村唱戲,盍往觀乎?」李同至戲臺下。看數齣,鬼忽不見,但聞飛沙走石之聲,李回船待之。天將黑,鬼盛服而來曰:「我不歸矣,我在此做關帝矣。」李大駭曰:「汝何敢做關帝?」曰:「世上觀音、關帝,皆鬼冒充。前日村中之戲,還關神願也。所還願之關神,比我更無賴,我故大怒,與決戰而逐之。君獨不聞飛沙走石之聲乎?」言畢拜謝而去。李替帶五百金付其妻子。

中一目人》

1
康熙甲戌科,丹徒裴公之仙偕數友人入都會試。都中有善召乩者,延之問中否。仙至,判一「貴」字。眾不解,再叩之,則曰:「皆判明矣。」榜發後,惟裴公中會元,餘皆落第。裴公眇一目,始悟向所判「貴」字,乃「中一目人」也。

女鬼告狀》

1
鎮江包某,年少美丰姿,娶室王氏。包世業賈,常與同事者往來閭巷。乾隆庚子秋日,偕數友為狎邪之遊,日暮乃返。王氏方同一老嫗入廚下治晚餐,聞叩門聲,命老嫗往啟,見一少婦盛妝而入,直赴內室,問之不答。嫗疑為姻戚,往告王氏。王急趨至室,則包在焉,因大笑老嫗目昏,誤認主人為婦人也。
2
忽包作女態襝衽而前,與王氏寒暄,且言:「包郎在某娼家飲酒時,我在門後專守,俟其出,方得同回。」王見其聲音舉動不類包郎,恐其瘋狂,急召僮僕及鄰里姻戚共來看視。包皆一一與見,禮儀周到,稱謂無誤,宛然一大家女也。或男子稍與相狎,鬼即怒曰:「我貞女也,誰近我,我即取其命!」眾問:「你與包有何仇?」鬼曰:「妾與包實因愛成仇,曾控告於城隍神,前後共十九狀,俱未見准。今又告於東嶽帝君,始蒙批准,不日與包同往矣。」詢其姓名,鬼曰:「我好人家兒女,姓名不可聞也。」「告包者何詞?」鬼即連誦十九詞,其詞甚急,不能悉曉,大概控包負心,令彼無歸之意。或又問:「汝即托包身而言,包今何在?」鬼微笑曰:「渠被我縛在城隍廟側小屋中矣。」王氏泣拜,求放其夫,鬼不答。
3
至夜分,眾姻戚私語曰:「彼鬼曾言告城隍狀不准,今縛包於城隍廟側,何不往告於神,求其伸理?」于是共覓香燭楮鏹,若將往者。鬼忽言曰:「今諸人既同來相求,且放彼歸,自有東嶽審斷。」言畢倒地。
4
少頃包蘇,極稱困頓,眾環問所見,包曰:「初出某娼門,即見此婦相隨。初尚或左或右,至教場,婦遽前扯我往城隍廟左側小屋內,黑暗中以繩縛我手足,置之於地,旁似有相守之人。適聞婦來曰:『今且放汝歸。』推我出戶,一跌而醒,身已在家。此事明日東嶽當傳審矣。」再詢其細,包惟酣睡而已。
5
次日午後起,曰:「差人至矣,速具酒食。」自出廳向空座拱揖,語多不解。酒既設,復歸臥牀上,更許死矣,惟心頭微熱。王氏與諸人泣守之,見包面色時青時紅時黃,變幻不測。三更後,胸前及喉頰間見紅斑爪痕數處。次夜二鼓,髮辮忽散亂。至曉始蘇,索茶飯盡十數器,吞咽迅速,觀者駭然。少定,呼:「取酒食款差役!」王氏如前設之;又命取紙錢六千,須去其破缺者,以四千焚於廳前,二千焚於門側巷內。復自起至大門作拜送狀,反室熟睡兩日乃能起。悉言所見:
6
「自女鬼解縛放回後,次日下午,有二差役來傳,其一不識,其一陳姓,亦賈人子,兒時與包為同窗友。陳家貧,娶婦時,包曾助以錢數千文,今已歿三載。謂包曰:『此事已發速報司審辦,爾我同窗好友,在生又承高誼,自當用情照應,不必上刑具。』同行至中途,見二役鎖前女鬼,鬼大恚,以首觸包,手抓傷包面頰,此包身所以有紅斑爪痕之現也。女鬼詈二差賣法,差不得已,為包亦上鎖同行。路愈遠愈黑,陰風慘烈,辮髮俱散。
7
「至一處,彷佛見衙署,差令坐地守候。旋見二紅燈由內出,二差去包鎖,帶入跪於燈止處。見有公案文卷,一官上坐,紅袍烏紗,以手捋鬚,問曰:『汝包某耶?』包應曰:『諾。』官即提女鬼至,訊答語頗多。女與包並跪階下,相去尺許,絕不聞其一字。見官震怒,令批女鬼頰十五,即上枷鎖,二役牽之,痛哭而去。
8
「包初跪案前,覺沮洳泥濘,陰風吹髮,面上絲絲如刀刺,寒慄難當。迨批女頰時,陳役從旁悄言曰:『老兄官司已贏矣,吾為兄辮起髮來。』包再舉首,燈與官俱不復見。二役乃送之回,言明差錢四千文,其二千,則陳役所私得也。」
9
人問包:「曾識此女否?」包力言不識。揣其情,女鬼因慕包之色而亡,又欲招包以偕陰耦,逞私妄控,故為陰司所責譴。

丁大哥》

1
康熙間,揚州鄉人俞二耕種為生。入城取麥價,鋪戶留飲,回時已遲,途逕昏黑。行至紅橋,有小人數十扯拽之。俞素知此地多鬼,然膽氣甚壯,又值酒酣,奮拳毆擊,散而復聚者數次。聞鬼語曰:「此人凶勇,非我輩所能制,必請丁大哥來,方能制他。」遂哄然去。俞心揣丁大哥不知是何惡鬼,但已至此,惟有前進。方過橋,見一鬼長丈許,黑影中彷彿見其面色青紫,猙獰可畏。愈念動手遲則失勢難脫,不若乘其未至迎擊之。解腰間布裹錢二千文迎面打去,其鬼隨手倒地,觸街石上,鏗然有聲。俞以足踏之,漸縮漸小,其質甚重,牢握歸家。燈下照視,乃古棺上一大鐵釘也,其長二尺,粗如巨指。入火熔之,血涔涔出。俞召諸友笑曰:「丁大哥之力量不如俞二哥也。」

汪二姑娘》

1
紹興吳某行三,在趙州刺史署中主刑名。後又延一管書稟者,亦吳姓行三,蘇州人。署有「老吳師爺」、「小吳師爺」之稱。其館舍對房而居,甚相親洽。刺史有妾七八人,侍婢甚夥,亦皆妖豔,常出入於館舍左右。二吳每評論某某當吾意,某某當君意,以為戲謔。
2
一日,公事畢時,已三鼓,各回房就寢。小吳方坐牀上吸煙,燃燭於帳外,命僕反掩門而去。少頃,舉署皆寂,忽有人推門。小吳問為誰,不答。見一女子年可二十,容色甚美,急趨而進,至牀前瞪目視。小吳驚問:「爾何人?何為至此?」女曰:「我汪二姑娘也,來尋紹興吳三。誤矣!誤矣!」吳疑其為東家侍婢,與老吳有約,因笑指曰:「紹興吳三在對房,我蘇州吳三也。」女瞥然竟去。
3
明日,向老吳戲謔曰:「昨夜大快活。」老吳不解。屢言之,老吳究問所以,小吳笑曰:「吾所目擊,尚抵賴乎?」老吳益疑,再三問,小吳告以衣服形狀,並汪二姑娘來尋紹興吳三之語。老吳爽然失色曰:「彼何至此耶?」少定,告小吳曰:「此吾至親也,亡去已十數年,不識何故尋我?」小吳驚異,見其顏色沮喪,不復再問。
4
至晚,老吳默默無語,而畏懼之容愈甚,拉小吳至房同居。小吳力辭,老吳不得已,命二僕夾牀而臥。小吳徹夜潛聽,毫無聲息。至曉,其二僕起,視老吳,則已死矣。

謝銅頭》

1
鎮江西門,舊在唐頹山,國初遷于北城外陽彭山,有佛寺,殿宇廊廡修潔,即麗春台古蹟也。地近孔道,縉紳當道迎送飲餞,皆在此處。自城門遷後,路既隔遠,此寺遂廢,惟存大銅佛三尊,相傳五代時所鑄,約數萬斤,露處山內。
2
有謝某者,素販銅為業,潛勾通書役銷熔而朋分之,議定工費皆謝出,謝取其半,諸人分其半。銷毀之日,四體皆化,惟佛頭不壞。眾皆疑懼。謝曰:「此易事耳。」登爐溺之,佛頭竟毀。謝年四十餘,尚無子。是時方歡笑間,傭工者至前,賀家中已生子矣。謝大喜,以為此佛劫數,當為我毀,遂名其子為「謝銅頭」。家由此少裕,日以私鑄制錢為事。
3
數年後,其黨以私鑄見獲,詞連謝某。謝自以熱灰揉瞎雙目,到案時,言目瞽已久,仇扳顯然,竟得漏網。及銅頭長成,仍事私鑄,復為人所控。乾隆某年,父子對縛,斬於陽彭山下。

烏頭太子》

1
吳某,世以丹徒江上洲田為業。乾隆十八年冬初,至洲收租,以所收稻曬於場上。有烏鴉群集食稻,吳取土塊逐之,隨手中一烏,啞然墜地,復奮起飛去。吳歸莊房,晚餐後,忽聞風雨聲,啟戶仰視,天色深黑,大雨如注,急入室,衣色全白,皆鴉糞矣。吳因憶人言禽糞著身者不吉,我今被污,殆將死乎?自此遂病雀爪風,手足抽掣,不便起臥,又不能持物飲食,需人扶喂,不堪其苦。然心甚明晰。因自念鴉食我稻,我逐之,有何過?乃敢祟我,將控之於神。屢動此念,實未能寫狀也。
2
一日盡寢,夢以黃紙自寫一狀,將投於城隍廟。忽空中有黑雲二片飛下,至地化青衣人向吳曰:「君前所擊者,非鴉也,乃烏頭太子也。君因得罪於彼,故患此恙。若再往告彼,罪益重矣!不如具酒食請罪於太子,可保全也。」吳不聽,且怒曰:「彼食我稻,又妄祟我,我必告之!」
3
須臾,空中又下黑雲二片,化作少年,玄色冠巾,一人持黑傘隨其後,向吳拱手曰:「君欲控烏頭太子耶?控詞何擬?」吳持與觀之。少年曰:「君前擊中太子,故有此疾,今知其誤也,某為君緩頰於太子,可保君如舊,何須控告耶?」因取控詞懷之飛去。吳遽前往奪,忽然驚醒。自此所患漸愈,兩月後平復如常。

吳生兩入陰間》

1
吳某,丹徒舊家子也,其祖、父俱在庠序。祖為人端直,鄉閭推重,歿十數年,某始娶婦,琴瑟甚篤。乾隆丙子,其婦暴卒,吳追思不已。
2
有朱長班者,合城皆知其走陰差,因吳治喪,彼朝夕來供役,吳因私問陰司事。朱言陰司與人世無異,無罪者安閑自適,有罪者始入各獄。吳遂懇其攜往陰司,一與妻見。朱云:「陰陽道隔,生人尤不宜濫入。老相公侍我甚好,我豈肯作此狡獪?」吳嬲之不已,朱云:「此事我不為,相公果堅意欲往,可往城裏太平橋側尋丹陽常媽,許以重資,或可同往。」吳欣然。
3
次日,尋得常媽,初亦不允;許錢數千,始允之,且曰:「相公某日可擇一靜屋獨宿,我即來相約,但衣履一切,不可使人稍為移動。稍移動,即不能還陽矣。」諄囑再四而歸。
4
吳自妻歿後,即獨宿於一廂屋內。至某日,吳私囑其嬸母曰:「姪今病甚,須早臥,望嬸母為我鎖房,切不可令人擅入動我衣履,此姪生死關頭也。」嬸母甚駭,問其故,不告,乃陰為檢點之。吳既入房,燃一燈於牀前,心有此事,展轉不寢,私念曰:「彼原未囑我熟睡,但彼從何來招我耶?抑妄言耶?」
5
二鼓後,見有黑煙一線自窗隙間入,裊裊然如蛇之吐舌也,吳心甚懼。少頃,其煙變成一黑團,大如斗,直撲吳面,遂昏暈。有人在耳邊悄言曰:「吳相公同去。」聲即常嫗也。以手扶起,同由門隙而出,所過窗戶皆無礙。見其嬸母房門有火光數叢,蓋與諸弟同宿于內。
6
甫出大門,則另一天地,黃沙漫漫,不辨南北。途中所見街市衙署,與人世彷佛。行至一處,見一大池水,紅色,婦女在內哀號。常指曰:「此即佛家所謂『血污池』也,娘子想在其內。」吳左右顧,見其妻在東角,吳痛哭相呼,妻亦近至岸邊,垂淚與語,並以手來拉吳入池。
7
吳欲奔赴,常嫗大驚,力挽吳,告之曰:「池水涓滴著人,即不能返。入此池者,皆由生平毒虐婢妾之故。凡毆婢妾見血不止者,即入此池,以婢妾身上流血之多寡為入池之淺深。」吳曰:「我娘子並無毆婢妾,何由至此?」嫗曰:「此前生事也。」吳又問:「娘子並未生產,何入此池?」嫗言:「我前已言明,此池非為生產故也,生產是人間常事,有何罪過?」言畢,牽吳從原路歸。吳昏睡過午始起,面色黃白若久病者,數日方復。
8
月餘,吳思妻轉甚,走至常嫗家,告以欲再往看之意,常甚難之。許以數倍之資,始為首肯。如前囑嬸母鎖門,常嫗復來相約。出門行里許,常嫗忽撇吳奔去。吳不解其故,錯愕間,見前有一老翁肩輿至,覿面乃其祖也。吳惶遽欲避,祖喝之曰:「汝何為至此?」吳無奈何,告以故。其祖大怒曰:「各人生死有命,汝乃不達若此!」手批其頰罵曰:「汝若再來,我必告陰官,立斬常嫗。」遣輿夫送至河畔,輿夫從後推吳入河,大叫而醒。左頰青腫,痛不可忍,托病臥房中,十數日始愈。
9
時吳有姻戚某翁病篤,吳謂其嬸母曰:「某翁某日方死。」嬸驚問之,吳告以兩次所見,並言於一衙署前,見所掛牌上姓名月日,故知之也。自後吳神氣委靡,兩目藍色,下午後即常見鬼,至今猶存。吳嬸母,法嘉蓀中表,法故悉其顛末,而為予言。

狐道學》

1
法君祖母孫氏外家有孫某者,巨富也,國初,海寇之亂,移家金壇。一日,有胡姓攜其子孫奴僕數十人,行李甚富,過其門,云是山西人,遇兵不能行,願假尊屋暫住。孫見其言貌,知非常人,分一宅居之。暇日過與閒話,見其室中有琴劍書籍,所讀書皆《黃庭》、《道德》等經,所談者皆心性《語錄》中語,遇其子孫奴僕甚嚴,言笑不苟。孫家人皆以「狐道學」稱之。
2
孫氏小婢有姿。一日,遇翁之幼孫於巷,遽抱之,婢不從,白于胡翁。翁慰之曰:「汝勿怒,吾將杖之。」明日,日將午,胡翁之門不啟,累叩不應。遣人踰墻開門閱之,宅內一無所有,惟書室中有白金三十兩置几上,書「租資」二字。再尋之,階下有一掐死小狐。
3
法子曰:「此狐乃真理學也。世有口談理學而身作巧宦者,其愧狐遠矣。」
URN: ctp:ws32949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4.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s://ctext.org.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